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新）没那么简单》Ennovy

8、08

　　08

　　「新八那家伙那么早回去干嘛？好不容易见到阿银我，难道都不会想要留下来吗？」银时摸着下巴，他努力压低自己忍不住上扬的语调，装模作样的拍了拍桌，然后身体陷在椅子里，双脚毫不客气的蹬上去。

　　神乐楞楞看着他，几个小时里，明明再次相见的情绪都已经渐渐平复了，可是看见了银时漫不经心的行为，跟以前一模一样的动作，还是会有股异样感。

　　五年前、五年后，他们总归是同一个人。

　　她想要的、她怀念的，不过就如此简单。

　　然而，新八不一样。

　　「对喔，他没有跟你讲吧？」

　　那个人的幸福已经失去了一大半，现在脚踏在逐渐崩裂的钢索上，就站在原地。

　　他可能再也走不到对岸了。

　　神乐吐了一口气，她望着银时疑惑的面容说：

　　「大姐头也得了白诅，说是活不过这个月了。」

　　苍白的墙壁上充斥着许多痕迹，黄斑和发霉的气味都抵过了消毒水，比起任何地方，末日更早降临在医院里，玻璃窗上有着怵目惊心的爪痕，仿佛在这之前关进病房内的都不是奄奄一息的人类，而是某一种具有攻击力的猛兽。

　　他们无所不用其极想要逃出来，划破了指甲也好，磨碎了牙齿也罢。

　　白诅开始蔓延时，病人是被强制与外界隔离的，毫无解药的情况下，他们只能待在闭锁的空间里等待，被囚禁的生活并不好过，孤独比死亡更令人恐惧。

　　每一道惨白的墙面如染布一般，轻易的沾上任何一个病人鲜血里干枯的生命。

　　现在，患病的人数已经太多，能住进来病房里反而是一种幸福。

　　即使设备已经残破不堪、即使医护人员早就逃之夭夭。

　　久而久之，新八看见插在志村妙气管内的管子，心理不会在避讳些什么了，那隐隐维持着姊姊生命的器具，反而让他泛起淡淡的安心，至少在撒手人寰之前，他可以重新为对方再梳一次美丽的头。

　　不会像某个人音讯全无的消失，让他连追逐的勇气都没有。

　　悲讯已经无法再产生比窒息更痛苦的错觉了，新八硬生生听见了死亡迫近的脚步声，他勾起淡淡的笑容靠近妙，握住对方的手。

　　「姊姊，还能张开眼吗？」新八轻声地问。

　　要是再逃避的话，他就真的什么也不剩了。

　　妙的睫毛颤抖着，她似乎从长期的昏睡之中醒了过来，眼里的血丝自从住进病房之后就无法消除了，不断增加的只有白发还有冰冷的体温。

　　「小新……」

　　也许只是毫无意义的呼唤，让新八眼皮一跳，他连忙将耳朵贴的更近。

　　「我啊，头发……还有样子……看上去……还整齐吗？」妙问着。

　　新八松开了手，怕自己的体温一不小心就会灼伤对方，他轻轻拨开妙的刘海，让自己看清楚对方完整的脸庞。

　　「真过分，姊姊对我的技术怀疑了呢。」

　　他强迫嘟起着嘴说：「明明一直都是我替你整理的。」

　　从惨不忍睹的厨艺开始，新八的确比一般的弟弟包办了许多家务，甚至是连主妇都嗤之以鼻的清洁，偌大的道场都是他一个人长年持续打扫完的，不过，相对于妙清闲炒鸡蛋的日子，自己也从没想过这是件不公道的事情。

　　直到对方虚弱到连梳子都无法握住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完完整整的错过了。

　　如果在发现征兆之前，先想办法让姊姊离开江户，那是不是可以挽回一切？

　　妙眯着眼，她已经没有力气微笑了。

　　以前遇到再痛苦的事，父亲的死亡、道场的危机还有那些零零碎碎抱在怀里不顺心的悲伤，都还是可以在看见黎明时露出笑容。

　　如今，她的身体已经不允许自己那么做了。

　　「真想再一次见到……你们三个人的……笑容。」她咳了几声，然后强迫自己继续说：「即使……不是万事屋也好。」

　　「自从那个人走之后……你和小神乐……就算见面也不去看对方的脸。」

　　这双眼睛，现在连弟弟强忍住眼泪的脸都看不清楚了，妙只感受到新八引导着自己的手，去触摸他的脸颊。

　　「要互相看到对方痛苦的表情，又会更加痛苦……看到大家，就会想起……那段日子……还有那个人的脸。」

　　跟十六岁的时候差多了，婴儿肥消失了，还未发展出的刚硬线条，似乎在自己的指尖被描绘，真可惜的是——她无法见到这个孩子真正成长的那天。

　　更伤心的是——成长的代价搞不好就会是自己的死亡。

　　分道扬镳的事实从来就没有消失，现在连妙空洞的眼眸中都倒映出来了，新八无法否认这一切，即使渴望珍惜也好、想要遗忘也罢，只要见到熟识的人，跟银时一起相处的记忆就会不由自主的浮上心头，随之而去的又是更沉重的伤感。

