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应不如醉》苏净尘

25、第 25 章

　　曲子弹奏到一半，笙歌觉得弹奏的不错，所以想看一下。她头还没转过去，就被苗眉喊住。
　　“笙歌……”苗眉的声音有些急切，“那个……我吃饱了，你吃饱了吗？”
　　“啊？”不是才刚开始吃吗？
　　苗眉扯着笑容，说：“毕竟……今天……南先生生日，我们一直在这里打扰不好吧，影响他们吃烛光晚餐。”
　　笙歌默了，刚才说没事的人是谁？
　　明宇眯着眼睛看着苗眉，她一脸紧张，他心里更确信，那个人一定跟她有什么过往。
　　南应深不知道苗眉为什么突然紧张了，她走可以，但他私心里，是希望能把这顿饭吃完的。
　　“为什么这么急？先吃完饭吧，吃完送你们回去。”
　　苗眉什么都不想吃了，说：“南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她慌张的拿起包包，走过去拉起笙歌的手，“不好意思啊，两位慢慢吃哈，下次再见。”
　　笙歌被她拖着走，疑惑的问：“你怎么了，怎么感觉魂不守舍的？”
　　“别问了，先回去吧。”
　　两人还没走到门口，钢琴声就陡然停住了。
　　“笙歌……”
　　钢琴前的男人喊了一声，顿时所有人都朝他看过去。

　　笙歌身影刹时顿住，好似连呼吸和血液都凝固住，几秒之后，却又变得沸腾。突然就有好多东西好多画面，乱七八糟的杀入脑海。
　　他笑着帮她指正图纸上的错误；她帮他买了早餐，他怜惜的摸摸她的头顶；爬山累了，他背着她一步步走下山，还说不累，让她还可以再多吃点。
　　他说她性格太慢热，一定要让她热烈起来；说她体质不好，每天在宿舍楼下催她下楼跑步，在她累了之后，却又心软的背她回去。
　　她说还不想恋爱，他笑着说没事，我可以教你，也可以等你。
　　第一次牵手，她本能的挣扎了一下，他说习惯就好，可以等；第一次亲吻，她说不习惯，他怜爱的吻她的额头，说可以再等。
　　做了那么多，她终于被他暖热，他的名字就那样一点点的侵入她的生活；他的声音，他的笑容，她全都清楚地记得。他站在台上时的自信风采，他和别人谈笑时的笑容飞扬。这些，全部一下子撞进她的脑海。
　　感觉有些眩晕，她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前程往事莫追，欢或苦亦莫寻……莫寻……

　　苗眉看着她，后悔的闭了闭眼，早知道就不要带她来这里了，真不知道是抽什么疯了。
　　南应深闻声望去，在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心里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他的视线转到笙歌身上，深深的定住。

　　程锦走下台，站在离她几步的地方，张了张嘴，找到声音后说：“笙歌……我回来了。”
　　多么熟悉的声音！都这么久了，笙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看到他的人，也能分辨的出来。
　　她背对着他，身影还是那样笔直而又倔强，就像是空谷里的兰花，美丽清傲。
　　“笙歌，你……还好吗？”
　　笙歌突然向前走，直接出了门。程锦和苗眉跟着赶出去。
　　在花坛前面，程锦终于抓住她的胳膊，“笙歌，你现在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了吗？你当真这么恨我吗？”
　　苗眉上前一巴掌拍掉他的手，怒道：“程锦，你别再招惹她。”
　　“苗眉，这里没有你的事。”他也有些不耐烦。
　　苗眉呵呵笑，“没我的事？程大才子，怎么能说没我的事呢，你难道不是跟踪我来的吗？”
　　“是，我是跟着你来的，那是因为你不告诉我她在哪里。”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谁啊，你俩有什么关系啊，我就必须得告诉你了？”
　　“因为我爱她。”低吼出声。
　　苗眉哈哈大笑，“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你真有脸……”
　　“够了！”笙歌低喊了一声，“你们两个能不能别在这里吵？”

　　餐厅内，隔着玻璃，里面的人能很清楚看到他们的动作。
　　明宇觉得自己特别忙，要关注外面的“战局”，还要照顾这位无动于衷的朋友的情绪，虽然他现在面无表情。
　　其实如果他冷笑一下，或者表现出烦闷，都不至于让人这么担心。可是他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握着杯子的手，骨节都已经泛白。
　　“你有时候，真是沉稳冷静到可怕！”明宇自顾自的叹息，“如果你无法忍受，现在可以出去阻止。”
　　阻止，怎么阻止？拿什么阻止，以什么身份阻止，他凭什么阻止？他的身份，只是一个可悲的上司。就连生气吃醋，就连现在出去带她走，他都没资格。
　　生气、吃醋，呵，多么浪漫而又奢侈的词语！
　　可惜……

　　程锦跟在笙歌后面走，苗眉也寸步不离的跟着。
　　“苗眉，你能先回去吗？一会儿我会送她回去的。”
　　“不行，我一点儿也不相信你。”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所有事她都知道，不用避开。”笙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神冷静的可怕，“如果你是来解释的，我可以听你说几句；如果你是分手了回来找我的，对不起，我不会说安慰的话。”
　　苗眉看了看俩人，很知趣的退到一边。
　　程锦脱下西装外套，搭在她的肩上。笙歌拒绝，“不必了，有什么话快点说吧，我还有事。”

