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千里》寂寞如璟

5、第五章

　　他的声音在月色中弥散开来，似乎是让人沉醉的迷药，苏月沉浸在他这似乎是在表露心意的话语中，内心泛起一丝欣喜。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苏月笑得弯弯的眼睛里饱含喜悦：“是吗？”却又一时不知该问什么，只是浅淡的却是幸福的笑着。
　　“是的。”许锦霖慢慢踱着步子，走近了苏月。他在她面前三步的时候立定，低下头来，看向苏月说：“这些年来，除了那一天，我再也没有见过这么美的月色。但是每当我累的时候，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我就想起了你。想起了当年我离开的那个夜里，为我哭泣的小姑娘。然后很奇怪的，心里不再觉得凄凉。”
　　许锦霖的脸微低着，苏月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那微凉哀伤的语气，让她感觉他所说的这些话和表达的情感是真实的，可信的。于是淡淡一笑，说：“原来你都知道。可是为什么什么都不留下的就走了？哪怕只是一句告别。”
　　“当时……”许锦霖语气复杂的开口，却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淡淡的说：“当年我是不得已，那时候我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能保证。”
　　不想去深究当年的事情，苏月微笑着走到许锦霖身边，靠的极近也是极轻的说着：“现在你不是回来了吗？不管你是为什么回来，找到我又是要做什么，我都已决定……我会一直跟着你。”
　　许锦霖听言神色一动，看向苏月的眼中猛然就有了一线明亮的光芒，他抬手抚上了苏月的脸，似乎有些动容却只是低低的说了一句：“小月，我终于找到了你。”
　　许锦霖的手指微凉，在这样清朗的夜里，指尖传来的更是温润清凉，可苏月却只觉得温暖。被这样的许锦霖这样温柔的对待，苏月只觉得幸福，她甜蜜的一笑，却只能傻傻的回应：“是啊，还好我也等到了你。”
　　许锦霖看着苏月的笑容，嘴角终于有了一丝浅淡的笑意，他手指微动，抚摸了一下苏月的脸，然后低声说：“我走了，等天亮了，就来娶你。”然后收回了手，向后门走去。
　　苏月略微失神的看着离开的许锦霖，却没有再挽留，只是轻声一叹，甜蜜而微忧的叹息。
　　和着一地细碎明亮的月光。
　　回到屋里，苏月的内心突然有了一种淡淡的安定感，竟然睡得异常的安稳。直到隔壁的喜娘早起喊醒了苏月，她便由着江家过来的丫鬟仆妇装扮准备着，准备着她和许锦霖的婚礼。
　　吉时降至，天色也已然大亮，当喜娘给身穿凤冠霞披的苏月盖上盖头的时候，外面喜庆的铜锣声便传了进来。
　　被红绸挡住视线的苏月，完全看不到周围的情况，只能就着眼底脚尖的一小块地和周围的人的声音，来推测迎亲的进程。然后视线的下方，突然出现了一双修长洁净的手，周围嘈杂的声音顿时消失，苏月伸出了手，将手放进了对方的手中。
　　被对方温暖的大手牵引，苏月安心的走进了大红花轿中。坐在花轿里，身子微微的颠荡起伏，苏月的心情也微微起伏。刚刚许锦霖的手心传来的温暖，让她真实的感觉到，她真的就要嫁给他了。不是她的幻想，这是真实的，可以触摸的。心情不是不愉悦，但是总有一丝不确定的感觉。是这样吗？为什么总有一丝恍然在梦中的感觉？
　　但是，苏月知道许锦霖就在外面，此刻应该骑着高头大马，身姿挺拔、气宇轩昂的走在迎亲队伍的前面。心情突然又变得平和平静起来，即使是看不到前方，但轿中的苏月还是抬了抬头，正向前方，大红盖头下的脸露出甜蜜而幸福的笑容。
　　迎亲队伍出了城，走了不到十里，许锦霖便精简了随行的人员，把嫁妆陪嫁物品装入两辆马车，留下几个丫鬟仆从，便来到花轿前，向苏月说明情况。
