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萦酒》糖里有毒啊

6、不过一时玩物却自视甚高

　　“好管闲事！”
　　向锦却这般评论到，暼了眼花树之下兀自发呆的楚疯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不该随了那丫头的意去医馆的，你自己就懂医理，分明知晓自己身子的状况，如今还拉得人家小姑娘为你平添担忧！”
　　“是呀，我应该拦住她的，怎么就真的任她拉着去了医馆呢？”
　　楚疯子喃喃着，他还记得李大夫束手无策的神色，以及瞧着自己那怪异的眼神，想来李大夫是在想，分明将脾胃伤得这般严重了，眼前这个人怎么还活得好好的？
　　“就没有一点点治好的办法了？”
　　沈桑盛焦切地询问着。
　　“根治是不可能的，好好养着吧，能缓多久就缓多久，反正也就这两年的事了……”
　　“庸医！”
　　沈桑盛却这般气恼着，拉着他就走:“别听这庸医说的，我们去别家医馆瞅瞅！”
　　“你这小丫头怎么还砸我招牌了！去哪儿都是一样的，他能活到现在都是个荒诞了，你还指望着什么？！”
　　“风太大，我听不见――”
　　不管不顾，充耳不闻，沈桑盛就那么拉着他离开，寻找着下一个医馆。
　　“小果子。”
　　他着实有些不忍心了，他想告诉这个无知无畏的丫头，李大夫说的是真的。
　　“传言也是有误的嘛，都怪我，怎么带你去看了个庸医！”
　　她笑着自责，灵动的大眼睛扑闪着，笑容有些傻气，却很甜。
　　“其实……”
　　他还想再说什么的，而沈桑盛出言就直接打断。
　　“其实他就是个庸医！不就是个胃病嘛，人多多少少都会有的，哪有他说得那般严重，什么不能根治，还什么也就这两年的事……”
　　“……”
　　“楚疯子，一定会养好的，什么这两年，都是假的，对不对？”
　　“嗯……”
　　或许是两年都撑不到吧，而看着沈桑盛牵强的笑容，他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会养好的，一定能养好的，我来养！”
　　沈桑盛径自喃喃着，神色恍惚，他瞧得清楚。
　　楚疯子突然有些后悔了。
　　“方盛的事情是不是你出的主意，是不是你摆了我一道！”
　　向锦皱眉，说起了来此的缘由。
　　楚疯子回神，看着脸色阴沉的向锦却是轻笑:“谁摆了谁一道你自己清楚，我可没让小果子教你跳河呢。”
　　向锦闻言目光一沉，嘴角却扬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她平时笑得狂傲，言行多是泼辣与骄横，活脱脱一个宦官世家被严重溺爱的刁蛮大小姐，此刻瞧着和平日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可自有一股子的戾气以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随意，倒也确乎是有些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方盛可是说了，入赘谁家也绝不让我娶他，嘁，当真把自己当一回事呢，不过一时玩物却自视甚高。”
　　“那是你和他的事，我并不想多知道些什么，所以，来此何事？”
　　楚疯子不甚在意，对于向锦这微妙的变化也司空见惯。眼前这丫头向来如此，人前一套，人后又是一套，就连她亲爹都只觉得这小丫头是个刁蛮大小姐，谁曾质疑过呢？
　　“方盛他，似乎很喜欢那个好管闲事的小姑娘……”
　　向锦突然这般道，观察着楚疯子的神色，却是没发现自己说出这话时神色落寞，言语间酸溜溜的。
　　楚疯子不过伸了个懒腰，扶着树干缓缓站起，目光落在溪水流去的方向，听着向锦的意有所指却只是轻哦一声，漫不经心。
　　没有瞧见自己想瞧见的神色，向锦顿时大失所望，不屑地撇了撇嘴，而似才注意到什么，一愣:“你向来酒壶不离身，怎么今日身旁却是空空如也？”
　　“扔了。”
　　“扔了？！你把你的那些存货也都扔了？！”
　　向锦以一种看怪物地眼神瞅着说得不甚在意的楚疯子，只觉得眼前这家伙一定是疯了，完全在暴殄天物啊！
