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曼]朱砂痣》秦祈冰

38、第37章

　　时间紧迫，锦瑟下去找到明台，只是冲他摇了摇头。

　　擦肩而过的时候，她轻轻在他耳边留下一句：“装傻。”

　　仔细的分析，她刚才已经做过了，明台再说，即使是复述，也可能出纰漏。况且他也不是这样谨慎细致的性格，说得太圆满，反而会让汪曼春生疑。

　　反正事情是真实发生的，含糊掉其中细节，刻意将重要的话题引偏，明台在家应该没少做这类事。

　　和锦瑟在时的随意姿态不同，明台才进书房的门，就看见汪曼春正襟危坐在桌子后面。

　　“把门关上。”严厉的语气，寒冬腊月里，也惊得明台后背覆上一层细汗。

　　汪曼春审视着明台惶恐不安的脸，没有说话。沉默的对峙下，明台先捱不住，弱气唤了一声“曼春姐”。

　　“酒店的事，锦瑟都和我说过了。”汪曼春这才开了口，“你们是怎么混进长谷川先生的房间的？”

　　“啊？”明台的神色里，除了害怕之外，更多的是不解，“长谷川先生是谁？”

　　“锦瑟除了来我房间，还出去过吗？”明台问道，“我没听见动静呀。”

　　“你还不说实话？”

　　“我说的都是真的呀，曼春姐。”明台苦着张脸，“你也知道，除了大哥大姐之外，我就最怕……哦不是，最尊敬你了，哪敢在你面前胡扯。”

　　你胡扯的还少吗？汪曼春腹诽一句。

　　但明台的神色也很自然，眼里藏的战战兢兢很真实，刚才问起长谷川时的迷惑也不像刻意装出的，看上去好像是真的与这一切无关。

　　汪曼春站起身，走到明台身边，看着他，突然将手向他身前要害处打去。明台踉跄向后退了两步，仍是被她的手打中胸腹之间，作了一声干呕。

　　“曼春姐，你怎么突然打我。”明台问道。

　　他心底仍有些后怕，刚才他险些就要依据本能躲避还手了，幸好这下脑子没发懵，及时刹住车。

　　不然光凭在军校里锻炼出的利落身手，都难摆脱汪曼春的嫌疑。

　　汪曼春的脸色终于和缓许多：“刚才突然想岔了，你没事吧？”

　　“没事。”明台很有些自己拐骗人家妹妹的觉悟，尽力挺了挺胸，“我身体好得很。”

　　昂首挺胸的，像只骄傲的公鸡，这么想着，汪曼春就听见明台猛然咳嗽起来，果然外强中干，是个花架子。

　　“你也去休息吧。”汪曼春说。

　　“曼春姐，你不问啦？”明台手仍然不住抚着胸前，好奇道，“我们是不是没事了？”

　　汪曼春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我现在就给师哥打电话，有什么事你和他讲吧。”

　　明台脸色骤白，哀求道：“曼春姐，我一直把你当嫂子，你可要替我说点好话，大哥一定不会让我好过的。”

　　“嗯咳。”门口传来一声轻咳，换了衣服的锦瑟站在那里，手上端着一块木托盘，上面稳稳当当地放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

　　“不是让你去歇着吗？”汪曼春问道。

　　“厨房说你晚上没怎么吃，弄了碗汤面，我正好顺手带上来。”锦瑟解释说，“我打扰姐姐了，那我出去。”

　　汪曼春这才想起来，下午的聚会上，她喝了许多酒，正经食物倒没怎么吃。汪芙蕖吃饭的时候，她又去和平饭店给锦瑟送衣服，所以现在肚子里还是空的。

　　本来不觉得，锦瑟这么一说，就觉得有些不舒服。

　　但她又想到自己到饭店楼下的时候，锦瑟和明台正跑下楼，那个时间点，估摸着也没吃什么，便理所当然地问道：“你是不是也没吃？你先吃吧。”

　　“我下午吃过点心了。”她怕锦瑟介意，又解释道。

　　“我在厨房拿了点吃的，不饿。”锦瑟说，“姐姐吃吧，不吃对身体不好，况且你下午还喝了酒。”

　　说着，她又自然地望向明台，问道：“你也没吃，你饿不饿？”

　　明台从锦瑟的语气里，听出几分不善的意味，也不知道刚才自己刚才又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谁也想不到，锦瑟没等明台回答，而是又很平静地说道：“本来饭店不方便回去，想留你住的，但想想你姐姐的态度，还是让明先生把你带回去吧。”

　　“所以，你要是现在不饿，就不用麻烦厨房了，一会儿跟明先生出去吃，或者回家再吃，都行。”

　　明台简直满头问号，此时此刻再听不出锦瑟是在下逐客令，那他就是真的傻子了。可刚才应该没有露馅啊，曼春姐都不追究了，难道她担心大哥也会审问自己，自己一不小心说错了话，进一步影响两家之间的关系？

