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天地辽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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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孝玮今日，简直是朱子珮的救星。
上完竺先生的课，朱孝玮也不知怎的，觉得心头有些堵得慌，思前想后，便说服自己是因早上那番言论深奥晦涩，太伤脑子。恰问过剩下几个哥儿，都无琐事，便邀约去清水台的马场活络活络筋骨。
停车归府，朱孝玮见几个丫头交头接耳，低低嗤笑，不知在议论什么，便随口一问，方才知他三妹子的艰难困苦。
朱子珮一大早便被打起来，跟着新请来的廖婆子学针凿。廖婆子早年是个刺绣铺子的师傅，手艺精细，后年岁大了，儿女也拉扯起来了，便鲜少再做营生，偶走门串户，教闺阁姑娘、待嫁妇人女红技艺，补贴补贴家用。
前世，朱子珮的女红手艺，原就是马马虎虎，就是家业凋敝零落之时，她也未拿过绣件换银钱，还是靠各铺子田庄周转。眼下，廖婆子正盯着她描花样子，朱子珮早已被她那直勾勾的眼神慎得发慌，捏着羊毫细笔的手竟生出湿凉的一层薄汗。平日叫她大姐监督着练刺绣，直接跳过这些步骤，单叫她缝平针做个口袋或订个鞋底子，实用性上还是能应付过去的。
可是廖婆子真的，太认真了吧？
望着手边一叠未描的花样子，各色繁复，摞了足有一寸高，再瞅瞅自己面前的这一张，朱子珮突然有些不详的预感：该不会等把这些花样子都描完了，她得一个个全绣出来吧！
思及此，脖子也很不客气的疼起来。
朱子珮闭上眼，对自己可能遭受的惨遇，哀悼起来。
“小姐，大少爷来了。”
此刻的阿若，简直成了朱子珮眼中的救星，哪顾得上什么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一双眼里精光闪烁，忙笑着推椅起身，逃离这可怖的桌案。“快请，快请。”
朱孝玮见她迫不及待迎了出来，便知她这等顽劣的必忍受不住在这儿苦兮兮学刺绣，心里早就算计好了要将她解救出来，可见了她那张笑容洋溢的小脸，忽然又起了捉弄人的心思。
“大哥可算来了，我好想你呀。”朱子珮说着说着便钻进了他怀里撒娇起来，又甜着嗓子讨好她的大哥，说了许多好话。
朱孝玮一听，嘻嘻一笑，“做什么呢？”
只见朱子珮努了努嘴：“今儿个不容易，我都描了一早上的花样子了，这会儿刚用过饭，竟还要再描哩。”
“可苦了你，是不是膀子都酸了？”
朱子珮见有戏，巴巴儿点头如小鸡啄米。“恩恩，可累了。”
“正好，我也是听说你最近学女红不错，前几天出去倒也不知道在哪儿，把我一件褂子给勾破了。缝缝补补的小活计，应该难不倒你吧？”
“……”朱子珮欲哭无泪。
不带这么坑人的吧？
“大哥！”朱子珮嗔怪道：“倒也不是不可，只是我手拙，若缝成一道歪歪扭扭的蜈蚣，你再穿出去上学，岂不落人笑话！若是个寻常荷包，我且给你绣一个月便是了，这差事，实在是刁难人呢。”
朱孝玮伸手捏了捏妹妹气鼓鼓的小脸，还是肉乎乎的，手感真不错。调戏够了，朱孝玮也不和她再闹，忍着笑道：“一会儿我和几个兄弟约了要去清水台打马，你要不要跟去，做个小马童？”
朱子珮面上倒是云淡风轻：“可是待会我还得跟廖师傅继续学针织刺绣呢……”说着说着，还演出了一脸为难。
“哦……这样啊，那算了。”
眼见朱孝玮转了身，朱子珮心里早已破了功。
“大哥……大哥！”
