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应不如醉》苏净尘

24、第 24 章

　　明宇也不介意，早就习惯了他的目中无人。
　　一道墙壁，整边都做成书架，上面的书多得惊人。明宇扫了一遍，最终锁定在角落的柜子上。他打开，里面放着好几本黑色的册子，还有玻璃杯和一些其他的小东西。
　　他拿着杯子看了看，有些疑惑。这杯子看起来质量一般，肯定不会是买来的。画册，南应深绘画不错，他拿出来放在旁边的格间上，准备一本本翻看。
　　南应深的东西他都知道，几本没什么秘密，但出于画册的主人很讲究礼貌，他还是问：“这个画册我可以看吗？”
　　南应深睁开眼，急忙拒绝：“不行……”
　　可是他说话的时候就已经翻开了，根本来不及阻止。
　　明宇抬起头，惊讶的看着他，微张着嘴，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话。
　　既然他都看到了，再阻止已经没有用了。南应深奇怪的笑了下，似无奈，似苦笑。他重新坐下，眼神幽深的凝视着远方，不喜不悲。

　　明宇一张张翻看着，翻开一本，再翻一本。上面一笔一画勾画出的主人公，全都是同一个面貌。变化的，只有头发的长短，或脸庞的稚嫩与成熟，还有眼神的喜悲。
　　看日期，最远的是八九年前；最近的，是一个月前。时间，几乎都是在晚上。
　　画的最频繁的，几乎一天有好几张，是在最开始画的时候。笔触时而柔软，时而急躁，似乎是在宣泄着什么，后又被擦去，换上柔软的线条。但是那些痕迹，竟然还隐约看得见。
　　空余的一个月时间，没有画像，只在纸间夹着一朵花。

　　明宇感觉心里有种震撼的感觉，烫烫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情绪。他拿着画册走到窗前。
　　南应深笑着接过，打开画册的动作十分轻柔而小心，就像这是历经千万种苦难后寻来的宝贝，如果不小心就会被翻烂。
　　明宇在他旁边坐下，问：“柜子里的杯子，你在哪儿捡的？”
　　“是买的。”他边看边答。
　　“买的？不可能吧，你会看重这种质量的杯子？”
　　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纸张，低声道：“与她有关。”
　　明宇皱眉，思索着什么，半响后，眼睛一亮，恍然大悟：“是那天……天哪，你真的疯了吗？这太疯狂了。”
　　“谁说不是呢？”他嘴角浮起笑意，黝黑的眼眸逐渐加深，锁住画像上的人，“你说，我的感情，会吓到她吗？”
　　“这……”明宇也不敢确定。
　　南应深合上画册，看着远方说：“其实我很胆怯，我都不敢直接告诉她，我怕她害怕。这样炙热的感情，我自己偶尔都会难以承受……可我又希望她能接受，她帮我分担一些，或许我心里会轻松一些。”
　　明宇见他如此认真，到嘴边的损人话又收住，“你对她……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炙热到什么地步了，还有收回来的可能么？”问完，他自己都觉得多余。

　　南应沈咧嘴笑了笑。
　　炙热到什么地步？炙热到，午夜转醒，胸腔热得发烫，烫得发疼。收回来？自然是没可能的。
　　如果能收回，他又如何会放任自己的心，沉溺到现在这般无可救药的地步？！
　　十九岁那年，平静淡漠的他的心，在看见她灵动的双眸和温暖的笑容之后，初尝心动的滋味。
　　那时候，他只以为那只是一瞬间的感觉，虽然陌生而美好，却也没多想。那时候，他并不贪心。
　　到如今，思念引发心悸的感觉，一点点在加深；救赎的阶梯，他一步步踏空，跌入这感情的万丈深渊。
　　他不后悔，因为他自虐的享受着——这时而甜蜜时而痛苦的心动。

　　夏季时间，自然有炎热陪伴。街道上打伞的人，竟比下雨时打伞的人还多。看来感冒都不怕，却都怕晒黑。
　　果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笙歌感叹。
　　这天上班，笙歌在公司门口，看见容佳和一名男士并肩行来。到门口后，那位男士才转身离去。
　　容佳转身看到她后，跟她打招呼：“笙歌，你最近都比我早到啊。”
　　笙歌微笑，“我来的不早，是你比以前迟了。”
　　“嘿嘿，人总要为自己而活嘛。”
　　“你什么时候是为别人而活的吗？”
　　“以前啊，早到迟退，是因为南总嘛。”她小声说，“现在，我也有我的护花使者了。”
　　笙歌按下电梯，“恭喜你！终于想通了。”
　　“嗯哼！女人千万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要多换几棵树试试。”说完哈哈笑。

　　两三天的时间，上班的时候，容佳不会工作一会儿就盯着电话看，也不会期待的看着办公室的门打开。吃饭的时候，她嘴里吐出的，再也不全是“南总”这两个字。笙歌从南先生的办公室出来，她再也不会追问他说了什么。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笙歌想。她知道事情发展下去会有怎样的结果，如果承受不起，她便停住，换一条路走。
　　笙歌发现，即使她偶尔有些出神，但笑一下后，又精神百倍。这是个不错的开始，比一条道走到黑的人，要明智很多。

