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分袂情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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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很幽暗，我走之前点着的一支残烛已经燃烧待尽。我几乎是瘫软地躺在宽大的太师椅中，刚才差一点就要被看穿的惊惧几乎要让我窒息。
我手忙脚乱地把湿透了的舞服从身上除下，找了条干毛巾擦拭身体。刚换上内衣和中衣，就听门外的脚步声一点一点地靠近。我慌忙跳上诸琴的绣床，在内角藏好。房间这么黑，一般人的眼力是看不分清的。
门“咿呀”一声大开。
“出来吧！”熟悉的男声。
我不清楚他是不是耍诈，继续动也不动地团在那里。
“要我亲自揪你出来吗？”房间里传来唏唏嗦嗦的声响。他在动！在朝我靠近。
“你别过来！”我歇斯底里地大叫。
他应声停了下来。
我蒙了被子，躲在被子下的声音嗡嗡的：“你现在坐到桌子那边去。”
我不清楚为什么就是知道他会听从我的话行事。
他轻笑了一声，热源渐渐离我远了。
我知道这会子安全了些，把眼睛从被子的一角蹭了出来。他，竟然在闲适地喝茶。反观我的狼狈，真叫人气结。
“你只当我什么也不知道？”他妖冶的眼睛正对着我的。
我吓得一个大喘气，忙把眼睛闭了起来，整个人又往里缩了一缩。
“你就继续当你的缩头乌龟。”感觉被子上有东西在移动，然后一个小物件被慢慢移动进来。
“我不会拆穿你。因为你的演技实在不怎么样。”什么嘛！他全知道。原来这些天来都是我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我马上就要离开扬州。这块玉送你留个念想。”
我听了，很想从被子里出来为他送行，说声珍重。只是没有勇气面对现实。
门阖上了，脚步声越来越远。我仍然紧缩在被子里，心思不知道飘向了哪里。我同患难的朋友要走了。
静静地消化了这个消息，我翻身下了床。看到他给我的玉，便拣起来看看。玉圆润光泽，其心有一抹鸡血红，以前听说这种玉石很罕见。十四不愧为皇子，出手很大方。我心中不知道该是什么滋味。
喝完庆功宴已是深夜了。若言亲自随车把我接回去，路上告诉我十四他们回京的消息。还提到阿玛和额娘。他们来本想见见我，若言替我编了借口应付过去。我知道若言能这么做已是仁至义尽了，从此往后他不会再对我网开一面。他也是职责在身，我怪不得他的。
是夜，我躺在床上。脑子里不停闪过爸妈的伤心的脸庞，阿玛、额娘欣喜的笑脸，十四高深莫测的脸…..所有这些在脑海里翻来覆去。我是该想办法回家去，还是鼓起勇气面对古代封建的文化氛围。
在迷迷糊糊中，我进入了梦乡。梦中我穿着尊贵不可方物的旗袍一步步踏上万丈悬崖。
“格格，格格，你怎么了？”我猛然醒来，已是汗流浃背。
“我……”声音干涩。
“格格，您喝口水。”小翠扶我坐了起来。
我抿了一小口，愣愣地坐着发呆。
“格格，要起身上课了，您准备一下吧！”小翠取出了要穿的大褂，马甲。
我任听摆布，无精打采地配合着小翠的动作。
“格格，厨房的小路子昨早还和小翠打赌来着呢！”
我抬了抬眼皮看着她。
她继续说道：“我们赌格格今个儿一定会装病不去上课。”
我听了，没好气地整理衣服。吃完早饭，就看见马车早早儿停在后门口。小翠男装打扮站在马车边。
看来小间谍别无二人。
第一次安安稳稳地坐在位置上读书。老夫子早就视我为儒子不可教之典范，对我不闻不问。他们在摇头晃脑地念之乎者也，我乐得在一旁做最基本的识字活儿。同窗们见夫子故意冷淡我，又见我长了张小白脸，也没有什么本事。平时看见我就全当没有看见。和前几日的热闹相比，现今的日子是越来越寂寞了。偶尔发呆时也会想起十四那双妖异闪亮的猫样眼睛。
我从来没有这么沉浸于书海之中，整日里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读书。书成了我在这里唯一的娱乐工具。
一年来，我终于成功地搞定日常所用的繁体字。夫子平日教我们的书目，我早在现代就看过简体注释版，再加上通晓繁体字，自然要记住它们就变得简单了。
毛笔字对我来说又是另一个大障碍。为了选一款适合自己的字体，我特意从书局买了各种派别的字帖。回房后，独自关上门细细研究。晚饭也是让小翠放在房门口，我想起来就端来吃。
柳体是大家小姐们最喜爱练的。它的字体匀衡瘦硬，追魏碑斩钉截铁势，点画爽利挺秀，骨力遒劲，结体严紧。但是，以我的功底想写出柳骨中的清俊舒雅是断不可能的。
于是，我在深思熟虑之后，选择了以端庄美、阳刚美、人工美而立世的颜体。颜体求字外磅礴，究字内精微。中锋运行，取篆籀方法，圆转藏锋，如印印泥。笔画形成蚕头燕尾，直画则成□□蓄势之形。笔画之间采取横细竖粗的对比错综方法。其间的大气，正合我的心意。我既然做不到精致奇巧，不如选择放开一切，淡然出世些。
若言欣慰于我的专注态度，但是对于我的突然变化有着不解。有时我会注意到他若有所思的目光，我大概能猜出他的想法。但是我自己心里清楚花季少女的莫名忧愁让我越来越沉浸于自己的思维。
