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4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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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曼春在香港没有耽搁太久。
她没有真的跟着明镜，去查那批货的具体底细。她手里掌握的讯息，隐隐约约，要真盖棺定论，就没意思了。至少汪曼春现在还不想和明楼翻脸，更不想直接向明家宣战。
锦瑟的身份被她知晓，明台自然也暴露了。那么顺藤摸瓜，联系明楼的表现，梁仲春之前的猜测很有可能也是真的。此外，汪曼春私底下查过明楼没有回国的那几年，并不意外地发现他的行程十分凑巧地与一些特别事件有关系。
这么看，他们明家倒真是深明大义、高风亮节。汪曼春脸上现出嘲讽的笑容，明楼藏得真深，两家之间隔的除了家恨之外，又添国仇，他还能与自己虚与委蛇，真让人佩服。
年少时的杏花微雨，早随时光流逝逐渐消散在长河中。汪曼春终于意识到这一点，再想到明楼谨慎考究的深情款款，只觉得疲惫。
“我会永远站在姐姐这边。”锦瑟细而轻的嗓音从脑海里某个角落穿出来。汪曼春自己都没有察觉，她的唇边浮出浅淡的笑意。
另一边，锦瑟和明台回到军校。
明台一路上都在观察锦瑟的神色，进门了才忍不住问出口：“你心情很好？”
锦瑟瞟了他一眼，收敛了欢喜神色，淡淡问道：“你姐姐没看出什么异常吧？”
“没有，她心思都在别的什么重要的事上，别说盘问我了，我跟她说话都走神。”明台挠了挠头，“听说曼春姐也来了？”
“嗯。”
“她来干嘛呀？”明台问。
“调查你姐姐是不是勾结敌特。”锦瑟道。
“诶。”明台语气有些焦急，“我大姐，不可能吧？她那性子，哪藏得住事啊，不行，我得跟曼春姐说说。”
“行了，别操心了，你自己还是敌特呢。”锦瑟没好气道。
明台嘿嘿一笑，转开话题：“我们这次圆满完成任务，是不是能拿个好成绩毕业了？”
说到这次的任务，锦瑟觉得很奇怪。
她知道，汪曼春对她和明台是心有怀疑的，她也做好了持续应付试探的准备。但是谁知道案情调查的发展突飞猛进，转瞬间就有了看上去合情合理的突破口。
调查过程虽然是秘密，但76号满城搜捕，闹得人心惶惶，有心的话自然不难推出细节。突然出现的落跑真凶，恰到好处地吸引开人群的目光，掩盖了明台与锦瑟的嫌疑。看上去似友非敌，但这个背后的布局者一定知道真凶另有其人，那么这个人的手上便有了他们俩的把柄。
如果不是王天风安排的话，那么他们就处在了被动的位置。但锦瑟谨慎思考后，排除了是王天风的可能性。一是他不会精打细算地替他们收拾烂摊子，再一就是这个人需要对他们的行动和76号的动作十分熟悉，王天风并不满足这个条件。
推到这一步，到底是谁在暗地里推波助澜，便很清楚了。锦瑟轻轻叹了口气，并没有将自己的猜测告诉明台。
明台和锦瑟的神经紧绷了几天，所以才回军校，王天风也没有让人来找他们。等他们在宿舍里休息了一个晚上，好好放松过后，才让郭骑云来喊人。
“首先恭喜你们完成了这次的任务。”王天风手背在身后，看着垂首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位年轻的学生。
明台心情忐忑，但锦瑟反应很平常，连带着他也安心许多。
“如果让你们自己评价，你们觉得应该是个什么样的结果？”王天风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锦瑟低着头道：“临时起意，贪功冒进，事后并没有处理好，差点暴露。”
“你觉得呢？”王天风眯起眼，看了一眼明台。
明台原本准备张嘴来点自夸，却被锦瑟句句切中肯綮地透了底，立马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巴巴地说：“我觉得她说得对。”
“虽然，我们做事情都是看结果。”王天风说，“但是，这样不够仔细的行事风格，只能说你们都是运气好，才能这样全须全尾地站在我面前向我汇报。”