　　他的肩膀能够承受的，不过就是那个人的微笑而已。

　　「不用担心的，姊姊。」新八温柔抚摸着那脆弱的长发，斑白的颜色如同血一样怵目惊心，让他的嘴唇颤抖着，「我马上可以带阿银来见你的。」

　　「……什么？」对方显然还一头雾水。

　　「五年前的阿银回来了。」新八咬着唇，「一开始我也以为是一个梦。」

　　「可是那个人吊儿郎当的表情、超级自我的发言，还有让人不知不觉安心下来的感觉，尤其是下意识藏酒的动作，仿佛都在说着……他就是我们所熟知的坂田银时。」

　　「他啊，不知道被卷进什么事件里，居然说坐着时光机过来了。」

　　「很荒唐，对吧？」新八摆了摆手，他有些怀念的看着妙瞪大的眼睛。

　　「可是如果发生在阿银身上的话，一切都变得不可思议了。」

　　「……时光机？」语气不确定的问。

　　「对呀，居然说是时光机，那个人啊到底……」

　　「到底有多糟糕啊？你这个人渣！」神乐语毕，就反身给了银时一个回旋踢，刚好正中下巴，在短短一瞬，牙齿破裂的声音跟血从对方的嘴里喷洒而出。

　　「从五岁养定春一号开始，不就说发誓要自己整理房间跟照顾宠物了吗？」

　　银时狼狈的爬起来，就见到对方指着自己鼻子愤声怨慨的大骂。

　　「结果怎么回事？睡觉的时候把它掐死就算了，还把被子踢下床，想感冒我们家还没有多余的医疗费给你这个废物用，现在还说找不到时光机？都是因为你平常不检点把东西乱放，又喜欢乱捡奇怪的充气[哔—]娃娃回来，结果活该染上了[哔—] ！」说完之后，神乐舒爽的吐了一口气，一把坐在万事屋主位上，居高临下看着被自己赶下台的银时。

　　「现在你要怎么忏悔啊？Cherry Gin-chan？」

　　「该忏悔的人是你吧？把五年前那个开口闭口都是蛋蛋的神乐还给我！至少她还不会用更毒舌又恶心的批评！」银时摸着自己撞到地板的屁股，「不要随便把你那些定春黑历史搬到人家头上骂，老子我也不是那种只会用卫生纸的处男，小银时从头到尾都是健康的，得[哔—]病的只有你的脑子！」

　　「除了时光机以外的罪刑都你这丫头胡诌的！」

　　另一方面扳开嘴巴，他朝着镜子照了一下口腔里的惨状，然后脸色惨白。

　　「喔喔喔喔，阿银雪白的牙齿都染上死亡的阿姨妈了！」

　　「时光机就已经是最严重的事了。」神乐悠悠的说。

　　「居然把自己回到过去的契机都弄不见，小银就干干脆脆留在这里还房租，还有拖欠我跟新八的薪水吧。」

　　「这两件事情不是我从五年前就在做了吗？」

　　银时搔头，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盯着刚刚放着时间小偷的位置，「奇怪，我记得明明有把录影机跟身体拆开拖来房间里啊？」

　　走近一看，地板上的榻榻米还有点冰冷，沾着水气。

　　还有金属零件的碎屑。

　　「……神乐，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银时蹲在地，将自己缩成一团。

　　「蛤？就刚才跟新八在楼下打个声招呼就上来了啊。」神乐回道。

　　她喃喃自语：「或说，我好久没跟那副中二病眼镜和平相处了。」

　　所谓的好久，指的就是银时消失的五年。

　　他们心照不宣的互相逃避，因为见到熟悉的脸蛋就会想起来更加痛苦的失去。

　　已经不想要再用美好的回忆凌迟自己了。

　　「所以，新八下楼、你也在楼下，那时候我大概已经爬上屋顶了吧？」银时简单的推测着，「很短的时间里，万事屋一个人都没有。」

　　「也许有个混蛋进来后，他拿走了时间小偷。」

　　最后的结论似乎只能朝最凄惨的方向走了。

　　窗户虽然被他自己砸破了，但是湿淋淋的雨不足以洒进另一边的榻榻米，可是雨珠居然出现了，表示有人不小心留下了痕迹。

　　在雨天行事，在所难免会有失误。

　　「小神乐啊，怎么办啊？」银时仰着头、伸手展开掌心，背景是空洞的天花板，他的双眼无法对焦，「我有个非常不好的想法喔。」

　　「制造骚动的家伙搞不好早就盯上我了也说不定。」

　　魇魅出现的时机太过刚好了，准确的像是诱饵一样。

　　银时回想到对方名字之后，就有个模糊的黑影站在不远处，正常人都会想办法一探究竟。

　　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时光机不见踪影。

　　说其中没有关联，鬼也不信。

　　「阿银有点不爽呢，感觉好像都被某个家伙一直操控在手掌心。」银时说着，低下头让刘海盖住眼睛，可是神乐清楚感觉到对方周围的气息明显不一样了，那种从心理窜起的战栗，并不是害怕，也非愤怒，只是单单让她感到兴奋而已。

　　「现在——该换我们反击了吧？」

　　那一抹微笑，比起英雄、比起人们期望的救世主，更像是恶魔。

　　战场上的白夜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