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幸福啊》阿醪

7、六

　　镜头拉回，林肯站起来，夺过桥北手里的餐刀.
　　林肯：你以为这是手术刀啊，这么慎重。
　　桥北在林肯的脸上抹了一点奶油。
　　林肯叫着：妈妈，你看啊，他可算过个生日，张狂得无法无天了，我可是孰不可忍，不能再忍了。
　　两个人绕着桌子，互相追打着，林肯尖叫着。童茵梦旁观着，微笑着。

　　窗外，馨瑛悲伤的脸。
　　馨瑛的内心独白：桥北，生日快乐，你好快乐，是因为忘记的缘故吗？你真的忘记了吗？所有的过去，只有我一个人记得吗？

　　陶飞在电话亭里焦急的声音：请传12619751024，给我回个电话，请你给我回个电话，告诉我你在哪里？请多传几次，谢谢了。

　　馨瑛力竭的蹲在十安路口，来往的车水马流，皮包里的BP机不停的响着。她拿出来，按键，阅读：
　　被欺骗的感觉与被抛弃的感觉一样，很痛苦，所以，原谅我，再原谅我一次，好吗？陶飞
　　馨瑛：痛苦？是啊，哪一个人不痛苦呢？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苦大仇深？
　　馨瑛苦笑着，把BP机放回包内。

　　童茵梦拉开窗帘，看到桥北与林肯站在阳台上，两人安详的背影，童茵梦若有所失的放下窗帘。

　　阳台上。
　　桥北已经平静下来的脸，他望着远处的立交桥上的车流，陷入深思的样子。
　　林肯递给他茶杯。
　　林肯：喏，妈妈煮的绿茶。

　　林肯望着桥北的脸：我们家是从不喝茶的。
　　桥北：麻烦了。
　　林肯：是麻烦我妈了。
　　桥北：那么谢谢。
　　林肯：谢什么？
　　桥北用手摸摸衬衫领子：谢谢你的礼物，很舒服，颜色我也很喜欢。
　　林肯：谢谢我妈吧，她挑的，她掏的钱，打的包装，然后写上我的名字。

　　桥北瞬间失落的眼神，他镇定着自己，低头喝茶。
　　林肯：心里特不好过吧，我了解。
　　桥北：你了解什么？
　　林肯：了解表错情的滋味。
　　桥北：什么滋味。
　　林肯：象绿茶，苦的，越喝越苦，也越喝越清醒。
　　桥北：我喜欢你。你呢？难道不喜欢我吗？
　　林肯：不喜欢。
　　桥北：为什么？
　　林肯：你呢，为什么喜欢我？因为我是老板的女儿，因为我漂亮，因为我年轻，因为我幼稚，因为我好骗？还是因为男人的征服欲和虚荣心？
　　桥北：对，因为你漂亮，因为你年轻，因为你涉世未深，我只喜欢这样的女人，只想与这样的女人认真交往，想与她发展一段温柔可靠的关系。我只想这样。
　　林肯：你喜欢？可是我不喜欢。你知道吗？你最让我讨厌的是什么吗？就是这种小人得志的专横和霸气。
　　桥北苦笑：小人得志？
　　林肯：对，小人得志。你付出了什么，凭什么可以得到这么多？既然得到这么多，为什么又舍不得拿出牙缝里的那一点点捐助孤儿院？
　　桥北：我付出的，是你所不能够想象到的。
　　林肯：是什么呢？虚假关系，商业手腕，还是垄断暴力？挥手之间就可获上千万的赢利。而有的人为了能交上两千元的学费，要每天在肯德基打工到深夜，十元十元的赚血汗钱。
　　桥北：现在是知识经济，卖苦力只能当穷鬼。
　　林肯；他是顶呱呱的优等生，优秀到唾手可得国家公费留学的机会。只是因为照顾妹妹他才放弃。
　　桥北冷笑：好伟大的一个哥哥啊，只是他的命好苦啊。
　　林肯：他是孤儿，从小就没有父母，但他比你活得有尊严，有价值。你的所谓出人头地在他眼里只是垃圾。
　　桥北：我好好奇。那么在这个伟大的穷鬼眼里什么是钻石呢？爱情吗？你吗？
　　林肯：你让我鄙视，让我恶心。
　　桥北：你会喜欢我的。林肯。你早晚会是我的，我一个人的。那个肯德基小时工不适合你。
　　林肯：你死了心吧，你就算全身镀上金，重量也不如那个肯德基小时工的脚趾头。

