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梦》赫本的影集

14、第 14 章

　　机场候机时我在免税厅里替聂敏挑香水，看到近处休息区有位女士，顺着背影，我走了过去。
　　“卢小姐。”
　　卢杉抬头迷糊两秒，笑容展开：“唐鑫，好久不见。”
　　卢杉身材比往昔丰腴几分，利落的短发也被柔软的长卷替代。
　　“卢小姐，恭喜你。”
　　卢杉笑着抚摸微凸的小肚，一脸甜蜜。她纤指一伸，朝不远处挥手致意：“来，我与你介绍我的丈夫。”
　　我随她所指方向望去，远处一位外籍男士正接好热水朝我们走来，高大魁梧，Polo衫，运动裤。
　　不是远修。
　　“唐鑫，这是我丈夫，托尼。”
　　“恭喜你们。”
　　“我们本想送封请帖与你，可左右联络不上你。”
　　“无妨，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你们十分般配，让人羡慕。”
　　“谢谢，我随他移民过来，怀孕后他限制我自由，不许我再外出旅游，一个人寂寞的紧。唐鑫，你要是来了美国一定记得来找我。”卢杉脸上幸福满溢。
　　“一定。”
　　我们闲谈着，只字不提旧时光。卢杉已陷入新的幸福，向昨日道了再见。偏偏只剩自己困在原地，不愿出圈。
　　走出机场门口就发现了方铭，几年未见，竟第一次觉察他高立伟岸，圆圆眼睛可爱可亲。
　　“方先生，你好。”
　　方铭于我三步远距离站定，不可置信的上下观察后又一脸狂喜。
　　“唐小姐，真的是你，我怕眨眼间你又消失了。”
　　我将行李箱朝前推推，笑道：“方先生，你可是来接我的？”
　　方铭这才拍拍头，弯腰提起我的行李，边走边道：“唐小姐，你是回家还是去公司？”
　　“现下已是七点，公司暂未苛刻到员工刚刚回国就得伏案工作的地步。”
　　方铭这才放松下来，眼睛不住往我瞟，心中感动也好笑：“方先生，从常先生处得知你一直关心着我，谢谢你。”
　　方铭并未接话，沉默着将车驶向我家。
　　到了巷子口，方铭依旧一言不发替我提着行李至门口，等我开门放置行李。
　　“方先生，我请你吃饭。”
　　过了饭点的缘故，餐厅里人不多，我们坐在角落处，似乎都无好胃口。
　　静默几分，方铭坦白道：“得到你的消息后我便托人打听了一些你的近况。”
　　“其中包括我的住址。”我评述道。
　　他抬头看着我，眼内含着疼惜：“你受了委屈。”
　　今日听到这句话才缓慢发觉痛彻心扉的篇章已经翻过，换成两年前，听着定会泪流满面。若是再早些的自己呢，可能硬着脖子撑，不愿得别人一句同情。如今，我重新站起走在人生道路，黑暗中摸索出光明。
　　“虽算不上云淡风轻，可生活总得继续。”
　　方铭迟疑一番开口：“慕先生他”
　　我连忙盛一碗汤递予他，“方先生，你喝点汤。”
　　他接过方下继续说：“唐鑫，慕先生”
　　“方先生，求你别说。”
　　长久的沉默，我不得不将双手压在腿下止住颤抖。
　　“你已经知道了。”
　　眼前愈发模糊，如虫子攥入皮肤，嗜血啃咬，刻骨钻心。方铭轻轻叹出气，递出纸巾。
　　“你可知他安葬在何处？”我尝试着平稳呼吸心跳。
　　“我立刻安排。”
　　远郊一座小小陵园，则涵与他母亲并肩作伴。碑上用的是他侧面剪影，嘴角微勾，在夜深的半山里，我仍能感到他的暖意。
　　上班几日，聂敏不住询问：“究竟出了何事，这样憔悴？”
　　“夜不能寐，生活无趣无望。”
　　“这是失恋症状。”聂敏盖棺定论。
　　失恋吗？可惜还未来及确认彼此心意，铸成终生遗憾。
　　“对方是谁？在国外学习认识的朋友？”
　　我摇摇头，双手捂脸：“聂姐，我已永远失去他。”
　　一周后的一日，从当事人处回到公司难得发现所有同事都在座位上端端坐直，假装埋头文案、电脑，眼睛却不住往上司办公室张望。
　　“唐鑫，你终于回来了，打你手机也不通。”上司老向额头冒汗也顾不得擦。
　　办公室内傅柏走出，明显感到身后同事脊背挺直时的倒吸声。
　　傅柏依旧淡淡看我一眼，向上轻挥，我便自发跟着他走进办公室，待坐下后才觉一系列动作如两年前，身体记忆自然打开。
　　“则涵留下遗嘱，里面有你的名字。”
　　我静静听着，双手握拳，指甲陷入掌心。
　　“位于乐康路四号慕氏宅院及房屋内部所有物品以及美国宾夕法尼亚校外公寓及房屋内部所有物品留于唐鑫小姐。”
　　傅柏念完将资料推至我面前，示意签字。
　　“我没去宾大，常德伟那边不必汇钱了。”
　　“还有那儿的公寓，我并不需要。”
　　“慕宅也是”
　　“老庄、欧姨现在何处？是否安康？他们才应留在慕宅。”
　　我絮絮念着，思维涣散。
　　傅柏于我旁边坐下，抬起我手腕将笔放进虎口：“唐鑫，尊重则涵心愿。”
　　我只签下字，肩颈胸腔如大石镇压，不得纾解。
　　“他可有话留下给我？”
　　“遗嘱在你走前立好，不久他便卧床，无法开口。谁也未得一句遗言。”
　　“他定受尽疼痛折磨。”
　　“可也得到解脱。”
　　免去至亲诡诈陷害，除去了一身病痛。逝去的人可以抛下前尘往事，悲痛都扔给留下的。
　　“我助理位置一直空缺。”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傅柏，他的眼内没有勉强。
　　“难得你不嫌弃我。”
　　“虽然笨，可还有驯化的可能。”
　　我破涕为笑：“我很满意现下的工作，谢谢你。”
　　傅柏置若罔闻：“并不单单是则涵所托的缘故。你是为数不多能忍受在我身边做事的人。”
　　“你还能找到林医生吗？”
　　他愣住，几秒后摇摇头：“则涵去后，林医生就走了。”
　　傅柏一走，我便被团团围住，大家以为是我手上案子与他撞上，纷纷安慰宽解，一时哭笑不得。
　　过户手续办好，拿到房产证明后立刻去电常德伟，委托办理出售。因地理位置好，很快就有雇主询价。常德伟想要端端价格再说，我却不愿再等。房子卖出后我委托以则涵的名义捐献至宾大，扶助国内贫困留学生。
　　“唐小姐，学校想与捐赠者见面，当面致谢。”
　　“他已天堂，无须再受歌颂。”
　　常德伟才知则涵已逝，不由沉默两秒：“请你节哀。”
　　“可否拜托你一件事。”
　　“但说无妨。”
　　我想起那间公寓，青藤绕墙，绿草茵茵。
　　“请代我从楼下栏椅拍张照片。”
　　不久常德伟照片传来，我将它冲印放置书桌上。两年前我坐在慕宅花园里未曾想到会迎来一生难忘的回忆，留下心扉无法填满的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