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5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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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锦瑟毕竟是年轻人，底子在那里，休养了半个月，身体就好了很多。
医生来查房的时候，称赞她伤口恢复得很好，不过位置比较紧要，为了防止剧烈运动拉扯到，最好还是再静养一段时间。
对医嘱，汪曼春听得认真，又严格遵照。即使锦瑟有反对意见，也不敢提，只能继续窝在病房里。好在汪曼春也不一味拘着锦瑟，没那么忙的时候，会陪她下楼走走。
锦瑟得了便宜，乖卖得很好。跟在汪曼春身边，“姐姐”、“姐姐”地喊着，人也亲昵地搂着她手臂。小姑娘长得乖，原本就讨喜，更别说还嘴甜，见着人总能礼貌打声招呼，时间一长，跟周围人混了个脸熟。
一来二去地，她们出去的时候，就有人夸汪曼春好福气，家里有个这么懂事的妹妹。汪曼春和别人不一样，她们看锦瑟只觉得乖巧，她却读得出小丫头眼底的促狭。这又不方便说出口，只能打个哈哈敷衍过去，末了走到没人处，才不咸不淡地瞥身边人一眼，锦瑟却只回她一抹甜甜笑容。
她们之间相处得很自然。
和锦瑟不一样，汪芙蕖虽然也受了精心治疗，但毕竟之前被酒色掏空身体，这次遭此重伤，元气大损，康复得很慢。
但汪曼春原本也不需要他恢复得太好，照她的盘算，汪芙蕖足够虚弱，她才能以此为借口，正大光明地将他送出国接受更好的治疗。
这段时间，这个念头她有意无意地向周佛海提过几次，但都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他们都还在观望，汪芙蕖是枚很好的棋子，身上也背了许多的秘密，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将他从这条贼船上放下去。
好在汪芙蕖足够配合，来探望他的同僚不少，其中不乏得了上峰指示，前来试探他态度的。汪芙蕖一律假装不知，终日一副躺在床上病恹恹的样子，偶尔谈起工作，言语间流露出几分不能立刻返回岗位的痛心疾首来。有时候汪曼春在旁边听着，不咸不淡地劝他一句身体为重，都会被他训斥。
一派忠心耿耿的态度。
到底是他过去作奸犯科给人留下的印象太深，汪伪政府这边，对他虽然仍留怀疑，防备之心却没那么了。总之，汪曼春再一次提送他出国的事，上面难得地松了口。
这在汪曼春的意料之中，她很耐心地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之前私下托人打点，这会儿终于能把给汪芙蕖安排行程的事情提上台面。汪曼春伏在案前，手下摆了张地图，她提了根钢笔，皱着眉在上面圈圈点点。
锦瑟坐在一边，手支在腮边，饶有兴味地看她。
“我们之后也会走么？”锦瑟开口问。
汪曼春动作顿了一下，点点头：“等一切都处理妥当，我们也走。”
“我们能逃过战争的劫数么？”
汪曼春狐疑地瞥向她：“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想到就问问。”锦瑟笑起来，“总觉得要不太平了。”
“风起于青萍之末，你能感觉到的时候，它其实已经吹了许久了。”汪曼春淡淡道，“丫头，别想太多，即使未来风浪滔天，也先踏好眼下这一步。”
“姐姐，你会后悔吗？”
锦瑟问的这句话，有些没头没脑，让人摸不准她究竟在说哪一件事。不过，汪曼春答得很干脆：“我从来不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不管哪件事，汪曼春的答案都一样，她向来骄傲。
锦瑟眼前一亮，心底患得患失的不安定感褪去。
汪曼春从锦瑟的神情里，猜出她在想什么，无奈地放下笔，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嘴上却没说什么。有些话说多了便显得轻易，锦瑟的思维习惯与她的过往经历密切相关，得慢慢扭过来。
锦瑟知道自己暴露，脸上一烫，匆匆低下头去，汪曼春眼底的笑意更深。
明家公馆的饭厅里，明台坐在桌边，手边的盘子上放着一个煮好的鸡蛋。他神情恹恹，始终懒得伸手去剥。
“大姐。”明台犹豫了一会儿，开口前下意识地偷偷往主位瞄了一眼，“我能不能不去啊？”
明镜像是料到他会来这一出，气定神闲地拒绝：“你是主角，你不去谁去？”
“可我不想去相亲。”明台道。