朱孝玮步伐一顿，旋即道：“还拿乔！快快叫底下人给你备上护具，一会儿我在马棚里等你。”
朱子珮心花怒放，笑嘻嘻地喊：“大哥万岁，大哥万岁！”恨不能将朱孝玮夸到天上去。又想起了廖婆子，忙又跑回去同她老人家解释。
廖婆子也没个言语，虽是被聘来教导的，却没那等闲情管束这贵府小姐，若不愿学，不学就是。
朱子珮已拾掇得利落，往马棚去了。朱孝玮见了，不由一惊。
她今日打了辫子，几绺俱拢在发顶上，盘成乌黑一个圆髻，头戴一皂罗折上巾，英气逼人。又往下看去，但见一身胡服制的枣色窄袖衫，腰系蹀躞带，垂算囊匕首，配绸裤，足蹬长靿靴，衬得愈发英朗。况她尚是个九岁的丫头，未历初葵，胸前无物，不仔细辨认，真似个哥儿一般。
朱孝玮摸了摸她的脑袋，接过碧石递来的帷帽给她戴上。
虽大周民风不算过分保守，然为出阁的女子出游，多半还是要带帷帽，以纱遮面。
一层薄纱将朱子珮的脸遮住，轻飘飘的，一点儿视线也不挡，反增了几分神秘感。朱子珮却有些不满，伸手摘了帷帽，苦着脸道：“谁家孩童还带这的，况是马场，岂不要热煞！”
朱孝玮微微皱了皱眉，还是选择了纵容。
仆从牵马来，朱子珮定睛一瞧：一匹是栗色的，一匹是黑色的。但看栗色这匹，鬃毛光滑无杂色，健硕高大，然头却显得清秀，似很温顺模样。另一匹则耳长敏捷，胸处深广。
朱子珮忍不住大叫道：“好马！”
朱孝玮眼神中略有疑惑，剩下的多数是赞许。“哦？你认识？”
朱子珮喜骑射，入京后住在荣王府，愈发见识良驹无数，眼下叫她认个马，自然不在话下。只见她自信满满，蹬上那匹栗色马的马镫，一个翻身，跨坐上去，动作利落如流水。
“大哥这河曲马，我是驾驭不来的，只好骑这温顺的白城马。”
恍然间，仿佛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又有些尴尬起来，不知道怎么圆谎。上辈子她的确善于认马，可是那都是入京城以后的事儿了。不觉间，汗珠子从额头滚了下来。好在朱孝玮并未深究，如此方化险为夷，二人一前一后，策马而出。
清水台在帽山之腰，山林环绕，乃是一处美景。马场设于台下，时有人驻足台上观看跑马。二人到时，已约莫巳时，烈阳比午时强些，可仍觉得燥热。远处已有几骑狂奔，看得朱子珮热血沸腾，早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那几骑似从远处驾来，步态愈慢，最终停在兄妹跟前。朱子珮虽一个也不认识，但猜得出，这就是今日和大哥邀约的几位世家公子了。
“怎么，今儿个还带了一拖油瓶？”一人高高在上，仰着脸，叫朱子珮看不真切。可这语气，实让人心里发毛。
谁是拖油瓶！姑奶奶倒想叫你见识见识骑术。
又一人下了马，冲着朱孝玮作了揖，只听见他们互相寒暄，朱子珮才知，这就是王思嘉的哥哥，王景益。
“这位……想必是三妹妹吧？”王景益又上前，要给她问礼。朱子珮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却又好奇他怎么看得出来，偏首笑问：“适才又未说话，王家哥哥如何晓得，我是个女儿？”
“朱家共两个公子，听闻朱二公子才五岁，必不是眼前姑娘这般模样。八//九岁模样，又能叫孝玮爱怜如此的，想来只有三姑娘了。”陈敏之眯着一双桃花眼笑道。
陈敏之和萧令稷姗姗来迟，恰赶上朱子珮抿着唇百思不得其解，便开口解惑。朱子珮只见这人穿着骑装，却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硬朗，活穿出仙风道骨的味道来，心里还奇怪这人来路，再等他开口，朱子珮只觉得飘飘欲仙。