王天风敲着桌子，语气逐渐严厉起来：“住进和平饭店的想法是好的，但是临时起意是不是太突兀？长谷川刚如果没有被引诱，那你们是不是打草惊蛇？如果刺杀过程中，触发了警报，你们有多大的把握全身而退？杀完人之后，处理得太过草率，万一你们的嫌疑撇不清被扣留下来又怎么办？”
“抱着做英雄烈.士的念头，或许是好的，但是在我这里，永远不需要英雄烈.士。因为作为情报人员，只有活着才有价值。”
“我希望你们好好地记住这一点，摒弃掉那些幼稚的赌运气的念头。今天你们的决定，可能影响的只是你们自己，但明天你们随时可能影响到你们身后隐藏着的其他人。”
“是。”明台和锦瑟的语气十分惭愧。
王天风重重地叹了口气，目光向下落在自己桌上盖住的两张毕业证书上。旁边放着他的钢笔，笔盖没有盖严实，他刚才还在用。
“我刚才说的，你们一定都要记住。作为你们的老师，我希望看见你们好好活着。”
“但是作为军校的最终考核者，我也要通知你们，最终的毕业成绩是由结果论的。你们出色地完成了上面布置的任务，所以毕业考核评级那行写的是‘优秀’。”
锦瑟有些错愕地睁大眼，下意识地看向桌上的证书，明台已经在一边惊呼出声。
“另外，我正式地通知你们，由于你们本次成功刺杀日方特使，立下战功，校长电令嘉奖，各授五等功，晋升少校军衔。”
王天风说着，拂开桌子上摆放的文件，露出两枚闪闪发亮的五等云麾勋章以及两枚少校军衔的肩章。
“就不用我给你们戴上了吧。”王天风说。
“不麻烦老师了。”明台动作麻利地上前拿了，分了一半给锦瑟。
两人互相帮忙着，给对方戴上军衔。都佩戴完毕后，明台和锦瑟立正在王天风眼前，齐刷刷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总算是毕业了。”王天风感慨道。
“明台，你先出去，我有事要和锦瑟说。”
“啊？”明台的眼睛也瞪大了，他看了一眼锦瑟，硬着头皮问了一句，“老师，有什么事……”
王天风瞪了他一眼：“是我的命令已经不做数了吗？我还是你的上级。”
“你先出去吧。”锦瑟说。
她心里也清楚，王天风要和她说的事情，恐怕明台不方便旁听。
明台很不情愿地出了门。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王天风的目光像把刀子，不带感情地刮过锦瑟的脸。
“汪曼春去香港了？”
“是。”
“你暴露了？”
“是。”锦瑟咬住唇道。
“你为什么暴露？”
锦瑟摸不准他是不是明知故问，但她知道，隐瞒不是明智的选择，所以她回答道：“我在香港的街头，看见了我的养父。”
“你想杀他？”王天风的语气里，隐隐含了嘲讽。
在他愤怒的审视下，锦瑟点了点头：“是。”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不要困在自己的过往里？”王天风厉声喝道，“我说了不下一次，我要你成为一把好的武器，要你做插进敌人心脏里的尖刀，结果呢？”
锦瑟的嘴唇越咬越紧，苍白的唇瓣上隐隐有血丝渗出。
“你答应得很好，转头还是被束缚在自己那些脆弱的情感里。”王天风狠狠地挑着眉，“今天是在街头遇见，明天如果是在任务现场呢？你是不是还要冲上前去先把人杀了？今天你身边是汪曼春，如果明天是需要你瞒住的任务对象呢？就这样因为一点旧恨，仓促地露了马脚？”
“你要是就这么死了，是不是还要觉得自己冤？”王天风的话狠狠击在锦瑟的心上，她甚至没有办法反驳。
说到汪曼春，王天风停顿了一下，神色有些微妙：“你们任务完成第二天，你姐姐打电话来问过，你和我有没有关系。”
看见锦瑟脸上突然出现的焦急后，王天风脸上的讥讽更甚：“她并不蠢，能来问我，说明心里至少有了笃定的猜测。”
“但她还是选择袒护你，明楼安排了那么个台阶，她顺着就下了，配合着把你们身上的嫌疑洗清。你在香港的摊牌，无非是佐证了她的猜想，看上去她也不打算追究。”王天风看着锦瑟，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你这个便宜姐姐，对你的感情倒挺深，你可以多加利用。”
这番话在锦瑟的心里扎得很深，她跪在王天风身前，却未弯下腰背：“老师，我唯独不想利用她。”
“你倒是重情重义，动了真感情。”
