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Chapter 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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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城出了怪事，张启山往官邸里偷运进十多口棺材，瞒得了别人瞒不了周缙云，更何况那句‘火车站来了辆鬼车’，是提醒了周缙云如今日子过到什么时候。
周缙云是身边丫环一打听，便把事情摸了个彻底：红府早在一年多前就开始频繁的寻医求药，半年前二月红更是重金从江南请来一位‘再世华佗’化千道，结果药方给了药引子却怎么也求不着，长沙城上下的大夫隔三差五便去红府‘报道’一次，都被红府请怕了，就算有重金也提心吊胆那丫头夫人在自己手里出事，再多的银子也架不住爱妻如痴的红二爷和面狠心更狠的陈皮阿四。
二月红娶了面摊丫头应了一桩，一九三七年七月里长沙站来了辆弄鬼的‘鬼车’是一桩，周缙云知道这世界有自己和没自己一样，没有分毫改变，接下来只怕就是丫头的死了。
最初的那一两年她确实盼着丫头死，所以才在官邸门口说完‘百年好合’又加了一句‘长命百岁’，可日子一天天过，没能磨掉她对二月红的心，反倒磨掉了她对丫头的仇。
那样恨一个人也是需要精力的，如今的她是张启山的亲妹妹，有一个好姊姊夫家万贯家财，有一个好嫂子连第一夫人面前都说得上话，犯不着堕了自己的名声。
她爱的只是二月红，跟她有关系的也只是二月红，其他人与她有何相关，那丫头从不在她眼里。
只是丫头一死，痴了的二月红必伤，她是又希望丫头死早一点又不希望丫头早死......
在周缙云踌躇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动手的时候，张启山招呼也没打便带着副官与八爷离城，用的借口冠冕堂皇，如果周缙云不知道《老九门》或许就真信了，可偏偏她就知道，还看到了府里那幢生人勿进房子里摆着的棺材。
这是她第一次亲历九门暗地里的行当，作为一个无神论者突然遭遇穿越奇迹她的观念也变得混乱，如今只庆幸她记忆里残存故事中张启山没有早死，并且按以往的经验故事发展是既定的，那么张启山应该只是有惊无险。
理智上分析清楚合理，感情上却免不了担心，她焦急的在家里等待，又派了人在城门口蹲守。
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她与张启山以亲兄妹之名同住了快五年，她早就把自己当做张家人，反倒对身世中的‘周’姓淡薄。
生熬了两天，第三天白日里在红丫劝说下终于躺下合眼休息一下，外边有人来报佛爷和张副官一行回城了，不过先去了红府。
周缙云只问佛爷看上去如何。
官邸里这几年走了不少人又进了不少人，那人恰是她一手调教的奴仆，对她这大小姐忠心不弱对佛爷，只好实话实说：“佛爷看上去不好，是张副官和八爷扶着进红府的。”
周缙云忙起身穿鞋，亲自带了人开车去红府。
红府里伺候的都是以前老人，对周缙云却是不识，毕竟周缙云上一次来红府不过刚到门口就被陈皮堵了，又过去那么多年，倒是有眼力认得跟着来官兵身上的衣服，而且佛爷正好在府上。
因着二爷不得空，府里夫人不管事，陈皮又在码头上，那边听是佛爷亲妹子，自是得放人。
周缙云领着亲兵四人和丫环婆子进了红府，穿过水榭时正好被二月红夫人丫头瞧个正着。
丫头看着八面威风的周缙云微微怔住，半晌才问身边的丫环小冬：“那是谁？”
小冬曾在前些年与丫头出门时远远的见到过周缙云，她做丫环的原就比丫头这夫人更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所以认得：“好像是张大佛爷的妹妹，夫人应该听说过。”
丫头收回视线，看着池塘里的鱼，皱眉想着什么似的：“是张家的那个‘凤凰’啊。”
长沙城本就不大，周缙云名声又太大，行事也不同一般小家碧玉，这‘凤凰’之名倒传得开，也是对佛爷尊敬。
毕竟长沙里不止一个‘张小姐’。
丫头逗了半晌鱼，往池里多投了许多鱼食，愈想愈发肯定心中猜测，不由得血气上涌，连着咳嗽了几声。
小冬担心丫头身体，只上前扶了丫头：“夫人莫劳了神，一会儿二爷该担心了。”
丫头顺势让小冬搀自己，走了一段路终究还是放不下，只作闲话的与小冬说：“这么漂亮的小姐，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吧。”
小冬不疑有他，只笑着说：“说是与佛爷差不多，不同的就是那个‘凤’字，所以才说是张家的‘凤凰’哩。”
丫头也笑：“那是叫张启凤？倒是个奇怪的名字。”
这年头虽说什么男女平等，但男儿与女子还是不同，多是男儿的名以家谱填，女子的就便宜些。
小冬倒是知道些外边传的消息，见丫头好奇，只当是丫头病重难以出府无聊，一股脑的往外倒：“听说外边有人给张小姐捎东西用的却不是这个名，有一次我去给夫人取新做的衣赏听伙计说一个叫‘周凤启’的人，那伙计给掌柜打了一记铁砂掌，掌柜小声说那人便是张小姐，不过是外边用的名而已.......”