　　明白这里距西京千里之遥，许锦霖这么做也是为了精简队伍，快速赶路，苏月换过丫鬟小玉从花轿帘门外递进来的衣服，便抬手掀开轿帘走了出来。她换上的是一身浅蓝的纱裙，而一出来看见的许锦霖，却还是穿着大红的喜服。喜庆的颜色衬得许锦霖一向沉静如水的脸色有了微微的喜悦神色，他站在那里，如同等待了她许久，却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见苏月出来，许锦霖走近了她，淡淡一笑说：“小月，跟我来。”然后伸出了一只手，牵引着她，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面前。许锦霖伸手在苏月腰间轻轻一托，便让她上到马车，自己也紧随其后进入马车。
　　马车极为精致华丽，有着繁复的花纹和红漆的座椅，苏月一走进，便踩进了松软的地毯。看样子许锦霖早已准备了要携眷远行，所以准备的也这么充分齐全。
　　“要十多天才能赶到西京，这段时间我们吃住就在这马车上了。”许锦霖在苏月对面的软凳上坐好，淡淡解释。
　　“嗯。”苏月乖巧的应声，转而娇俏一笑道：“这马车可不是三两天可以准备好的，看来你早已有所准备，甚至笃定我一定会答应嫁给你。”
　　抬眼看了一眼苏月，许锦霖忽而一笑，目光明亮而充满自信：“是的，我就是这么笃定，我一定会找到你，而你也一定愿意嫁给我。”
　　被许锦霖的自信笑容闪的晃眼，苏月微微低头一叹：“原来你这么自信，早已料到一切。”
　　“我并没有料到这一切。”许锦霖的语气平淡而充满不容人忽视的魄力，“我只是预感我一定会顺利。在找到你之前，我原本想的是，如果你已经嫁人，生活的幸福，那我不会出现或者只是给你一笔钱财。可是我预感我一定会见到你，而事实果然也和我预感的一样，你没有嫁人，我也有了娶你的可能。”
　　苏月听着许锦霖的每一字每一句，眼里猛然就有了莫名的神采，她展颜一笑：“你是这么笃定，而我也确信，我一定会等到对的人。”
　　看着苏月的笑容，许锦霖微微失神，然后他伸手拉苏月坐到自己身边，用手臂轻轻环住她，接着身体放松的闭上了双眼，似乎极度的疲惫又似乎突然的放松下来。
　　苏月安静的靠在许锦霖的肩上，由于是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她的脸色忍不住微微发红，却又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一旁眼睛微闭的许锦霖。
　　十年后的重逢，她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仔细观察他，而仔细一看，又发现他与十年前的确是有些微的不同。他的肤色依旧白皙干净，可是在眼角的地方，竟然开始有了淡淡的细纹；他的嘴角紧抿，没了少年时的忧郁，显得坚毅果敢；他的发丝依旧漆黑乌亮，但仔细一看就发现，鬓角竟然有了一两丝闪闪的银光。
　　这些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苏月的心里忍不住一阵阵的心疼，她伸出手想要抚上许锦霖的眼角。而许锦霖似乎有所感应，在苏月触碰到他之前伸手抓住她的手，紧紧的握在手里。然后他把她的手贴在脸边，却是并不睁开眼睛，也不再言语。
　　苏月任由许锦霖握住自己的手，静静的靠在他的肩上，在马车平稳安适的前进中，渐渐的昏沉沉睡去。
　　待到醒来，已是中午，苏月一睁开眼，便发觉许锦霖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都中午了啊？”连忙把自己的头从他肩上移开，身体坐正，苏月掀开车窗帘一角，看了看天色说。
　　“是到吃饭的时候了，一会儿他们会把午饭送进来。”许锦霖也坐正了身体，不易察觉的动了动僵硬的肩膀说。
　　果然不一会儿，婢女小玉和小环送进三五样虽然清淡却也精致的菜品和主食。在短短的一餐饭中，苏月了解到随行的有五辆马车，两个婢女和五个护卫还有许锦霖身边的得力助手徐管事。这些人都是许锦霖从洛门带来的人，看来的确如他所说，他早已有所准备。