锦瑟垂下眼：“我是党.国的军人，感情影响任务这种事情，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她倔强的态度，奇迹般地让王天风面色稍霁。
即使是妥协般的恳求，锦瑟的姿态仍旧是不屈的，虽然跪着，后背却挺如翠竹，王天风喜欢她这样的态度。
“如果再发生类似的情况，就按军法处置。”王天风面无表情。
“我服从命令。”锦瑟答得干脆。
“好了，起来吧。”
“谢谢老师。”锦瑟起身的时候，因为刚才跪得太实，腿有些软，一个踉跄，好在她及时扶住桌子。
“上面的意思是，上海站行动组那边，之后由你和明台负责。他是‘毒蝎’，你是‘夜莺’，顶我的班。”
“‘毒蛇’是谁，你心里清楚吧？”王天风问。
“嗯。”锦瑟点点头，“我没和别人说。”
言下之意是，她连汪曼春都瞒着。王天风满意地点点头：“好。早晚要知道的，不过也不用你去揭晓。”
“你和明台说吧。”王天风冲锦瑟挥了挥手。
锦瑟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毕业证书，我看一眼吧。”
王天风没有说话，连明台的一起递给她，两张纸上没有照片，能区别的只有他们的名字，一笔一划，笔锋凌厉。
“带不走吧？”锦瑟问。
王天风点点头：“会锁进你们的档案里。”
“档案也要处理掉吧。”锦瑟看着王天风的眼睛。
王天风淡淡道：“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
“老师不像这么有仪式感的人。”锦瑟调侃。
“规矩如此，每个人都这样。”王天风说，“不过你们港大的证书之后会准备，回头留张照片。”
“好。”行动组在上海的据点是家小照相馆，郭骑云看着，锦瑟之前还去过。
“还会再见吗？老师。”锦瑟问。
“你不怕我？”王天风笑道。
“更多的还是感激。”锦瑟语气诚恳。
“可能吧。”王天风停了一下，“不过做我们这行的，一般不会再见面了。”
“真可惜。”锦瑟叹了口气。
“你是个出色的学生，我希望你能成为你想成为的人。”锦瑟转身的时候，王天风在她身后说了这么一句。
锦瑟的脚在空中停滞了几秒，随即还是平稳地迈着步子，走到门口。
“老师，多保重。”这是锦瑟的回应。
勋章沉甸甸地缀在胸前，熬了许久终于熬到顺利毕业，可以回到上海，回到日思夜想的人跟前，锦瑟反而没有什么实感。
几年的经历，无论是在法国刻苦求学，还是在军校里艰难训练，这会儿想起来都跟梦一样。锦瑟觉得自己轻飘飘地踩在云端，犹豫着下一步要往何处落脚。
熟悉的喊声把她拉回现实：“锦瑟。”
明台关切的目光投来，锦瑟收敛起自己的情绪，向她点了点头。
明台左右望一眼，才小心地问她：“老师和你说什么了？”
“反正不是兴师问罪的。”锦瑟轻描淡写地将谈话遮过，随即又说，“不过老师说，上海的行动组以后由我们负责，我懒得抛头露面，就由你来当组长吧。”
“啊？这为什么要避着我？”比起任命，明台显然更好奇这个。
锦瑟无奈地耸耸肩，朝重新关上的房门一摊手：“不如你进去问问老师？”
“算了。”明台拒绝得很干脆。
“先回去休息吧，这几天我们该回上海了。”锦瑟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她几天都没有睡好。
明台看了一眼房门，最后放弃了和王天风告别的想法，跟在锦瑟的身后。
明楼在办公室里看着文件。
“和平大会”的日期越来越近，长谷川刚在上海遇刺的消息触动了各方面的敏感神经，新一轮的安保调配费了他许多精力，大会的具体安排也让他绞尽脑汁。
桌上的咖啡换到第三杯，明诚推门进来，提醒道：“先生，汪小姐问您有没有空一起吃饭。”
“汪曼春？”明楼眉峰耸起，语气疑惑，“她不是才从香港回来？又有什么事情？”
“不清楚，但是您可以去看看。”
明楼拇指抵在眉间，重重地按压了两下：“那就今天晚上，你去安排一下。”
明诚的神色有些为难：“大小姐打电话过来，说家里有要紧事让您回去一趟。”
“这两人是不是又吵起来了？”明楼苦笑一声，“吃完饭回去吧，大姐那边也惹不起。”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第40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