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又来偷酒喝》姜月生

3、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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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家酒馆的酒贡上去了。

　　宁老爹亲自送去的，宁笑坐在酒窖里面，看着空空荡荡的酒窖，闭上眼睛。

　　他喜欢酿的是烈酒，在这一片卖的顶好，但他们的家传手艺却是梨花酿。

　　宁笑一直得不到他爹的真传。

　　他在酒窖里面等，从日落等到日出，翌日中午，宁老爹才一瘸一拐的回来了。

　　而镇子里面也戒严，府兵一家一家的在搜人。

　　“爹！”宁笑看见老爹的瘸腿，眼睛忍不住红了，“这是怎么了？”

　　宁老爹叹了口气，“我这保住一条命，就算好的了。”

　　他贡上去的酒，忠将军不喜欢，说是甜甜腻腻，女人才喝这样的酒。

　　宁老爹被打了五十板子才放了出来。

　　“外面又是什么情况？”宁老娘擦着眼泪，哀戚的问着。

　　宁老爹说：“酒席上，忠将军喊来的戏班子里有个美人，那美人竟然是个刺客，要杀了忠将军。”

　　只是美人行刺没有成功，反而陨了性命，如今忠将军正四处搜查同党。

　　宁笑心想，这已经是今年第五个去行刺忠将军的人了。

　　第四个昨天还被他阻止了。

　　至于前三个，宁笑在菜市场看着他们人头落地，临死前，他们喝的都是宁笑酿的烈酒。

　　·
　　又是夜晚，搜查的人搜到了宁家酒馆。

　　人没找出来，酒窖空了大半，都是被那些府兵给搬走的。

　　忠将军看不上宁老爹的梨花酿，可不代表其他人看不上。

　　捕快和宁笑坐在后山上，喝着宁笑酿的酒，俩大男人哭的跟孩子似的。

　　“忠将军！忠将军！他到底忠的是谁？”捕快捶树大骂。

　　“总归不是百姓。”树上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两人一同抬头，却发现小鬼正靠在树上，不知道在这里看了多久。

　　“小鬼，下来喝酒。”宁笑说。

　　小鬼翻身下来，动作如落叶一样轻飘飘的，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
　　她一屁股坐在宁笑身边，拎过酒坛子闻了闻，推开。
　　“不要，这酒会醉。”

　　“喝点。”宁笑手勾住小鬼的脖子，咧嘴笑：“你宁笑大爷亲自酿出来的酒，不尝尝。”

　　小鬼有些犹豫，她摸了摸面具，看了看捕快，还是摇头。

　　“我喜欢梨花酿。”她说。

　　“没有梨花酿了。”

　　宁笑喝不醉，但他宁愿喝醉了。

　　宁老爹已经打算再也不酿酒了，酿了只会惹来祸事。

　　因为忠将军已经给他的酒定了性，从此便不会再有达官贵人来他这里买酒。

　　宁家如今的酿酒师便只有宁笑一人，而他不会梨花酿。

　　“没有那酒学啊。”小鬼的语气有些理所当然。

　　宁笑踢她屁股，“你怎么知道我没学？”

　　小鬼一本正经的说：“那就是没认真学。”

　　“生死关头，你肯定学的会。”小鬼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剑，说道：“就像我以前这一招一直学不会，昨天突然就学会了。”

　　捕快一下子就酒醒了，双眼瞪着那剑柄，颤颤巍巍的问道：“昨天，是你？”

　　他认得那把剑，戏班子那美人朝着忠将军刺出时，用的正是这一把短剑。

　　“不是哦。”小鬼垂眸，温柔的抚摸着短剑，对着宁笑说：“我师姐不能嫁给你了。”

　　她语气平常，好像这不是一件大事一样。

　　“嘶。”宁笑灌了一大口酒，揪了揪小鬼的小辫子，问她：“那我媳妇怎么办？”

　　小鬼藏在面具下的声音闷闷的，“我会给你钱，然后你就有钱娶媳妇了。”

　　宁笑笑了笑，“我还以为你说你给我当媳妇呢。”

　　小鬼瞪他，说道：“说什么怪话呢。”

　　宁笑揽住她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问东问西的。
　　“小鬼，你今年多大了？”

　　“十四岁。”

　　“小鬼你喜欢干嘛啊？”

　　“喝酒，睡觉。”

　　“小鬼你是干嘛的？”

　　“杀人的。”

　　“你杀过人吗？”听着小鬼的话，宁笑忍不住笑，捕快一脸警惕的看着她。

　　小鬼摇了摇头，她沉吟片刻，道：“我不喜欢杀人。”

　　但有人非杀不可。

　　宁笑没有问她那非杀不可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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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鬼说的挺对，宁笑学会了梨花酿。

　　因为他若不学会，宁家的招牌就会砸在他手上。

　　只不过宁笑的梨花酿有些不一样，多了一股烈劲。

　　酿成酒的第一天，消失了不知多久的小鬼突然冒出来，闹着要尝尝。

　　宁笑问道：“你这是从哪冒出来的？”

　　小鬼只朝他笑，说：“你猜。”

　　小鬼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喝醉了。

　　喝醉了的小鬼从袖中又拿出了那柄短剑，剑上不知何时已经沾上了血。

　　“你要干嘛？”宁笑问。

　　小鬼不说话，只是跳上了屋顶开始舞剑。

　　宁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

　　银灰洒满她的全身，人如玉，剑如虹，长发飘散在空中，短剑发出咻咻的厉声，口中吟着一首蜀地的歌。

　　唱的是什么，宁笑听不懂，只从语调上看应当是情妹妹写给情哥哥的，却让小鬼唱的有些悲凉凄切。

　　宁笑一听，也跟着嗷，山东大汉成功将小鬼的调子带偏，偏的十万八千里。

　　小鬼一脸恍惚茫然的看着他，惹得宁笑哈哈笑。

　　小鬼从屋顶上下来，皱着眉头走到宁笑面前问道：“你笑啥？”