　　一路上马车几乎毫不停歇，向西京赶去。苏月坐在舒适的马车里，完全感受不到马路的颠簸。许锦霖大部分时间也是坐在马车里，静静的看书，或者只是淡淡的看着苏月。
　　两个人独处的时候，苏月才觉得自己竟然无事可做。许锦霖话不多，更多的时候只是静静看书。苏月既不会读书，也不会做女红，唯一拿手的，大概就是熬粥做菜了。但是在这马车里，完全施展不开来。
　　察觉到苏月再次掀起车窗帘看了一会儿又放下，许锦霖放下了手中的书本，体贴的问：“小月，要不要我叫小玉、小环进来陪你聊天？”
　　“不用。”苏月摇摇头，她知道许锦霖虽然待人还算亲切，但又刻意的保持一定距离，他并不喜欢周围有太多的人，所以马车上大多数时候只是他们两人。
　　许锦霖随手又拿起了书，看了两眼又突然问：“小月，要不要我教你读书写字？”
　　“好。”苏月立马欢笑答应。她出身农家，又是女子，根本没有念书的机会。
　　“那你坐过来。”许锦霖淡淡一笑，然后转身取来纸和笔，对身边的苏月说：“先教你写自己的名字。”然后将纸铺在桌上，自己研了墨，提起笔写下“苏月”两个字。
　　苏月虽然不识字，但也觉得许锦霖的字如他的人一样，挺拔俊秀，异常好看。她笨拙的抓起笔，在另一张纸上歪歪扭扭的模仿着许锦霖写下的那两字。
　　“不对，那个苏字的下面的是一个鱼和禾，鱼的下面是四个点。”“苏月”的“苏”字极为繁琐，许锦霖细心指出苏月的错误。
　　虽然许锦霖的口气温和，但苏月还是因为惭愧而脸微红，手下的笔画也不受控制的更加凌乱起来。
　　“还是我来教你写吧。”许锦霖走到苏月身后，俯下身来伸手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写下不算漂亮但还算工整的“苏月”两字。
　　被许锦霖这样带着写字，让他的温暖、他的气息包围自己，苏月的脸变得更红，不禁有些手足无措。
　　片刻之后，许锦霖放开了苏月的手，又提笔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这是我的名字，是除了你的名字，你一定要认识要会写的几个字。”口气里含着一丝不容质疑的强势。
　　被许锦霖的这丝占有的口气感染，苏月提笔仔细认真的学着写自己和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许锦霖见苏月学的认真，淡淡的看了一会，便拿起手边的书本，坐下再次认真的看了起来。
　　等到在车上吃了晚饭，停留在一块空旷的河岸边休息的时候，苏月又写了几个字，拿到许锦霖面前，献宝似的说：“锦霖，你看，我会写了。”
　　许锦霖接过一看，苏月的这几个字，的确写的有模有样了，尤其是“许锦霖”三个字，很有几分他自己的韵味。“不错，小月你学的很快。”他毫不吝啬的赞扬。
　　然后苏月就满足的笑了，眼角弯弯的满是喜悦。
　　“我再教你几个。”许锦霖拿过纸和笔，又写上几个常用的字。
　　苏月抱着极大的兴致以及极大的热情，认真的学习着新的内容。
　　等到天色全黑，车内点上了琉璃灯盏，苏月才意识到已经是夜里了。琉璃灯盏的光亮还算明亮，但要在灯下写字，苏月还是觉得有些吃力，再一回头，发现许锦霖早已不在车内。好奇的走出马车，苏月便看见背对着她站在河边仰望星空的许锦霖。
　　离河岸不远的地方燃起了火堆，几个护卫围着火堆正在烤火聊天。许锦霖站的地方离红通通的温暖火堆并不是很远，但苏月却觉得他似乎并不属于那份热闹和温暖，而是别样的淡然和孤寂。
　　不明白许锦霖为什么总是这样，明明距离自己很近，却又让人感到有距离的样子，苏月情不自禁的走到他身边，轻轻唤了一声：“锦霖，你在看什么？”
　　“看星星。”许锦霖听言回头，嘴角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淡淡的星光落入了他的眼睛，无比的璀璨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