　　想到这里，明台收敛神色，语气严肃道：“锦瑟，刚才曼春姐都问过我了，我们确实是无辜的。万一大哥也怀疑我们，我一定会好好解释，绝对不会因为这些工作上的事影响他和曼春姐感情的。”

　　“哦。”锦瑟的神色更加冷淡了。

　　明楼在汪公馆前按响车喇叭时，纷纷扬扬的雪已经转小，地面上积了薄薄一层。沾了尘泥的雪灰扑扑的，不再洁白，昏暗的夜色里也没那么醒目。

　　明台硬着头皮走出院落，锦瑟撑着把伞，送他到门口。

　　明楼坐在车里，投过来的目光复杂深沉。锦瑟知道他的隐藏身份，不偏不倚地对上他的打量，客气地打了声招呼：“明先生。”

　　不卑不亢，很有做主人的样子。

　　明楼扫了明台一眼，才也温和道：“也不用这么生分，你也可以和这小子一样喊我声哥哥。”

　　“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锦瑟道，却没有采纳他的建议。

　　明台难得没接着话题嬉皮笑脸，闯下烧了酒店房间这样的大火，他一见到明楼，就像羊羔遇上狼一样，乖乖坐上车，缩在角落里，连呼吸都放轻，生怕明楼记起自己这么个存在，当场收拾一顿。

　　“过两天联系。”锦瑟与他告别。

　　这时候明台才恹恹地冲她挥手，提醒道：“记得看看回去的票。”

　　“我会安排人去买的。”明楼冷不丁地蹦出一句，明台慌忙闭嘴。

　　汽车重新发动，伴随着阵阵低沉的轰鸣声，黑色的汽车重新隐入如墨的夜色中。锦瑟撑着伞往回走，皮靴硬底踏在雪里，留下深浅不一的印记。

　　院子里没几盏灯，但不远处便是公馆小楼，灯火通明，锦瑟不自主地加快了步伐。

　　她下来的时候，汪曼春让人给她热了一碗小馄饨。锦瑟进门就看见了，摆在茶几上，汪曼春换了家居便服，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戴了副眼镜看着报纸。

　　听见门口的动静，汪曼春头也没抬：“知道你也没怎么吃，把馄饨吃了，别饿着。”

　　“嗯。”锦瑟应了。

　　感觉到端起馄饨的锦瑟在自己身旁坐下，汪曼春才侧过头，状若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人送走了？”

　　透明的镜片之后，她清亮的目光显得十分柔和。

　　锦瑟小口吞了一颗馄饨，嚼了几下，觉得鲜肉馅里还裹了点虾皮，香气四溢。听见问话，她点点头，含混问道：“刚才姐姐怎么没跟我一起出去？”

　　锦瑟一边说，一边低头喝了口汤，味道咸淡适宜，鲜美得刚好。

　　“我出去做什么？”

　　“我以为你会想见见明先生。”

　　“也没有什么好见的。”汪曼春的语气有些飘忽。

　　锦瑟一口馄饨才咬在嘴里，听她语气不对，急抬起头，险些呛着。汪曼春将报纸放在腿上，无奈地伸手过来轻抚她后背：“大人的事情，你这么关心做什么？”

　　锦瑟有些不服气：“我现在也是大人。”

　　“小孩子都喜欢说自己是大人。”汪曼春笑笑，“大人却不一定真的想做大人。”

　　锦瑟停了手上动作，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姐姐不开心吗？”

　　“没有。”汪曼春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道，“你好好的，姐姐就开心。”

　　“还是因为下午的事？”锦瑟问道，隐隐有些咬牙切齿。

　　“针锋相对，一贯如此，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汪曼春轻描淡写道。

　　“但是他根本就没为你想过。”锦瑟一不留神，便把自己打抱不平的话说出来，“他从不站在你这一边。”

　　“对师哥来说，爱情一直都不是最重要的东西，他是理智的人。”

　　“姐姐。”锦瑟咬了咬唇，不满汪曼春这么袒护明楼，哀怨地看她一眼。

　　“好了好了，知道你一直站在姐姐这边。”汪曼春柔声细语地哄着，“但是我们的小姑娘长大了，现在都在谈恋爱了，将来总要嫁人的。”

　　语气温柔婉转，对锦瑟而言，却无异于穿心利刃。

　　锦瑟低头望着自己的汤碗，拿筷子随意地拨着馄饨，撒娇道：“姐姐又拿我开玩笑。”

　　汪曼春笑了笑，收回手，又拿起报纸，继续阅读着。

　　“有时候，姐姐还挺羡慕你的。”汪曼春说，“不过我本来也希望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所以挺好的。”

　　汪曼春的语调逐渐放轻，锦瑟听着，觉得心里压着的酸涩又潮水般漫上来，把一颗空荡荡的心脏塞得严严实实。

　　她就坐在她身旁，但她甚至不敢上前抱抱她。

　　报纸遮挡住汪曼春的脸，她又翻过一页，顿了一下，抿紧唇，将原本想要问出的那句“真的和你们没什么关系？”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