　　林肯走开，留下桥北一个人，他痛苦的闭上眼睛。
　　童茵梦：林肯太不懂事，我代她向你道歉，她说的都是无心之语，你别往心里去。
　　桥北轻笑：没关系，我早就习惯了。
　　桥北走开。
　　童茵梦心疼的望着他落寞的背影。

　　桥北的车，在深夜里，延着医大校园的小径一点一点的向前开着。路过操场，图书馆，宿舍楼，一切都是静静的，没有声音的，静候着他的到来。
　　桥北的内心独白：我会忘记你的，会忘记在这里的岁月，我会学着冷血，学着卑鄙，学着把自己变成铜墙铁壁，即使所有的人都看不起我，离开我也无所谓，一切都无所谓。

　　馨瑛在烧烤店里喝酒，醉眼朦胧。
　　身后桥北的车停在店外，他望着她消沉，她颓废，就象望着另一个他自己。

　　店里的营业员：小姐，我们要打烊了。
　　馨瑛：要我离开吗？我离开了，你能确定我离开后不后悔吗？
　　营业员：对不起，敬请您下次光临。
　　馨瑛：下次？一定会有下次吗？我要是再不回来了呢？要是死了呢？还会有下次吗？傻瓜，与我一样的傻瓜，我就要这次，就要一次喝个够。
　　营业员为难的望向老板，老板无奈的摇摇头，摆手做罢。

　　插入画面：
　　五年前，机场，穿着白的确良衬衫的桥北，面色憔悴。他拉着馨瑛的手。馨瑛手里拿着机票。
　　宋桥北：我不能确定没有你我是否可以，可是，馨瑛，没有我你可以吗？
　　馨瑛：可以。
　　宋桥北：你能确定吗？
　　馨瑛：能。
　　宋桥北：你能再说一次吗？
　　馨瑛：我确定我会忘记你。
　　两个人的手松开。馨瑛入闸前回头，她看到宋桥北夹杂在人群中，苍白的脸，绝望的眼神，瞬间被人流吞没。

　　镜头拉回，桥北放下抵着下额的手，决绝的深吸一口气，把车开走。

　　陶飞满头是汗的到处寻找，走到医大门口，他醒悟似的一拍额头。
　　陶飞看到烧烤店里烂醉的馨瑛。
　　街角，陶飞背着烂醉如泥的馨瑛招手打的。
　　好几辆过去，看到醉酒的都开过去了。
　　终于有一辆车停下来。
　　陶飞汗流颊背，一边擦汗，一边陪笑。
　　陶飞：谢谢您。
　　司机：不爱拉的，大半夜的，也于心不忍。要吐喊一声，可千万别吐在我车上。