　　“那倒是没有，还在屋后那棵桃树下埋着，你想要就拿走吧，全拿走。”
　　“全送我了？这么好？！”
　　向锦有些不敢置信，但生怕楚疯子后悔一般，赶忙道:“这可是你说的，我这就找人来把那些好酒一个不剩地都搬走。”
　　说着便是急匆匆转身离开，生怕慢了一步楚疯子就改口了。
　　楚疯子觉得好笑，无奈轻摇头:“只会扰人清净的家伙。”而目光又不自觉地落到流水处，恍惚出神。
　　今日清晨的饭点她便没来，如今午时饭点已过她依旧没来，那么到了晚饭点她是不是也不会来了……
　　――――――
　　“游手好闲。”
　　沈老太太这般数落着沈桑盛，神色严肃，没有半丝开玩笑的意思。瞧着眼前的小丫头却时不时往窗外瞅，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当下变了脸色，大动肝火:“沈桑盛！”
　　沈桑盛猛然一惊，赶忙回神看向自家奶奶，却见得沈老太太不住咳嗽，顿时脸色一白，慌慌张张地上前替沈老太太顺着气，嘴里不住焦急地唤着。
　　“行了行了，老毛病罢了，你这是叫魂呐。”
　　沈老太太没好气地瞪了大吼大叫的沈桑盛一眼，直接给了她一个爆栗子。
　　沈桑盛暗自吐了吐舌头，心头却是念着，一点都不疼。
　　见沈老太太确乎是没什么事的模样，心中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思绪又不由飘到窗外，暗自苦恼焦急着。
　　这都过了午时三刻了，又错过饭点了啊！
　　沈桑盛郁闷着，也不知沈老太太今天是起了什么心思，从一大早就开始亲自盯着她干活，只要她喊累沈老太太就开始数落她，撒娇卖萌这平日里使得最灵的招数也失了功效，软磨硬泡都没用，沈老太太是铁了心要监督着她，不准她偷懒了。
　　以至于她今天一步都没踏出过桑园，想着还要给桃坞的楚疯子送饭却不得机会，心里头急得不行，面上却是完全不能表现出来的。
　　“桑儿……桑儿！”
　　沈老太太看着又跑神儿了的沈桑盛当真无可奈何，心下却疑惑着，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老是发呆，虽然平时散漫惯了，可也从没见有这毛病呀？
　　“啊？”
　　沈桑盛茫然地看向沈老太太。
　　沈老太太轻叹一声，语重心长道:“桑儿你总这样可不行，我可是已经听到桑园里有姑娘在暗自说你的是非了，我跟你说过，在桑园里做工的姑娘都是你的姊妹，将来会帮着你的，你与她们要同工同活，别老想着是主家的小姐就可以消极怠工了，你总是这般让她们以后怎么服你的管制？”
　　“桑园是您的，您管着就很好呀，哪需要我管制嘛……”
　　沈桑盛小声嘟囔着，很是不情愿接管桑园一般。
　　“现在我管着，那以后呢？桑儿，你是我唯一的亲孙女，这桑园以后是要交到你手里的……”
　　“不是还有舅公他们么……”
　　“桑儿！”
　　沈老太太神色忽地凝重下来，她拉着沈桑盛的小手，笃定道:“桑儿，你记住，这个桑园是你的，只能是你的！”
　　沈桑盛看着认真的沈老太太突然有些茫然无措了，直觉告诉她沈老太太是说着一件十分严重的事情，严重到她根本不想去面对啊……
　　――――――
　　月向东斜，桃花满坞，一片幽静，今夜并无风。
　　果然是没有来呀……
　　楚疯子长睫轻垂，掩去眸光。
　　他觉得今日特别漫长，可能是没有酒了吧。
　　该回屋里歇着去了，桃林夜深露冷，像以前一样直接睡在树下对脾胃不好。
　　楚疯子这般思忖着，转身向那方茅草屋行去，脚步缓慢，背影在月光下显得落寞。
　　听得身后忽有声响，身子一僵，几乎是下意识地快速转身望去，待真的瞧见了心头念着的那个“失约”的家伙，顿扫一天的心头阴霾，嘴角不由扬起，连带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眸子也染上愉快的笑意，眉眼弯弯如天边月牙，瞧着好不舒心。
　　“小果子，你好慢。”
　　沈桑盛扶着身旁的树干，手中的灯笼还在摇晃着，她微弯着腰，小脸红扑扑的，满头大汗，不住喘气，有气无力地将另一手提着的食盒往前送:“今天、的，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