听到这里，丫头突然停了下来——周凤启，周氏......
却说周缙云这边，进了红府直带人往里闯，张启山给她调动的亲兵中有一人耳力过人，有一人鼻子过人，这次出门都带了，没有红府奴仆引路也知道该往哪里走。
至于红府奴仆，门口里堵不了，进了门更是阻止不了这姑奶奶。
到了一处内院连周缙云都知道是哪一间，听着自己兄长痛苦的声音，她本能心急的去推门，看到的是张副官与齐铁嘴钳住张启山，二月红正用镊子取张启山指尖的什么东西。
“啊！”
又是一声叫喊，张副官与齐铁嘴忙使上全身的力气，分外狼狈、无能。
周缙云一咬牙，她不敢上前去，怕帮了倒忙，只看向身边亲兵：“你们去换下张副官和八爷。”
张副官和齐铁嘴与张启山一起去了矿山，张启山遭了难，他俩人又何尝不是一路奔波，但凡稍有差池伤了张启山......她不愿自己家人有一丝一毫损伤。
亲兵换了张副官和齐铁嘴，周缙云不忍去看张启山，只转头盯着完好无损的二人，果是逃回来的，一身的泥泞灰尘。
有心嘲讽那醒着的人两句，张启山那边的叫喊又刺激着她，这几天寝食难安的担心全转成怒气，怒气又得生生往下压，压得周缙云一时晕了头。
红丫离周缙云最近，初时被佛爷吓到，因周缙云吩咐才醒了神，担心的看着自家主子——她从三年前就近身伺候周缙云，算着跟在周缙云身边足足有六年，从六年前便满眼满心只有周缙云，比其他人还熟悉周缙云，也极有眼色。
“小姐快坐会儿。”
红丫上前搀住周缙云在榻上坐下，自顾的揭了二月红茶盏瞧了一眼，这才取了新杯子倒了一杯清茶给周缙云，又亲自站在周缙云身后给周缙云按头。
那边不多时就完事了，二月红吩咐周缙云带来的人扶张启山去卧房，周缙云才摆手让红丫停手，只开口说：“送佛爷回府。”
二月红转头看周缙云，这还是五年后他第一次正眼看她。
“一个时辰佛爷就会转醒，到时候回去也不迟。”二月红说：“佛爷身份特殊，这次事也敏感......”
接下来的话二月红不好说，只顿住没往下，齐铁嘴瞧着这两人的样子只跳出来打岔：“合该在这的，一个时辰后回去也不迟。”
周缙云却冷哼一声，与亲兵使了眼色让那些人扶张启山跟红府奴仆去，抬眼看齐铁嘴：“八爷真是艺高人胆儿大，去了趟鬼山还这般精神，想是还能帮缙云一个小忙！”
“张副官帮我送八爷去太平街，王掌柜正想帮女儿找个乘龙快婿，劳八爷帮忙算算该是哪家的儿郎合适。”
齐铁嘴傻眼，转头去看张副官，张副官避开齐铁嘴一伸手：“八爷请。”
齐铁嘴见张副官这般‘怕’周缙云，气得拿手指张副官，出了屋子才说：“你家这大小姐是拿我做媒婆使？！说我多嘴多舌！”
张副官不回答，只说：“也不知是谁说佛爷娶亲要大小姐点头，大小姐光这月在长沙城就被堵了四次，其中就有那王掌柜的女儿。”
齐铁嘴心虚的扭头，他不过喝醉了又被逼急了随口说的，竟有人真去找这女大王，真是......
佛爷被亲兵扶着走了，丫环婆子也知道自己该干嘛跟着去了，又打发走齐铁嘴和张副官，屋里只剩下二月红、周缙云并周缙云贴身丫鬟红丫。
红丫是跟着周缙云从堂子里出来的，自然知道二月红与周缙云之间纠葛，以前她还是孩子不懂那么多，现在大了也都懂了，只把自己目光放在自家小姐身上，一脸严肃的样子倒是像极了竖起身上刺全身防备的刺猬。
周缙云缓缓起身，目光对上二月红的眼睛，一个字也没说的往前走。
她原就与他无话。
二月红却伸手拦了周缙云：“......你知不知道鹿活草？”
周缙云笑了，渐渐的笑出声来：“二爷莫不是把我当傻子瞧！为夫人求药竟然求到我这里来？”
二月红早知不该开口，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样说了。
“是我负了你。”
二月红避了这么些年，周缙云躲了他这么些年，今日相见终于把该说的话说出口，心里没有一点儿轻松，反倒越发觉得罪孽。
他变了，她也变了。
周缙云曾两次登门想要见二月红，心里知道能得到的无非就是这句话，没想到迟来了五年，听到之后却什么感觉都没了。
别人或许会误解二月红这话是故意说的，为的是前面一句，只有他们二人知道并非如此，哪怕两句话一前一后刚刚够误会。
“看来你是真的过得好。”
周缙云敛了笑，面无表情的说——好到人都傻了......
二月红没回答，人活一世好不好自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是好，也不好。
“可是我过得不好。”周缙云沉声说：“我忘不了，也丢不开。”
“二爷，咱们俩来日方长！”
她赌运气不如丫头，不如赌命！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Chapter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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