明镜睨他一眼，知道这也是位吃软不吃硬的主儿。她于是放软了语气，好言相劝道：“我都和苏医生说好了，苏医生你也知道的，我们交情一直不错，她不会故意害你。听她说，她表妹是个好姑娘，你就去看看，认识认识，不管怎样，当交个朋友，怎样？”
明镜说到这个份上，明台要是再驳她面子，就显得恨不懂事。可明台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他烦闷地拨了拨头发，叹了口气：“去是可以去，但是我要是说我没法保证结果，大姐会生气吗？”
他这是提前预告自己要闹事了，明镜心知肚明，但她也知道，说动这“小霸王”改变心意不是简单事，不如先应了他，到时候再见机行事。想到这里，明镜点点头，唇边现出笑容：“你就去看看。”
明台又叹了口气，神色依旧不很好看。
明镜看他迟迟不肯吃鸡蛋，便用手拿过来，在桌面上磕了一下，就着裂纹处慢条斯理地剥起来。她动作利落地去着壳，将细碎的粉末抖在手底下干净的盘子上，貌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和……那个小丫头怎么样了？”
明镜原本要出口的话不太客气，但她担心触到明台逆鳞，硬生生地改了口。
刚才应付明镜的说服，明台已经觉得疲惫，她冷不丁又提起这出，明台心底的怒气又蹿起来。“挺好的，不劳大姐费心。”
听到他的话，明镜细长的眉拧起来，凌厉地横他一眼：“不是说让你们尽量少来往吗？”
明台努力维持着平静的语气：“锦瑟最近不太舒服，住院静养，我在这个时候疏远她，不太合适。”
“喔。”明镜冷笑一声，神情有些嘲讽，“听说汪芙蕖也在住院，你大哥还去看过，你们兄弟俩还真是……”
她说着，摇了摇头，将更刻薄的话咽了回去。明台接过她剥好的蛋，发泄般地狠狠咬了一口。明镜脸色一变：“你这是在摆脸色给谁看？”
“不敢。”明台回了一句。
“那汪家是什么人家？我让你们平时少来往，我说错了吗？”明镜斥道，语气越来越快，“不要忘了，我们明家当年败落，是拜谁所赐。”
“大姐没错。”明台无奈道，“但是我对锦瑟……您让我马上和她撇除关系，我做不到。”
明台的态度，比昔日的明楼强硬不少。明镜咬了咬牙，他的任性妄为多半都是被自己宠出来的。但别的事情她可以让着明台，唯独这事触碰原则，她不能放任。
“你要是做不到，我可以再送你出去念书。”明镜语气冷淡，“反正现在局势也不太平，我本来就有让你远离是非之地的念头。你大哥不听劝，放着好好的学者不做，非要去碰政治，我不希望你学他一样。”
明镜语气里隐隐有警告之意，明台心里苦笑一声，庆幸自己将投身军统的事情遮得严实。明镜虽然固执，但对他的关心疼爱却是实打实的，明台不想忤逆她太过，只能点点头，表示自己晓得。
“大姐也是为你好。”明镜又道，“不是不同意你们年轻人自由恋爱那套，只是希望你能找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不说那丫头是汪家人，只她对你不上心这点，你们也不适合交往。”
明镜的眼光很毒，一眼看出实质，被她打中要害，明台如芒在背，不知如何反驳。
明镜“哼”了一声，又说了一句：“我看那丫头对汪曼春，都比对你用心，你们这哪是在谈恋爱，倒像是在完成什么任务，假模假式的。”
听到明镜的话，再想到锦瑟的言行举止，明台隐隐觉得有什么在脑子中一闪而过，但他却捉不住。
明台神色里掺了几分迷茫，像是刚被明镜褪去外壳的鸡蛋，暴露出内里的柔软。明镜以为他被自己戳得太重，心生不忍地决定点到即止。
“你既然也同意了，那我和苏医生说一声，后天找个地方碰面聊聊，用你们年轻人时髦的话讲，一起喝杯咖啡。”明镜以此收尾。
明台点点头。
他对这场碰面，仍没有很看重，无非是给明镜一个面子。他可以做优雅的绅士，自然也可以做纨绔子弟，他有许多法子让对方“知难而退”。
但在此之前，明台想再去看望一趟锦瑟。虽然结果不难预料，但他还是想看看锦瑟对自己的态度。况且，明镜刚才的话，在他心头绕成一缕乌云，虽然不知道问题具体出在哪儿，但他觉得，锦瑟身上应该有他找的答案。
按明镜的习惯，和苏医生的会面大概会定在下午，最好是晚边，饭点前一个小时左右。如果两边谈得好，接下来互相邀请着再吃餐饭顺理成章。
明台仔细推敲着，思考自己什么时候去看锦瑟比较妥当。明天他要去郭骑云那里，锦瑟现在不方便，和上峰保持联系的任务就落在他身上。
这也是一件需将明镜瞒在鼓里的事，明台已经找好由头，但如果之后再去医院找锦瑟，在外面逗留的时间就太久了，难免会让明镜怀疑。明台几经思忖，还是决定后天去医院，到时候再折去约定的地点。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第55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