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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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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乐的攻击没让新八能有多喘一口气的机会,漫天盖地的石板和钢柱在他的眼前纷飞,明明自己不会成为被瞄准的对象,但光是踏出一步,岩石砸碎在地面的震荡差点让人站不住脚,乍看之下,新八其实也被困在原地无法移动,然而,他还是暗自庆着自己并不需要躲过接下来女孩鲁莽的抛掷。
「真是的,有种就直接来跟本女王打一场啊?」神乐随意用袖口抹了抹脸,双手一拍,尘土飞扬在视线周围,她的嘴角勾起了跃跃欲试的战意,灰蓝色的眼睛中装着快满溢出来的兴奋。
「你不要在那里给我躲躲藏藏的!」
纤细的臂膀上,包覆着白晰却强韧的肌肉,她反身一拳揍向了魇魅,火焰沿着穿梭整个空间的电线漫窜,如野兽撕开唇齿高吼着,炙热的高温融化了空气,让那一团被符咒包围的身影更加扭曲。
对方没有选择接下神乐的掌击,反而用锡杖支撑着地面,翻过身子轻巧躲过了下一波的扫堂腿,女孩喘着气看着敌人步步退后,却毫无意外的挡住自己的每一次出击,她暗下脸的同时,也只能再加快自己的速度。
比起逼近魇魅的表面现况,也许在夜兔体力耗尽之时,真正走投无路的人会是自己。
想到这里,神乐不悦的甩了甩自己的头,欲把所有乱七八糟的预测都清空一静,她从来没有经历过那么憋屈的打斗,敌人步是被自己单方面痛殴,也不是自己被对方绞杀的毫无还手之力,而是让自己像是大难临头却毫不知情的笨蛋,魇魅虽然不与她正面对抗,然而从全身而退的技巧来看,确实是自己比较吃亏。
观察到此,她不禁涌上一点不甘心的情绪,半蹲的身体让手放在膝盖上,朝着前面大叫:「明明就只是个出场还不到几分钟的boss,居然就把小银打趴在地了,果然……这个世界还是需要美少女还拯救的!」
「蛤?让阿银间接失去意识的人不就是你自己吗?不要因为是敌人就随便推卸到人家身上!」不远处传来新八的反驳,让女孩瘪了瘪嘴,她叹了一口气继续出拳,只不过看起来更像是普通的应付。
「新八,我有点想要上厕所欸,麻烦你念个咒语让他定在原地,等一下回来再打下一回合。」
「你到底以为我有什么奇怪的设定呀?法师吗?看起来魇魅还比较像一点……而且上厕所怎么那么莫名其妙?」
新八拨开了石板,一无所获的失望赶不上喉咙里酝酿的一股腥甜,明明他所受的都是余波攻击到的外伤,但是现在却意外的非常想吐血,驱使自己继续吐槽只有寻找时光机的宿命了。
「……可恶,为什么这部动漫的主角都帅不过五秒啊?呜--!好痛。」
他一边抱怨着,一边试着往下一个方向跑去,还自己不小心摔倒增加了路程。
「上吧!魔法少女八琪娜!是时候让他接受月亮的惩罚了。」
「不只是设定,你根本连我的性别都搞错了吧?不要还在惦记那个电视原创的结局,空知猩猩也会像我一样忍不住吐血喔。」
随口抛出的胡言乱语在他们毫无效用的沟通之间已成家常便饭,新八不怎么需要思考就能侃侃出口,虽然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习惯,但是在不断寻觅出路的过程中,能排遣浅浅的寂寞,在小心翼翼搬开好几块大理岩翻起堆迭的小山之后,他擦过测颊的汗水,眼睫时不时落下斗大的汗珠,然而,循着逐渐模糊的视野,新八还是望见了不远处的目标。
时光机就在下一个断垣残壁的侧后方。
必须快点拿到那个装置。
一定要守护住最后的筹码。
至少……就算不能赢,还是能让不属于这个时空的银时度过一次无忧无虑的五年。
烧焦味越来越严重了,火苗漫窜如蛇,弯弯曲曲沿着可以燃烧的媒介不停袭向下一条吊挂又断了保护膜的电线,当新八意识到橘红的彩光足以让自己窒息时,他早就想不起来着火的原因了,也许是魇魅阴险的诡计,也许是神乐不注意的摩擦,又或许只是哪个落魄旅人留下的烟蒂,不过那些猜测都不重要了。
在火势扩大之前,能走出这座中枢塔的人究竟是他们,还是那个罪魁祸首呢?
