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卜问姻缘 ...
-
两边人各自介绍了一二。两个姑娘里头高一些的是王四娘，名叫做灵嘉，王五娘看起来便生得一张福相，福嘉这个名字，当真衬她。朱子珮虽不好问，但听着两个姑娘一口一个太太，还是猜出了她们二人的身份。这两位姑娘，都是庶出。
这倒也难怪王家的姑娘们年岁都相仿——广撒种子好丰收嘛！
朱子珮脑子里蹦出来这么个想法，相由心生，脸上也浮现出笑意来。众人不解她为何想笑，便问起原因来，朱子珮只好编出一个笑话来：“没什么，就是想起一句话来。”
她还是没忍住笑，噗嗤一声：“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哈哈哈哈……”
如果孟婆小姐听到，一定会一个白眼抛过来，并将这句话评为本年度最佳冷笑话，没有之一。
呵呵呵呵呵呵，笑的朱子珮自己心里都有些发毛。
太太们的唠嗑，估摸是一两个时辰都无法结束的，朱子珮就纳闷：她们是不是随时随地都能聊起来，还有杵在一旁的姨娘们，她们难道就不会觉得尴尬？若是和尚庙里变出来一副麻将，以太太们的能耐，没准儿能就地在云居寺里打个一宿不消停。
她做媳妇儿的时候，怎么就跟这一点也不一样呢？
相比之下，几个女孩子之间的话显得格外少。大伙儿都不大熟，就是王思嘉这个最熟的，也不至于三天两头见面还能憋出一肚子话来没玩没了，故而现在聊天的阶段，还停留在说说诗书。
“不知道四娘五娘，现下都在读什么书？”朱子琼想套个近乎，开口问起同一个战壕的庶女战友们来。
四娘探了探五娘，五娘又探了探四娘，终究由四娘代为开口：“哪儿说得上习什么书，不过识几个字，不做那睁眼瞎罢了。”五娘则垂着一双圆圆的眼睛，呷着茶汤嗤道：“好生羡慕朱家的三姐姐，能和男孩子们一样，在正经学塾里念书。”
这话便是将朱子珮推了出来，成众矢之的。这塾校是王家办的，王家的姑娘站在面前羡慕自个儿，这等事从来可没有过，咀嚼一二，怎么都能品出一丝妒意来。朱子珮想，若自谦起来直说什么塾里这不好那不好，反倒落了王家的脸，又显得自己做人不够周全，索性大大咧咧承认道：“我也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不晓得竺先生瞧上了我什么，竟稀里糊涂成了他唯一的女弟子，成了你们口中艳羡得不得了的人物。”
王思嘉在一旁抬杠：“听听，这可是竺先生，竺先生的弟子呢！
王思嘉虽不是什么才女，可竺先生的名号却是听过的，生怕在座其余几人不知道，便把竺先生的事迹同大家讲来。
在座的女儿们，除了朱子珮有这样的好运气，统统都是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养在深闺中绣花念《女则》的，一听说竺先生这样的风云人物，又看看眼前的朱子珮，一双双大眼睛里早已充满了对外界的期待与向往，仿佛朱子珮是个神仙妃子。
朱子珺脸上淡淡的，从容不迫地吃着茶，瞥了一眼被目光焦烤着的朱子珮，不置一词。朱子琼的心里却有些吃味，既羡慕朱子珮能见这么多世面，又嫉妒她不过中人之姿，何德何能配她如今响亮的名声。
要是她也有这样的福分……
朱子琼的口中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随后嘴角又舒展开来。她哪儿能有这样的福分呢，朱子珮光芒万丈，她便成了她脚边一只蝼蚁，如尘埃，似草芥，她越荣耀，她越卑微。
王家的三个姑娘七嘴八舌问起塾里的事来。朱子珮便老老实实说起塾学里的乐趣，譬如“盛京文童”刘文和老是喜欢提出来一些稀奇古怪的见解，王静淳便老喜欢站出来唱反调。又譬如王景益每次格外耿直，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还曾经告密过王景淳打小抄，为此兄弟两个差点打起来。朱子珮再想，又提起萧令稷装老大哥的事儿，说罢在她们面前学起萧令稷的嘴脸来。
众人捧腹大笑，好个少年老成。
“我记得刚去念书的时候，几个师兄都已经相处了很长时间了，独我一个，谁也不认识，大家也只寥寥介绍了几句，我觉得大概都是文人，所以不怎么爱提家世。说来，我一开始还不知道文和师兄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文童公子呢，心里还计较：谁这么喜欢唱反调！”
朱子珮也起了兴致，愈发绘声绘色的描述起塾里的美好来，提到陈敏之，忽然眉眼都变得更柔和了。
“敏之师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不论什么时候，他脸上都挂着笑……恩，就是身子不大好。”说着叹了一口气，“他的脸，比咱们姑娘家的都要白，我还看过他的手，指甲又细又长，可是手掌瘦瘦的，不像我，一双肉嘟嘟的手。”