　　这天晚上，苗眉找笙歌出去吃饭。说是自己发工资了，要请她吃顿大餐，还让她穿上最好看的衣服，不然高档餐厅不让进。
　　笙歌选了一条简单的浅粉色裙子，轻纱上面有立体勾花图样。画了淡淡的眉毛，长长的睫毛也不需要再粘假的，涂了点唇彩，整个人看着生动又靓丽。淡妆配着及膝浅色裙子，精致的脸庞长丝垂下，活脱脱像森林里走出来的仙女。
　　虽然她自己并不觉得。
　　她不喜欢自己太高，所以配了一双低跟的鞋子，看起来整个人又亲和了一些。其实她的同事说的对，她不笑的时候，真的有点冷傲的感觉。
　　笙歌觉得南先生有些仙，其实她不知道，她披散着及腰长发，穿着浅色裙子时，真的很有仙气的。
　　她的长相随叶妈妈，不逗的时候，安静的时候，清新淡雅，恬静温婉。

　　苗眉打量了一眼叶笙歌，双眼放光的说：“笙歌啊，我总算知道你平时为什么不喜欢打扮了，因为你打扮之后，真的不比电视上的女演员差啊！”
　　笙歌觉得她太夸张，“随便夸一下就好了。”
　　“那怎么行！你看看你这身段，冷艳高挑；再看看你这小脸，这柔顺的秀发。”她抓起一缕发丝，放在鼻尖闻，“嗯，这清香，有飘影，更自信。”
　　“你这个动作有点变态……而且，我用的是霸王。”笙歌开玩笑。
　　“怪不得，你美丽之中，隐约透出一丝霸气，啧啧，真是能攻能守能呆萌啊！”想了想，拍她一巴掌，“你才变态呢，男的都爱闻，还爱吻女孩儿的头顶，那不是更变态啊？！”
　　笙歌低叹，“都变态，那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走走走，肚子也饿了。”

　　餐厅里很安静，只有低低的谈话声，并不吵闹。
　　突然一桌接着一桌的男人扭头看着从门口进来的人，然后低头轻声交谈，眼里的欣赏之色还来不及抹去。
　　明宇好奇心起，往门口看过去，随即眼前一亮，说：“这姑娘还真是……打扮起来……怎么形容好呢？”
　　南应深也看过去，想看看是谁能让明先生词穷。看到来人微微一笑，他脑中就冒出一句诗词：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笙歌也没想到在这里看见他们，和苗眉一起过来打招呼。
　　苗眉指了指他俩，问道：“你们……这是吃烛光晚餐呐？”
　　明宇笑着点头。
　　“你们两个男的，吃烛光晚餐？”
　　“法律规定不可以吗？”
　　“当然没有。”

　　南应深凝视着笙歌晶亮的双眸，有烛光在她眼里跳动，生动活跃。她今天似乎画了一点淡妆，配着裙子，看起来飘逸而灵动。
　　“一起吃吗？”
　　笙歌指着苗眉，“她请我来的，要问她。”
　　明宇眼睛在几人之间转了转，最后落在苗眉身上，说：“那就一起呗，今天阿深的生日，我请他吃个饭。”
　　笙歌看着南应深，笑道：“南先生，生日快乐！”
　　苗眉也顺道说了声：“生日快乐！”
　　他笑着点头，“谢谢！”
　　“您从来没说过，我不知道，没带礼物。”她又恢复到之前的礼貌状态。
　　南应深微笑，“没事，心意到就行了。”
　　苗眉笑着：“南先生人真好。笙歌，要不就坐下一起吃呗，正好我又省钱了，嘿嘿。”
　　“……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又不是他女朋友。”明宇聪明的先对苗眉下手，拉她坐下，“喜欢吃什么，随便点。”
　　“那我就不客气了。”苗眉不客气的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单，开始点菜。

　　这是一间比较雅致的餐厅，灯光暖黄养眼，还有人在台上弹着钢琴曲。
　　四个人低头用餐，可能是环境影响，连苗眉都没说话，安静的吃东西。
　　一曲完，弹钢琴的女人提着裙子下去，换了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坐上去。许是因为长得好看的缘故，周围餐桌上的女人都有些愉快的欣赏的看着，议论着。
　　笙歌和南应深都是那种事不关己的淡漠样子，明宇看了一眼，没什么反应。
　　看帅哥这种事，苗眉最感兴趣。当音乐响起的时候，她抬头望了望，然后惊讶的张着嘴，又飞快的把头低下来。
　　明宇的杯子被她不小心碰了一下，他扶稳，问道：“我觉得长的是不错，但没必要这么惊讶吧。”
　　苗眉低头吃东西，呵呵笑了两声。
　　“该不会，是你前男友吧？”明宇笑着开玩笑。
　　苗眉一怔，瞟了笙歌一眼，见她并没往台上看，便松了口气。
　　此时，那个俊朗的男人，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跳动，弹奏着一首叫《穿过树荫》的钢琴曲。
　　笙歌很喜欢这首，放下手里的东西，喝了口水，安静的听着。
　　台上的男人——程锦，他弹奏着，看着笙歌的侧脸弹奏着。他以为再见到她的时候，他的自制力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在见到她身影的那一秒，他觉得自己在颤抖。
　　他当然不能立刻上去打招呼，因为他还没有勇气开口。就请这首曲子，给他一点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