　　就连口音也被他带偏了。

　　“笑你。”宁笑说。

　　小鬼不说话了，蹲下来肩膀以耸一耸的，眼泪啪啪的掉。

　　“哭啥？”这回轮到宁笑问了。

　　小鬼说：“哭你。”

　　宁笑拍了一下小鬼的头，骂道：“老子还没死呢，哭什么哭？”

　　“你笑我。”

　　宁笑这才明白，合着是因为自己笑她，这小鬼才哭的这么伤心。

　　泪水顺着眼角，流入面具之中。宁笑摸出自己的手帕想给她擦擦眼泪，只能把她的面具取下。

　　面具之下是一张白净的脸庞，巴掌大的小脸面颊泛红，五官犹如精雕细琢一般，睫毛长而浓密，鼻头小巧圆润，嘴唇沾着一丝水光。

　　宁笑愣了下，没想到这还是个小美人。

　　小鬼哭的更惨了，一边哭一边嚎：“你完了。”

　　宁笑用手帕给她擦脸，问道：“干嘛啊我就完了。”

　　小鬼吸吸鼻子说：“你得嫁给我了。”

　　“…… ”

　　“我师兄上次才和青娘说，看了他的脸就要嫁给他。”

　　宁笑捏她软软绵绵的脸，“哪来的破规矩？”

　　他把小鬼从地上拉起来说：“你看你，又矮，又瘦，还没钱，凭什么嫁你啊？”

　　“你们干这一行的都这么碰瓷吗？”

　　小鬼愣住了，一滴泪水沾在小鬼的睫毛上，要掉不掉的。她一脸疑惑的抓抓头，转来转去的似乎在找什么。

　　宁笑问：“你在干什么？”

　　“我师兄。”

　　“你找他干嘛？”

　　小鬼说：“他骗青娘就骗成了，为什么我骗你就骗不成？我得问问他。”

　　宁笑：“…… ”
　　原来还真是来碰瓷的。

　　小鬼走的时候，蹲在窗沿上，信誓旦旦的说：“我会回来娶你的。”

　　宁笑一脚就踹在她屁股上，“快滚，把老子的酒钱先还来。”

　　小鬼摸了摸被踹疼的屁股，想了想又从窗户外面翻了进来。

　　“干嘛？”宁笑刚刚说出口，就觉得一个柔软的东西在自己的额前碰了碰。

　　“等我回来！”小鬼温热的吐息洒在他面上。

　　宁笑捂着头，哀嚎道：“你看上我哪点了？”

　　小鬼朝他笑，带上了面具，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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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忠将军的走狗死了，被人一剑杀死在床上，伤口干净利落。

　　忠将军震怒，要严查此事，但捕快天天在摸鱼，凶手就在他眼前晃，他就当看不见。

　　宁笑看着这一箱子金灿灿的金条，又看了看倚门抱臂而站的小鬼。

　　小鬼问：“这些钱够了吗？”

　　宁笑眼角抽了抽，“够什么？”

　　小鬼说：“聘礼。”

　　聘礼你个头！宁笑那一碇金子去砸小鬼，抓狂道：“这要是让人查出来，我不死定了吗？”

　　“不会。”小鬼语气肯定，“这是要交给朝廷的税，但是被忠将军融了重做，谁也不知道这是谁的钱。”

　　“可我要突然拿出这一大笔钱，谁都知道是我了！”宁笑说。

　　小鬼说：“可你家酒馆最近的生意很好，月下歌卖的也很好。”

　　月下歌便是宁笑酿出那款酒的名字，综合了梨花酿的甜与烈酒的烈，卖的极好。

　　“不是一回事。”宁笑敲敲她的脑袋。

　　最后，那一箱子金条被放进了济慈院。

　　小鬼嘟囔道：“又要攒聘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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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老娘最近在给宁笑相看人家，但由于前些日子宁老爹得罪了忠将军，还挨了板子，除了一些孤女，媒婆也找不到好人家。

　　宁笑看着自家老娘急的团团转，得得瑟瑟的拿出一个荷包给她看。

　　宁老娘看着那歪七扭八的针脚，还有盘子花纹，沉默片刻，说道：“挺好的，哪家姑娘？”

　　宁笑干咳一声，“我家姑娘。”

　　宁老娘停了找媒人的动作，不过宁家正在招亲的消息还是放了出去。

　　小鬼今夜来的时候，气呼呼的把宁笑从床上揪了起来，“你要成亲？”

　　宁笑半梦半醒的，本还想再逗逗她，陡然看见一双红了眼眶的眼，便闷笑道：“是啊。”

　　他把小鬼按进自己怀里面，下巴放在她的头顶，抱着她带着寒气的身子道：“想嫁给我家姑娘。”

　　小鬼取下面具，在他额上亲了亲，认真道：“我会努力赚钱养你的。”

　　没有哪句话比“我养你”更动听。

　　宁笑胸膛震动，小鬼伏在他怀中，听着他爽朗的笑，虽不解其意，但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酒钱都还没还我呢。”宁笑斜眼看她，小鬼低下头，对手指。

　　他问：“聘礼你都拿的出来，竟然给不出酒钱？”

　　小鬼回答道：“不想给你沾了血的钱。”

　　而聘礼是给他爹娘的钱，不算给他。

　　宁笑又笑了起来。

　　他发现他最近异常的爱笑，哪怕自己的酒库损失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