王五娘嘉听着朱子珮对陈敏之的描述，忽然蹦出来一句：“我知道了，是不是那种……病弱西子的感觉！”
一句话，语不惊人死不休。叫王思嘉听了，有些挂不住脸：“男孩子哪儿能用这个词形容嘛！”五娘听了不服气，“那你换个词儿来形容。”
朱子珮没有继续说下去，脑中却浮现出陈敏之的面孔。
他真的生得好美，柳叶眉，桃花眼，窄鼻，薄唇，细长的手，半月形粉粉的指甲盖……现在的面孔还很稚嫩，可七八年后，一定是个惊世美男。朱子珮作为一个九岁的女童，很可耻的意//淫起未来的画面。
可是孟婆的话，又在她耳边回荡起来。
薄命少年。
不考虑朱子珮能不能嫁给陈敏之这个很现实的问题，就说陈敏之一身病痛，将来英年早逝这一点，就让朱子珮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王思嘉思量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一个词来形容：“冰清玉润。”
朱子珮心下一凉：这词似是用来说卫玠的，卫玠身怀有病，二十七岁便登天极乐，这个词用在陈敏之上，实在太契合了。契合到，令朱子珮觉得凄悲。她没有接话，转而说起自己的哥哥来：“我是里头年纪最轻的，之前念的书也不多，平日里总要缠着师兄们给我再讲几遍才能明白。倒不是我自夸，这里头属我哥哥最有耐心了。”说罢，吆喝起自家哥哥来：“你们都收敛点儿，别老惦记着那病才子，我哥哥可也是个好苗子呢。”
朱子珺摇了摇头，低声道：“又在胡闹了。”
朱子珮也是仗着几个姑娘渐渐熟络，拿王思嘉开涮道：“你要不要考虑做我的大嫂啊？”王思嘉当下扭过头去，“珺姐姐，替我做主！”
朱子珺瞪了朱子珮一眼，这才收敛。
几个姑娘说是想听塾里的事，实则也是想见识见识外头的世界，朱子珮说完自己的日常后她们还觉得不够，又缠着要问城里的风云。
朱子珮满脸无奈：“这个我便不知道了。盛京还能有什么人物，又还能有什么大事。庆王府便顶了天，你们不也都见过嘛。”
众人哑口无言。
午时粗浅用了些斋饭，再小憩了一会儿，几个姑娘家的便被太太姨娘们领着去宝殿里去烧香了。朱子珮也不例外，跪在蒲团上捻了香祭拜，静默了一会儿，方一轱辘爬起来。烧香每年都要烧，不知道灵不灵验，只当是个习惯了。
又说去抽签卜卦。一小和尚捧着签筒朝她们走来，几个太太已先抽过了，签文解出来都是上上大吉。朱子珮心料必然如此，不然这寺哪儿能赚这么多香火钱？自然是赶着好话说了。
朱夫人又让朱子珺去抽，解的是姻缘。
但见这回换了住持来解，只见他道：“佳偶天成，竹马情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朱子珺抿唇不语，朱夫人却有些急迫：“大师，还请您解惑，这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是什么意思？”
只听住持道：“姻缘自有缘法，净心等，时机到了，自会来。”
朱子珮并不信这话：什么等了就来，若等到她姐姐十五六岁，自然甭管是鸡还是鸭，都得嫁出去。可碍于母亲一脸深信不疑，她只是撇了撇嘴，并没说话。
佛教里讲求指点迷津，为佛弟子，不得卜问、请祟、符咒、厌怪、祠祀、解奏，亦不得择良日良时。朱子珮听了，愈不以为意。
朱子琼倒记着要解姻缘的事，朱子珺正当婚配，又是太太做主，自然可以光明正大的解签，可她们年岁还小，闺阁女儿，自己去讨姻缘签，叫太太们听见瞧见了便要丢丑，故而心中为难，不知如何将太太们支出去。
孙姨娘在一旁站得有些腰酸，前脚和朱夫人请求自己去抽一签，后脚整个人一昏，跌在地上。朱夫人忙令婢女将她抬回居士林的厢房中歇息。朱子珮见状，也顾不上多想，上前对朱夫人耳语道：“娘，孙姨娘可别是怀上了。”
朱夫人面上神色变了两变，来寺里进香也没有带医婆大夫，寺里虽都是出家人，可也都是男人，若孙氏有孕，怎么个查法？她若是见了红，又由谁来诊？
随行的都是丫头婢子，车夫厮儿到了寺前，就已折返回去了，眼下没有大夫，总要有人去请。朱夫人心中隐隐焦急，也顾不上计较孙氏究竟揣的什么计量，一门心思愁请大夫的份上。
王二夫人提议道：“不如请方丈差使一位高僧，骑马回城，请个大夫上来？”
王大夫人摇了摇头：“这怎么行，你要个僧人去请千金科的大夫，岂不是辱没出家人身份？”
众人面面相觑，实有些为难。再看昏躺在一旁的孙姨娘，的的确确有褐红的血液沁在衣裙上。朱子珮心中也有些矛盾：若是保不住，自然少了一个祸害的可能；可究竟是个孩子……
“我骑术不错，老是和塾里的师兄们一起比赛马，就让我下去请大夫吧！”
定眼一看，正是朱子珮开口在说话。
朱子琼有些忐忑，嫡出的闺女儿，真能冲出去救庶出的骨肉？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卜问姻缘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