这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不对，这个小哥哥，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朱子珮心里早就痴了，暗骂自己：前世作什么孽错过了这样兰芝玉树的一个公子，去喜欢那负心东西呢！
忍着心中荡漾的小粉红，朱子珮借助自己女童天真无辜的优势，眨巴着大眼睛。“不知这是谁家哥哥，只管叫我妹妹就是了，倒不必生疏。”
朱孝玮看见妹妹撒娇卖痴的憨态，又觉得手上痒痒，恨不得再捏捏她的脸。朱子珮惊恐地瞪了他一眼：亲哥哥，再给你捏，我的脸都要被拉成炊饼咯！
朱孝玮只好放下手，正色道：“这位是陈家的公子，”又介绍旁边几位，“这位是萧家的公子，竺先生的爱徒；这位是王家大房的公子，你认得的王家妹子的兄长；这位是王家二房的公子……”
虽然陈敏之最好看，可是，其他几个也不差嘛。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陈家哥哥。”朱子珮行礼。
陈敏之仍是一张笑脸回她：“妹妹只管喊敏之就是。”
朱子珮眼波流转，脆脆喊道：“敏之哥哥。”这童音，简直甜如蜜。后又一一把剩下几个人也喊了声哥哥，这就算认识了。
正准备一齐跑马比试的，朱孝玮发现，少了一个人。
“刘文和哪儿去了？”
刘文和的孤僻性子本就不讨喜，他几个也就环顾周遭一圈，发现没看见，便懒得管了。马场天高地阔，碧草如翠，若心静，隐隐有微风席来，若打马飞驰，更加凉爽。
朱子珮蹬马而上，嘻嘻笑道：“让我也和诸位哥哥一比！”
王景润倒不信她能有几分能耐，笑言：“咱们若一齐比，可顾不上让你，到时候别哭鼻子。”
朱子珮对他没点儿好印象，冷哼一声：“少小瞧人，我不仅要比，还要和你们赌输赢！”
“好了我的小姑奶奶，你且消停消停，老老实实骑一会儿。否则，下回不敢带你了。”朱孝玮有些看不过眼了，连连劝抚，生怕她意气用事，别弄得一会儿摔下马出了闪失。
朱子珮不依，好容易能来马场上，无那些琐事烦扰，又有美男环绕，不能纵马奔腾一番，岂不是可惜？
“谁说女子不如男，自古就有花木兰。”也不知怎么的，就编出个顺口溜来，惹得众人捧腹。
还是陈敏之会抬举人，帮她话道：“三妹妹豪情过人，该和咱们堂堂正正比一场。你们且莫小瞧她。”
朱子珮心里一甜，“就是，若是我赢了，你们一个个都要给我赏。”
大伙儿仍是当笑话听的，也不在意她输了会如何，索性道：“好，若你赢了，咱们每人都任你挑，只不知道你要挑什么？”
朱子珮狡黠一笑：“且由我赢了再说。”
一群人齐齐上马预备，端好了架势，忽一声大喝发令，一骑绝尘。朱子珮小腿发力，夹紧马腹，稳握缰绳，竟真是老手上阵，颇有气势。她虽人小，初时也不是第一个，可后来竟愈来愈快，把陈敏之超了过去。众人虽知陈敏之身骨不如他等健硕，但也没想到朱子珮还有几分水平，此刻暗叹她不可小觑，也都打起精神来。
朱子珮似乘风一般，连连超了几人，竟把她亲哥哥也比了下去。哥儿几个傻了眼，眼睁睁瞅着这小妮子离自己越来越远，唯萧令稷能和她不分仲伯。
王景益已停了马远远眺望，“乖乖，这个朱三姑娘，竟能和令稷一比，厉害，厉害！”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天地辽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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