　　“我……不说一句话就离开，是我不对，对不起！”程锦眼神诚恳真挚，走到她面前，凝视着她的眼睛，“我并没有移情别恋，我只是……我找了个借口，因为你那样的态度，那样的心性，如果我要走，那只能是分手。所以我……”
　　笙歌觉得好笑，终于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以前每次想着和他的重逢，以为自己会泪流满面，会指责，会埋怨；现在，却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在沸腾之后又这么的冷静。
　　“我说过，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了，你告诉我，我绝对不会纠缠你。不管你有什么事，我一定会尊重你的决定，不会影响你……可你为什么就那样走了，让我找不到你了，为什么过了那么久，你才告诉我，打电话告诉我说：叶笙歌，我们结束了？”

　　程锦突然就笑了，笑得有些苦涩，声音也沙哑：“你知道吗，就是你这种可怕的冷静，让我没有信心。如果我跟你和平分手，不用问我都知道，等我再回来，你连我叫什么名字都会忘记。笙歌……你太淡漠，对你认为的生活之外的人，你基本是不关心的。所以……我害怕。”

　　“就因为这样？”笙歌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意，“程锦，你真的很自以为是。就因为我不愿意和你一起出国，就因为怕我忘记你，你就要做出这么决绝的事情吗？”

　　他的眼中，突然透出一丝狠绝，“是！我做事就是这么决绝。我喜欢你，为了让你也喜欢我，我可以挡住所有想向你示好的异性；为了让你记住我，我可以不惜伤害你，因为你恨，才不会轻易忘了我……我知道你不会离开，因为你妈妈的原因，所以我不勉强你。我也知道只要我走，你一定会跟我分手，因为你不相信远距离的恋爱。而我，的确是没自信能让你等我几年。笙歌，你对感情太不热情，一旦被你排除在外的人，你会毫不犹豫的将他忘掉。我只有做的决绝，你淡然的内心才能记住我一点。”

　　苗眉听不下去了，在一边咬牙切齿。什么鬼话，神经病！这个时候，她才真的为笙歌感到悲哀，因为程锦，根本不了解她的内心。叶笙歌的确是个内心有些淡漠的人，对感情也不热情，与人相处也是疏淡的可以。她不会轻易让谁走近她的世界，但是一旦她接纳了，那么她绝不会将那个人摒弃。
　　她的内心淡然，却又柔软，但一点也不柔弱。她可以对人付出所有的情绪，也可以收回所有。她柔软的时候，会因为朋友生病担心的哭出来；她果决的时候，却也可以毫不犹豫转身就走。当她在心里下了某个决定，就绝不会再改变。
　　比如说现在。

　　笙歌定定的看了程锦一会儿，忽而眼神又变得淡了，收起了那一点点的锋利和质问的情绪。
　　“其实如果你是因为爱上另一个女人而离开，或者因为必须完成你的梦想而离开，我都能理解的，真的！但是你这样的做法，我真的无法接受，这比移情别恋还让我难以接受。”她心里一松，竟淡淡的笑出来，“程锦，谢谢你告诉我，我终于不再纠结不再自我埋怨。我一直以为是我的问题，我以为是我哪里做错了，你竟连一句话都不留就走。现在，不管是因为什么，那都不重要了。”

　　看着她如初见时的眼睛，那清澈如水的眼眸，程锦觉得，有些想抓紧的东西，正在慢慢的从他掌心中散去。
　　就像那晨间淡薄美好的雾，因为美，想留住，所以伸手去抓。本就淡薄，难免徒劳无功，所以急了，便使尽浑身解数，奋力去留住，不想，却散的越快。

　　是他做错了吗？可他明明只想留住她而已。他有梦想，当然要去追，况且那是他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他也爱她，自然也想攥在手心，不要错过。他是真的没有信心，她那么好，那么独立自由，又淡泊洒脱，他真怕一不小心就被她忘记。
　　狠心做了那么多，现在看来，他好像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见她要走，他上前拉住她，慢慢贴近她的身体，抱着她似乞求的问：“笙歌，我还有机会吗？”
　　笙歌也不挣开，只淡淡看着他的眼睛问：“你要什么机会？你觉得，我有必要再被你玩弄第二次吗？”
　　程锦最受不了她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这种感觉就像在凌迟，“就算是我的不对，可我是因为爱你才……笙歌，我对你的感情如何，我不相信你感觉不到。以你的性子，不会这么快就跟谁在一起，既然这样，给我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太自信了，自信的以为真的很了解她，已经看透她。殊不知，人总是会变得，即使淡然如她，即使这种变化很细小，很微妙。
　　笙歌微微笑着，恬静而美好，“程锦，如果你真的了解我，就应该知道，我是不可能再和你在一起的。对于已经过去的东西，真的不要再找回来困扰自己。我是，你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