这不是第一次新八觉得生命脆弱到不可思议,却是他最无能为力的一次。
「总觉得不论怎么做,自己还是像个笨蛋一样……说出拯救一切之类的话,现在看起来完全没有用呢,果然我还是……想要……」
想要什么?
散漫的思绪开始整顿时,他觉得自己的愿望都太奢侈了。
撑起步伐的原因是没有停下来的权利,把握机会的刻意是不愿体会再度失去的滋味,一昧坚持的决心是源自于他已经切断了自己名为放弃的退路,现在说什么要适可而止早就来不及了,当新八发誓成为一个英雄的时候,红鼻子小丑的马戏团已经开始出演。
他不是没想过能跟银时和神乐一样强大到毫无弱点,明明全身都是破绽,但是却选择抓住了对方得逞的瞬间开始惨无人道的反击,一群狡猾强悍却幼稚无比的家伙在歌舞伎町的每一条街上绽放着自己的性命,他们散发着仿佛自己一辈子都触碰不到的光芒,似乎生做平凡就略逊一筹了,新八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甚至有时候他的想法才是最安全且正确的一条路,但是即使如此,依然无法遮蔽住那个武士窘迫之下的灵魂。
小钢珠的惨败无法遮掩、女人和美酒无法覆盖、那些慎人的过去无法淹没,连同悲惨记忆在身体里用鲜血酝酿的灵魂,出乎意料的非常污秽,新八看不见吞没一切的黑暗,只有在生活与金钱边缘挣扎的前攘夷志士,开口闭口完全不提与的人同伴头颅一同入睡的长夜,要不是有第一次见面的惊艳,他甚至可以否决银时成一个没担当做事又不固后果的败类,事实证明,也许在大难临头之前,对方一直都只愿当个没出息的废物。
那双肩膀背负着他数不清重量的怨恨和不甘,步履蹒跚的想走到平静的另一端,从战场里的烟硝开始。
新八曾经想要成为那样经过历练而坚强的武士,可是银时在当初就拒绝教导自己剑术,对方的眼神回想起来就令人不寒而栗。
「我没有可以教给别人的剑法。」银时悠悠的转回被窝,然后蒙起头来,但是新八还是可以听见对方不耐烦的哈欠声,参杂着一些恹恹的叹息,「人呀,要是想生存的话,就能够学会杀掉阻碍者的方法。」
「很惨忍的喔,这个世界可不是你变强了,就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下去,还要考虑更多事情才可以。如果只是一昧着挥舞着尖锐的剑,迟早有一天,灵魂和生存价值也会被自己削的一点也不剩。」
男人的话语在耳边清清楚楚的回荡着,而当时的场景也历历在目,可是表情却不在是自己熟悉的模样。
现在的他能够做到吗?
