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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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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跑来跑去终于倦了,朝我扑来。我摸摸她沾湿的刘海,取笑她像个疯姑娘。
“妈妈,这是我们的新家吗?”
“这是妈妈旧友故居。”
“那我们能搬来吗?这里好大好大,好多房间。我可以一个房间放玩具,一个房间放零食。罗宾也可以有自己的小房间。我们把小果果也带来,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玩了。”
“你不喜欢我们现在的家吗?爸爸在家里等着我们,还有你自己布置的小阳台和花草呢?”
宝儿咬着手指,这是她思考时的惯用模样。纠结几分后,她想出解决方案:“我们可以周末来玩吗?”
我点点头。天色暗淡,我抱着玩疲的宝儿回家。
方铭回来时已快凌晨,蹑脚垫步为熟睡的女儿送上晚安吻,回到卧室立即瘫软在床上。
“简直是个无底洞。一串连着一串。还是老人说的好,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越是外观蓬勃耀人的东西,背后不知有多少蛀洞。”
我放好洗澡水,将睡衣放他身边:“累了就快洗澡休息了。”
方铭拥我入怀,自有了宝儿起,他习惯哄完宝儿睡觉,又一手轻拍我背,念念叨叨的哄我睡觉。初时我觉着害羞,笑闹脱离他怀抱,他不依不饶,大手一挥,又把我收回笼中。
“有了宝儿我才发觉,每个女儿都是爸爸心尖上的肉,女儿要哄,可不能冷了妈妈。得一视同仁。”
话毕,我忆起了父亲,顿时心里酸楚万分,埋头在方铭胸前,静静等着眶中潮热褪去。
“今天庭上见着慕则晖,唏嘘不已。以往雄姿英发、辩口利辞的人,如今囚服加身,闭口不启。不到四十岁的人,竟已一头白发。”方铭深叹口气“看着他,我脑海时时浮现则涵。一奶同胞,则涵才是真正君子。”
旧时两兄弟争得如何厉害,则涵永远保持儒雅气质,做事做人永保礼节,绝不乘人之危也不作梗离间。
方铭笑出声来,收紧双臂:“我得感谢慕氏兄弟。如不我怎会娶到好妻子。”
翌日,傅柏打着见旧识的理由命我坐庭下观摩,毫不掩饰他的好心情。法槌声落,慕则晖由监警带上,身形消瘦几分,头染风霜。公开审判,观席人甚多。左右人声嘈杂,均来见证帝国覆灭。慕则晖低头行进,偏偏抬头时与我视线相遇,颔首点头。
沦落至此,慕家人的傲人气度哪还存在一分。
审判开始,当事人自述时慕则晖只表示一切由律师辩护,自己保持缄默。而后,公诉双方提出各自观点证明,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纷纷扰扰声音中,慕则晖如独立存在,不动不响听各方言论。他明白,这般案件,若不是有触及病灶证据,是不至到如此地步。辩护与否不影响最后结局。索性不做任何辩解挣扎,任由发展。
庭上,公诉人展示各类证据,屏幕上‘爱慕之星’游轮照片一一掠过。几张照片回顾爱慕之星号游轮处女航时的光华及触礁失事后的惨烈。700条人命葬身深海,救援场面出现时,身后传来声声低泣。
爱慕之星处女航时,也有人在我身后难过。
“真是卑劣小人。还有脸在此受人追捧。”费远修紧握拳头,恨不得冲上台中,肆意揍人一番解恨。
看着台上相似的脸,恣意飞扬、傲气凛然。书画着未来宏大构想,引众人妒意。一声沉沉的叹息从身旁人心中喟叹出,我眼中不掩担忧。慕则涵转头对上我的视线,嘴角牵起,示意我不必为他难过。别人为他遗憾,他却教人宽心,这种气度,我自愧不如。
场中掌声响起,台上的人终于结束讲演走下,不理涌来人潮,直直走到慕则涵身前,眼角纹路丝毫不掩得意。
“哥哥,你能亲自走来参加晚宴,我十分开心。”
我已听见身后费远修咬牙声。
慕则涵握手微笑恭喜面面俱到,社交礼仪处处满分。任谁看都是兄爱弟敬感人十分的场面。
慕则晖心中怪兽得到满足,开心的接受他人供奉,不再招惹。
慕则涵掌中拐杖已开始颤抖,我扶住他手,与费远修一道搀扶他到一旁就坐。
“我们何必在这儿受人嘲讽。”费远修心中怒气难以平复。
“哪有哥哥与弟弟怄气的。家人有所成就,我理当为他鼓掌庆贺。”
“所谓成就不过是旁门左道,让大儿子做前线苦力,见着时机便来抢夺果实,送给小儿子,真是”则涵眼神警告,止住费远修无尽抱怨。
自到上海,未做一刻停顿,我们就与政府官员商约时间以谈合作,连续三日均在政府大厅苦等几小时后无果而返。后几天,终于坐下商谈,领导们谈发展、谈政策左右落不下条款,白天陪着合资方及政府官员参观港口、登船视察,晚上通宵修改方案、协议。则涵日日抽筋,腿上青筋凸起,酸胀浮肿的厉害。饶是如此,则涵、远修仍是充满希冀,当身心疲惫时望着俩人气力又全都回来。可不想,待一切几乎尘埃落定,举酒庆祝之时,慕熙出马,插手将果实移给慕则晖。
“接下来,由慕氏接手。”则涵只得父亲一句话。
各人有各人不幸,穷人争钱财,富人争地位。
宴会上的吃食华而不实,看着精巧迷人,味道却不如欧姨一分。实在不忍心让则涵失利后又受这般酷刑。我拉着远修一道,扶住他逃离虚伪之地。
“美味均藏巷尾陋街。这里的包子鲜粥吃过一次就不会忘。你们试试。”
我劈好卫生筷上倒刺,递给他们。
“你之前来过上海?”
“以前学校有法律援助项目,我为这家老板做辩护律师。”
“赢了?”则涵很感兴趣。
我摇摇头“输了。驳回原告诉讼请求,最后由我垫付诉讼费。”
俩人十分吃惊。
“对方重金聘请头牌律师,我初出茅庐,学艺不精。怪不得别人。”
则涵眼露惋惜同情,我最怕这种眼色,自己受挫已属伤心,旁人的好心关切更是肩上压力,无法喘息。
“最后法院的一位老师使出援手资助老板开了这家店,娶妻生子,也算因祸得福。”
“东方不亮西方亮。事事总有因果。”远修感慨颇多。
回到房间,我盯着则涵服药。
“有事?”见我迟迟没有离开房间打算,开口问道。
我踟蹰几秒,心中念叨拿主钱财为主分忧:“慕先生,你的腿需要按摩疏解。”
则涵意外一瞬:“无妨,你也累了。早些休息,我自己处理。”
自己处理的意思不过是听之任之的遮掩。这位慕先生对自己身体的随意我已领教,听他的才怪。
我不理他反驳,直直坐在他身旁扶住他腿放我腿上,仔细按压。本无法受力的肢体几日来受尽折磨,血管粗冽缠绕,皮肤松弛如白发老人。我心中有好奇,为何贵家子弟会有这般病痛。可他人隐私不好打听。
为其按摩一会儿后,我起身准备离去。
则涵叫住我:“唐鑫,谢谢你!”
“这都是我该做的。”而后想起有趣的事情,又道:“可惜我这颗福星修为太低,没法照拂全程。”
则涵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