要做一名名媛淑女，单单学会识文断字是远远不够的。若言或者直接一点是祖父的授意下，教我学习了琴艺和围棋，小翠教我女工。众望所归，我现在总算有点像大家闺秀了。
接近年关，阿玛、额娘把我接回府里。他们很欢喜的看到曾经扎两条小翘辫的小淘气，如今长成端庄淑雅的名门闺秀了。额娘拉着我的手，把一只玉镯套进我纤细的手腕。这是我第一次收到作为女孩的礼物，也许额娘认为我已经长大，足以面对我将来的人生。阿玛把他一直使用的文房四宝一齐送给了我。
他说：“听若言说你在练颜体，阿玛很高兴。颜体不易写好，阿玛现在把这套东西送给你，希望你能勤加练习。”
我接过来看。习了多月的字，知道这方研绝对是上品。紫金石身，质细地腻、润泽净纯、晶莹平滑、纹理色秀。心中不禁觉得愧疚，他本来是想送给他心爱的女儿，却被我鸠占鹊巢。
阿玛看见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砚，脸上浮出了笑容，知道我是识货的。
晚上的家宴很丰盛，很温馨。阿玛、额娘、若言和我谈笑风生地度过了除夕夜，也是最后的团圆夜。
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若言就必须奉老太爷的命令护送我去祖宅。他任务完成，自然重新回京城任职。
正月十五，街上好热闹。扬州是江南最富饶的地方，庆典自比别处要盛大些、热闹些。我生病的当儿就听小翠说“我”打小就爱去逛灯市，但是没有本事猜灯谜，却又胡搅蛮缠地想拿到最大的那个灯，如果办不到就赖在地上不肯起来，到最后闹得不象话了，阿玛不得不花双倍的银子要老板做一盏相同的灯给我，这才欢欢喜喜地回家把灯挂起来。新鲜感一过，便把它束之高阁落尘去了。来年照样胡搅蛮缠。
这也许是我在扬州过的最后一个元宵节又是最后一天，我不愿将来后悔。不顾若言的百般劝说，天才暗下来，我就换上男装和小翠出发了。若言不喜热闹，只关照小翠看着我不要闹得太凶，早点回来，就放我们出去了。连侍卫都没有让带一个。大概我的表现让他对我很放心。
街市上很热闹，人挤人，人碰人。上元节的灯展尤其让我觉得新鲜，它是全手工制作的，上等的用丝绸做外裹，上面要么题字，要么作画。灯是一盏盏挂在店面门口，灯下面坠着一只精美的书签，签上写着文人们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各种谜语。灯的精美程度和字谜成正比。到了节日的尾声还要评选出灯王。
小翠今天没有穿男装，看得出来还精心打扮过。在现代，听妈妈说过，古代的元宵节是一个浪漫的节日，未婚男女借着赏花灯顺便可以为自己物色对象，同时又是男女青年与情人相会的时机。看来咱们的小翠也到了思春的年纪。
我信步走在大街上，尽情享受少年少女之间若有似无的含情默默。途中还有几个腼腆的少女羞涩地看我一眼，我的寒毛全竖起来，看也不敢看他们一眼，加快脚步从她们身边走过，伤了芳心也属无奈。
走到半路，我发现一盏极其唯美的宫灯，灯上绘制着宫廷仕女图，流苏上下有层次的错落，又别致又古朴。一只素心笺垂在下面。上面用小楷写着谜面：“大江东去不复返，桃花依旧笑香逢。（打成语二）”
这是典故加诗词的谜面，这两句说是从来没有看过吧，又像是很熟悉的样子。看来我想拿到那盏灯是要费一些工夫。
走这灯下的人来来往往，可惜都只能仰首叹息，毫无办法地摇头离去。我站在一旁仔细琢磨。我实在太喜欢这盏灯了。如果还小，到还真省事些。
“流连忘返，目中无人。”有一清朗的男声在我身后响起。
什么？我还没有反应过来。
“这位公子答的完全正确，灯是您的了。”老板笑眯眯地用竹竿挑下灯笼交给了他。
我这下连死的心都有了，真想象小时候一样，赖在地上撒泼。
那个人看起来丰神俊秀，修长的手指正挑着那盏让我垂涎三尺的宫灯。
“在下夺人所爱了。”男子朝我温文一笑，脸上没有丝毫的歉意。
我没有笑的心思，勉强咧了嘴角回应。口中还得言不由衷地说道：“哪里，哪里。在下学艺不精，只能退让了。拜会！”我握拳抱胸想回身走人，心里早就呕死了。
“这位小兄弟留步。如果在下出一题，你若能答出，这盏灯就是你的了。”他轻轻把灯笼在我面前一晃，用询问的目光看我。
我不答应显得我小家子气；若答应了，我确实还没有那种急才，到时答不出来，岂不丢人。
还没有等我回答，他就出了谜面：“轻又轻，微又微，没有翅膀也会飞。”这不是强迫中奖嘛。
一听这谜面，我立即明白这是故意放水！太没有面子了。赢了也胜之不武。不方便当场发作，我便作揖道：“在下感谢兄台的美意。请容在下回去想一下，明日亲自到府具禀。”
他眉头微皱，大概在怨我不识抬举。
“请教兄台大名，尊址何处？”我就是要气气你。
他到是很大气的人，点完头就告诉我：“在下姓龙，名祹。暂住个园。”
“我记住了。告退。”心下嘀咕：这天下姓龙都被我遇上了，不会又是个皇阿哥吧？不过我好像没有听说过历史上有这么一个阿哥。大概是真姓龙。
“等着你来取灯。”他朝我点头告别又有些挑衅。
唉？我遇到的姓龙的怎么都是这德行呢。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分袂情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