如果因为想活下去,所以学会杀人的话……
「相反的,如果想要你守护的话,手上的剑不管掉落多少次都会再捡起来,像个笨蛋往前冲--这可是阿银的秘密绝招喔。」
一边回想着、一边拖着脚走过墟里的新八笑了。
内心的绝望并没有消失,反而还在心里蔓延。
他从来没有那么希望银时没有来过这个世界,这个无论是谁都无法拯救谁的世界。
我拯救不了想要拯救我的你。
神乐单方面的挑衅,随着战斗时间逐渐延长,变成有气无力的残喘,女孩的身影在他看来已经渐渐顿下步伐,唯一不肯退让的只有那一边挡住银时身体的界线,看似沉睡的男人依旧卧躺着,仿佛跟放进棺材没有两样,新八和神乐谁也没有机会去探测对方的呼吸,说真的搞不好还要互相推托一番,其中一个才颤抖着脚、哭丧着脸去拥抱比想象中还要冰冷的体温。
魇魅自从跳下一楼后,就没有主动攻击过任何一次,当然不算他时不时射向银时身体的锡杖的话,仿佛在无声面容背后,满满都是针对曾经刺杀自己白夜叉的恨恶意,除了沉默和躲避,他也尽量远离和神乐靠近的机会,好像在忌惮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一般。
从新八的角度,敌人虽然十分强大,但是他从头到尾也搞不清楚对方的脑回路。
奇怪的感觉没有消失,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说不出口的别扭。
不是好感,但是也不能硬说是憎恨。
毕竟,他所谓的情绪波动,在短短几天已经绕了好几个大弯,转到自己都找不到出口的深渊里了。
「新八小心!快躲开!」他微微走神时,迎面而来的呼啸伴随着神乐的呼唤,隐隐聚焦时,有根锡杖直直往自己面前射来,脚却疲惫的动弹不得,离时光机还差两步的距离内,他双手握紧了自己的剑,往上方一挥。
什么都没有击中。冷汗却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
他往下一看,自己毫发无伤,反而是锡杖打中了一大块岩石,就硬生生差在离在头顶几公分的墙上,不规则的钢片缓缓随着细粉飘过后脑杓,轻轻的勾勒出尖锐的战栗感,那是差点直接穿过他头顶的致命凶器,新八不敢想象要是自己真的被打中会是什么样的惨状。
要是魇魅没有是丢出锡杖的话……
还不等他发楞完,神乐咬牙高吼然后冲向了银时的位置。
「不准你对小银动手!」
女孩出色的跳跃力让身影十分灵巧,但是魇魅在她注意新八的瞬间,看起来完成了一个声东击西的计画,立刻出现在银时附近,举着一根细钢柱打算终结男人的性命,当要落下的时候,新八的手脚开始动起来,他听见神乐的哭吼。
「你给我站住!小银是我打昏的,那个家伙也应该是我要打死……」
「喂喂喂,你这丫头怎么那么狠毒?」
神乐一楞,她看见了魇魅手上的钢柱只离地面有一公分的距离,还不时抖动着躯体,木刀的剑尖赫然穿过对方腹部,而「洞爷湖」三个字在血红色的潭里闪着灰黑凹陷,渐渐的血流如注蔓延到她的鼻尖。
新八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他还想伸手揉一下自己的眼睛,可是刚要行动就被一双手抓住了,银时挂着一张鬼脸躲在自己背后,对着神乐大叫:「阿银我死掉,你也分不了保险费。放弃吧,浑蛋!」
语毕,银发还蹭了蹭自己的肩膀,满身都是汗水的恶臭,他却舍不得推开对方。
「这是……怎么回事?」
新八楞楞地问出口,背后感觉到的心跳声胀大的震耳欲聋,一辈子的冀求犹同都悬在那双瓣膜里。
「要是我的动作被他看穿到这种地步,那可真是想不装死都难啊。」银时吹了口哨,然后拔出沾满鲜血的剑,他往着龟裂的壁纹一甩,洞爷湖的尖端却慢慢干涸成抹不掉的暗渍,他道别似的拍了拍新八的头,然后迎头接下神乐的飞扑,两个人倒在地上,加上脸上的污渍看起来就像是刚刚生死斗和解的场景一般。