　　车里，陶飞半抱着不醒人事的馨瑛。
　　馨瑛的头靠在陶飞的肩上，陶飞大口的喘气。

　　馨瑛恶心的要吐。
　　陶飞轻声的问：要吐吗？
　　馨瑛痛苦的点点头。
　　陶飞：师傅，请您停车。

　　车停下来，馨瑛跑下来，俯在桥头的栏杆上大吐。
　　陶飞背对着馨瑛，找给司机钱。
　　车开走，陶飞回头去扶馨瑛：弯下腰，弯下腰才会吐得出来。

　　陶飞扶着馨瑛在一处花坛旁坐下来，又去临近的超市买来矿泉水，让她喇口。
　　馨瑛力竭的倒在陶飞的怀里，陶飞帮她擦干净嘴角。

　　陶飞：很难过吗？有什么话就说，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
　　馨瑛抬头望着他，眼光凄楚。
　　陶飞：对不起，对不起，我说一万声对不起，我还要说，我小气，我不是男人……
　　馨瑛苦笑。
　　陶飞：你一直在利用我接近桥北，是吧？其实也没什么的，他是一个那么优秀的男人，又有钱，又帅，哪个女人不喜欢呢？我呢？我只是一个穷小子，你对我和辛辛那么好，为你做这点事又有什么关系呢？只是……只是我……我也不清楚，为什么要向你发那么大的火。
　　陶飞的画外音：桥北不是也在利用我调查馨瑛吗？为什么我只感觉无聊，现在又为什么发火？

　　馨瑛：小子，你不会是喜欢我了吧？
　　陶飞厌烦的推开她：你这种女人不值得人可怜。
　　馨瑛：小子，你最好不要喜欢我，我这种人是不值得喜欢的，你不知道我有多势利，当年啊，我曾经为了能出国，为了能傍老外，连初恋都不要了。我是个什么女人？你见过连初恋都可以出卖的女人吗？
　　陶飞：没什么，你不必自责的，压根用不着这么痛苦，有人为了钱能将亲生的骨肉抛弃，扔到孤儿院里不管。所以你这点亏心事不算什么。
　　馨瑛：小子，你从来没有做过亏心事吗？所以也不知道做过亏心事后的痛苦吧？在国外的那两年，我拼命打工，找最累的活儿，做到最晚，为的是能浑身没有一点力气，这样就可以不必思考，就不会想到他，但是梦里，我无法控制的梦里，那个人的脸还是会出现。
　　陶飞：这么舍不得，为什么当年要离开；既然狠心的离开，为什么直到现在也放不下？

　　插入画面。
　　九年前的陶飞在孤儿院里。
　　童茵梦站在大门外，企盼的望向里面。
　　李云：妈妈来了，妈妈出国前想看你和妹妹一眼。
　　陶飞躲在小床底下，不出来。
　　李云：不是想妈妈吗？不是每晚要看着妈妈的照片才能睡着吗？现在妈妈来了，不想见她吗？
　　床下面没有动静。
　　李云叹了口气：不后悔吗？
　　还是没有声音。
　　李云站起来，转身向门外走去。
　　陶飞的声音从床底发出：妈妈来了还是会走掉的，阿姨……

　　馨瑛：是啊，既然当年忍心离开，为什么现在又要回来？
　　陶飞：忘记他吧，忘记了，也许彼此才能重新开始。
　　馨瑛：怎么忘记，要是你，你能忘记吗？
　　陶飞：要不然，就对他说，你还是象当年一样爱着他，然后与他重新开始。
　　馨瑛：可是他已经忘记了，忘记得连我是谁也想不起来。
　　陶飞：你想怎么样？让他一直记得被抛弃的痛苦吗？一直记得那被抛弃的一幕幕吗？你们这样的人怎么会这样？伤了人还希望那伤口永远不会愈合，永远流着血才甘心。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残忍？
　　馨瑛抬头看他：我是这样的吗？
　　陶飞怜爱的：忘记他吧，重新开始，你还不到三十岁，有学历又漂亮，会有许多人爱你。他也过得很好，爱他的话就不要再去打扰他的生活，祝福他好了。
　　馨瑛：可是……可是我还爱着他，还是舍不得他。
　　陶飞：要不要再来瓶酒，我陪你一起醉掉，醉到连梦也不会做的地步，用酒淹死他，
　　馨瑛：用酒淹死他？
　　陶飞抱着馨瑛，象哄孩子样的哄着馨瑛：怎么样？我们回家，我去买酒，用酒一起淹死他们，好吧？
　　馨瑛还是禁不住哭起来。陶飞抚摸她的头发，一点点的，他不忍心说话。

