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蓝色的温暖》夏乔若

3、第 3 章

　　泠然看了看前面的路，只要过了这个十字路口，在往前走两个路口，就能到家啦，想着很快就能吃到又酸又甜的橙子，泠然脸上的笑也越来越明显，她有些迫不及待了。她快步往路的对面走去，还不忘跟身后不远的梁倩说：“妈妈你快点儿！”
　　梁倩挂着笑容的脸突然变了样子，她惊恐的看着不远处朝泠然喊：“泠然快回来！”
　　泠然隐隐约约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过来了，周围的空气随着那个频率，有了激烈的波动……可是她却并没有在意，依旧高兴的朝梁倩招手：“就快走到路对面了，你快来啊。”
　　耳朵边模糊的听见那飞速转动的车轮……发出一阵阵尖锐的摩擦声，响声越来越大，刺耳的朝她呼啸而来……
　　泠然呆愣愣的看着，她能清晰地看见驾驶座位上司机惊恐的发白的脸……心害怕的疯狂的跳动着……可是身子却僵硬的一动不动……
　　就在泠然以为自己要被撞死的时候，突然冲过来一股的强大力量，及时的推开了她，来不及看清楚那散落了一地的绿色，来不及分辨空气里哪些是妈妈身上的香气，就看见那个薄如纸片儿的身影飞向空中……
　　车轮胎在雪地上打滑发出的刺耳摩擦声……周围传来的尖叫声，穿破了耳膜，越来越嘈杂。泠然的世界却突然没了声音，一点儿也没有，安静的竟是那样诡异……
　　血大片大片从梁倩的嘴里溢出，印到柏油路的雪地上，那颜色让泠然觉得眩晕，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骇人的血红色。梁倩躺在地上无力的抽搐着，她吃力的想要转过头，想看向泠然，想知道她是否安好，胸口虚弱起伏后，伴随而来的只是大口大口鲜血，浇灌着惨白惨白的雪……
　　越聚越多的人群，把泠然围在了中间，大家纷纷同情的看着这个可爱漂亮的孩子……有些好心人飞快的跑去不远处的商店，用电话机打急救电话……
　　泠然愣愣的看着越来越稠密的颜色，一点点的凝结，她好像忘记了怎么走路，只能趴在冰凉的地上，傻傻的看着梁倩，那是她的妈妈，她躺在马路上，地上有那么多雪，肯定很冷吧。泠然眼神呆滞的看着那张越来越苍白的脸，像是反应过来了，快速的爬到梁倩身边，然后她开始笑，笑的温暖如春。细细碎碎的阳光从光秃秃的枝头，照到她稚嫩的脸上，泠然轻轻地抱着妈妈的头，放到自己的腿上，慢慢拨开妈妈散乱的头发，轻轻地擦拭掉妈妈嘴边不断流出的血……
　　“妈妈，你看这个橙子长得多漂亮，你要不要吃？我想快点儿回家切给你吃，多补充维生素，让妈妈成为世界上最漂亮的妈妈……”
　　泠然用刚刚擦过血的手，拿过一个橙子，指甲狠狠地抠进橙子皮里，一点一点的剥开……
　　周围的吵闹声突然安静了下来，诡异的没有一点儿声音，聚拢过来的人们安静的看着那个可亲漂亮的女孩子，她笑的极其美好，她轻声喃呢着，听不清是什么，而原本黄灿灿的橙子，像是染血一般，一点点儿的变红，一点点儿的被剥的惨不忍睹……
　　雪花大朵大朵的飘落，落在她长长的头发上，寒冷的空气在手腕处一圈一圈的转动，刺激着她每一根已经麻木的神经，血一点点儿的凝固了。泠然挑了挑嘴角，似乎是在自嘲。只是想用的血弥补自己的内疚，可是怎么就停止了呢……
　　泠然动了动僵直的身体，慢慢的向山下走去。
　　叮铃铃，门口的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泠然拍了拍身上的雪。走了进去，暖暖的热气扑面而来，让原本快要冻僵的泠然不自觉的抖动了一下身体。
　　“林叔我来了。”泠然走到柜台边，对正坐在药店柜台边上的人说道。
　　“泠然来拉，嘉杉一会就过来，你先坐坐。”
　　“恩，林叔今天不忙吗？”
　　“雪下的大，今天没人愿意出门。”林叔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色眼睛：“看你冻得，快去里屋暖和暖和，小心感冒，这天说变就变，穿的不及时就容易感冒。”林叔是嘉杉的爸爸，经营了一间私人诊所，为人很随和。
　　泠然向里屋走去，在墓地站的久了，身体已经僵住了。
　　叮铃铃，诊所的门又一次被推开，泠然向门口看去：“嘉杉你来啦。”
　　“泠然，你快坐下。”嘉杉看到泠然苍白无血色的脸，急忙把她按到椅子上，转头走进柜台，拿出一瓶消毒水，纱布和棉签，快步走回泠然身边：“伸出手来。”