虽然他们的确经历了一场自己都说不出的诡谲战斗,一切结束的太突然了,以至于喜悦都没有时间涌上,就得开始离别。
「咳咳,你们知道的吧?那个虽然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要走了……」银时模糊的降低了音量,不知不觉,这种情感在他的心中转化非常自然,看见了五年后面目全非的世界现在终于被自己导正了一丁点,然而互相接轨的缝隙还必须冲回到过去再修复一次。
「记得要好好保重自己喔,尤其是神乐,你再吃下去真的就嫁不出去了我才不想要养一个这么没出息的员工。」
「我才不想要被一个只会拖欠工资、收集结野主播公仔的三次元宅老板抱怨,你……给我快点滚回去啦阿鲁。」神乐从银时的身上爬起来,她嫌恶的拍了拍肩臂,然后忍住自己的呜咽。
新八默默地抬起时光机,放置在银时的身后说:「源外老爹的纸条藏在侦测器上,他说必须在五点以前回去,要不然时间小偷会没有电。」
破碎的镜头闪过一丝光芒,然后渐渐增强。
银时转过身,他的手伸进去和服搜索了一阵子,然后缓缓掏出了透明卡片,那是之前万事屋在电影院打工的时候,从勾人老板那里好不容易骗来的一点廉价奖励,他们每一个人都有一部份的角色,正如银时手上的猪。
新八是木马,而神乐是女王。
三个人紧紧攥着相似又不同的卡片,然后深深的对望着。
「想要说的话,就留给五年后的我吧。」银时说着,然后在刺眼的光芒中缓缓消失了踪影,最后随着云散开见到的阳光,渐渐从他们眼前再一次的离开。
留下了那一张有着蠢猪的卡片落在地上,被紧接而来的火花烧了精光。
这栋建筑物不能久留了,大火已经在他们拖拖拉拉的告别中蔓延成灾,回过头来,什么人影也没有,除了缩在墙角看起来已经失去意识的魇魅外,他们必须尽快离开中枢塔,那些最后共同欢消和流泪的痕迹被强烈的焦巴洗的一乾二净,徒留下骇人听闻的高温。
「我们的小银会回来对吧?」
如果是因为白诅而消失的话,那在打败白诅的罪魁祸首之后,那就应该要出现了。
可是,新八回答不出来,他咬着唇。
的确,让五年前的银时再回去改变一次世界,可以让之前的世界无法拥有这个时空里的悲惨结局,但是原本就发生的事情可以轻易改变吗?
魇魅还四肢健全的躺在那里,斗笠戴在对方头上从没脱下。
得到教训之后,大概也不能在像之前猖狂下去了吧?
然而,那些痛苦、感伤、无力还有其他消极到他恨不得代替妙去死的情绪蜂拥而上,要让人瞬间溺死在只有麻木的泛疼,全身细胞大呼小叫的哀悼着--他怎么可以无罪释放那个罪人?
他可以害死姊姊,他可以让银时消失,他可以让这个世界被毁灭。
……他到底是谁?
「在走了之前,我想要确认一件事情。」
新八推了推眼镜,指尖的颤抖还在蔓延,他按住神乐的肩膀摇摇头,然后自己往着咒符缓缓散落的地方前行,那双眼睛震慑人的红光如今黯淡无比。
他的身体几乎撑不住,可是意识却清晰无比,不肯罢休的倔强比起武士之魂更加深刻的烙印在自己骨子里,父亲是如此、妙是如此,当然新八也不例外,他很消极也擅长自怨自艾,但说到放弃又比任何人都不认同,血管里的苍白明明正确反映出自己的极限,但是油然升起的冲动却让他选择刻意忽略这些超出自己范围的停止暗示。
新八要知道对方是谁,是谁轻易的破坏了他这二十一年付出性命保护的事物。
是谁他都无法释怀,是谁……他都无法原谅。
于是,世界终结在他让对方露出面容的那一刻。
银色的发丝被血覆盖成一块块骇然的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