　　晨景，孤儿院。
　　李云和V环视着四周，正在找捐款人。
　　李云走到孩子们的游乐场，滑梯周围。有一个人在那里坐着，背对着她。
　　那人回过头来，于是她便看到了他的脸，是十年没有见的孙周。
　　李云掉头就走。被孙周一把抓住。
　　李云回头：你放开。你这是做什么？
　　孙周：我想与你谈谈。
　　李云：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
　　孙周：你听我说。
　　李云挣开了他的手。大步的向前走。V在远处很疑惑的看着他们。
　　V：院长，需要我叫保安吗？
　　李云迟疑着。终于还是摆了一下手。
　　孙周松了一口气。
　　孙周：你终于想与我谈了。
　　李云：笑话，我是希望你能自己走。
　　李云向前走去。
　　孙周站在那里，望着她决然的背影。
　　孙周：我想做为一个五百万的捐资人是有资格与院长小叙片刻的吧。

　　院长办公室。两人对坐，中间隔着李云的办公桌，很简朴，整个办公室也是这种风格。灰色的墙壁，旧式的未经装修的门窗，办公桌上放着一台台式电扇。但窗明几净。
　　孙周环视着四周。回头。
　　孙周：你还好吧。
　　李云：您对我们孤儿院有什么想法请说吧。
　　孙周：没有太大的变化，无论是你还是这个地方，与十年前没有太大的变化。
　　李云：是啊，我们是在夹缝里讨生活，往往象您这样有爱心又有实力慷慨解囊的人并不多。孙周一时被赌得没有话。半晌。
　　孙周：你还恨我。
　　李云：我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只要对孤儿院有帮助的人都是我李某人的朋友。
　　孙周：那么我们也是朋友了？
　　李云：你想帮助孤儿院吗？
　　李云犀利的眼光似穿透孙周的灵魂。
　　李云：没有任何要求，任何代价的？

　　时近中午，V在外面与孤儿院里的工作人员吃饭。
　　保育员A：院副，这人是什么来头？
　　V：炒期货的。
　　A：期货的，那不是很有钱？听说那家伙来钱贼拉容易，象俺们家夏天发大水似的，一忽悠就是一座金山，再一忽悠，金山没了。
　　大家笑。
　　B：这人可靠吗？
　　C：谁知道？
　　火房大师傅桥北冒个头：这人我认识。
　　B与C齐声问：你认识？
　　桥北：十年前院里没有不认识他的。
　　B：这倒奇了，一定有故事。讲讲，讲讲。
　　桥北：不是个好人。
　　大家更好奇了。
　　桥北：不说了，想起来都替院长心寒。
　　桥北转身走了。留给大家更大的疑团。

　　周末，一个简陋的书摊，前面放着一个牌子：十元一本。加缪的《鼠疫》，与其他书散落在深蓝色桌布上，暗红色封皮，馨瑛的一只手落在上面，书页被翻开，法文序言模糊着。
　　馨瑛的眼睛斜倪，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陶飞，穿棉质天蓝色衬衫，大学生的清爽干净。
　　馨瑛：我喜欢他写的这句：我要么什么都要，要么什么都不要。
　　陶飞：他在说什么？
　　馨瑛：人必须向生活妥协。加缪说，他拒绝这种妥协。
　　陶飞：喜欢他的书？
　　馨瑛：我是存在主义者.你呢
　　陶飞：什么是存在主义？
　　馨瑛：承认活着没有任何深刻的理由，承认感情的无谓和痛苦的无意义。
　　陶飞：我与你不同，我是幸福主义者。
　　馨瑛：什么是幸福
　　陶飞眼望向前方，然后低下头羞涩的笑着：我也不知道。
　　馨瑛冷笑，对陶飞的话不屑一顾.
　　陶飞这时抬头，右手轻压了一下鸭舌帽沿：基督徒见到过上帝吗
　　馨瑛抬头望着他，阳光洒到他年轻的脸上，健康的脸颊，迎面而来的朝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