　　泠然把左手放到桌子上，纤细白皙的手，指甲白的通透，触目惊心的血从手腕处蔓延到手指尖，因为时间久了，红色的血已经凝固变成了黑红色。嘉杉轻吸一口气，挽起泠然的袖口，那道割痕，就像刻在了泠然的手腕一样，从泠然的妈妈死后，每年就会多一刀，十几年了，这些道疤已经变成了泠然身体的一部分。嘉杉的心像是被针扎过一样，细细碎碎的疼，让她鼻子不禁发酸，用沾满消毒水的棉签轻轻地擦拭伤口……
　　“晚上你去我家住吧。”嘉杉没有抬头，她不想让泠然看到自己酸涩的样子，也不想看泠然无所谓的笑，越看越心里越难受。
　　“没关系，他自己在家我不放心。”消毒水一点点渗进皮肤，泠然微微皱眉。
　　“一定要回去吗？”嘉杉抬头看向泠然，又无奈的继续包扎她的伤口。
　　“恩。不用担心，明天就没事了。”
　　“不要用力，不要碰水，不然伤口就会发炎了。”嘉杉很想用力去摇醒泠然，告诉她醒醒吧，不要在这样下去了，这样并不能改变什么，除了伤害她自己，并不能挽回什么，可是嘉杉说不出口。
　　泠然看了看包扎好的伤口，嘉杉眼里的担忧那么明显，让她原本冷冰冰的心，忽然就暖了起来。在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一个嘉杉是关心自己的，冰凉的手被嘉杉捂着，慢慢的有了温度。
　　“嘉杉，你放心，真的没事，我经验丰富，伤口很浅的，明天上课你先走吧，不用等我了。”泠然看着嘉杉低落的样子，不禁开口安慰的说道。
　　看着泠然淡淡微笑的样子，嘉杉看出来的就只有忧伤，只有忧伤而已。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割腕都割出经验来了。
　　泠然抬起头来，一下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天渐渐黑下来了。这是一片弄堂，所有的居民都住在这里好多年了，两层的小楼房，已经在时间的洗礼下，变得陈旧但又有一番别样的风情，左右邻居的灯光亮起来了，暖色系的光打到窗户上，那里面有伟岸的爸爸，有香喷喷的妈妈的手艺，有欢笑，有家的味道。而她所有的，只是像现在这样，一个人站在冰天雪地里，看着自己那个冷冰冰的家，不想进去。黑夜的宁静，黑的那么清晰，那几处遥远的星，似乎在勾画着一种宿命……
　　泠然跺了跺脚上的雪推开家门，走了进去，客厅里的灯亮着，地上是横七竖八的酒瓶，沙发上歪着一个熟睡的人，灯光下看不清楚他熟睡的脸，刺鼻的酒气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每当这一天，他总是喝很多的酒。泠然走进卧室，搬出一条棉被，轻轻地盖在他身上。
　　“倩倩……倩倩……”泠忠强用力的睁开眼睛，迷迷蒙蒙的，他伸手一把抓住泠然的胳膊。“倩倩，不要走……倩倩……
　　泠然看着他，他那深入骨髓的伤痛，那么明显，就像是刻在脸上一般，他们之间的爱该有多深，才让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没有了慈爱，没有了笑脸，这个家也没有了温暖，一切都变了，他耳边的白发，深深皱在一起的眉毛，浑浊没有焦距的眼睛……
　　“爸，我是泠然，起来回屋睡吧，这里凉。”
　　泠忠强睁开沉睡的眼睛，泠然姣好的脸映进了眼底，他用力的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清醒些，松开手，转过脸看了看怀里的相框，手指轻轻地抚摸着，这是世间最珍贵的那个人，而那个人现在只能镶在相框里，他温柔的眼神只有在看着梁倩的时候才会有。抓起桌上那半瓶啤酒，继续喝起来，只有醉了，他才能看见他的倩倩。只有醉了，才能幻想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他和她幸福的生活着，没有意外，他们会看着孩子长大，相互陪伴着一直到老，泠忠强仰起头，冰凉的啤酒从嘴里流进肠道，让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
　　“爸，你别喝了。”看着泠忠强自顾自的求醉，泠然想夺下那个酒瓶，想让他从自己的梦里走出来，残忍的说：“就算你醉死了，妈妈也回不来了。”她不想看到爸爸这个样子。这个人已经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怎么忍心看着他这样醉下去，那种难过的情绪撕扯着泠然的心，妈妈走了，只剩下爸爸了，这个残缺的家，她想要努力的维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