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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小酒馆 ...


  •   克莱尔觉得事情真的脱出了她的预想轨道;这种脱轨情况时常发生,不过也甚少以类似在晚上九点南伦敦的某条泥泞小巷里把自己半年也就穿几次的白皮鞋弄脏而告终;此类悲惨结局通常以某种突发奇想开头,在日常生活的某一刻抓住那少见的机会,觉得自己应该改变一下沉闷无聊的生活,未经深思熟虑便草率答应了魔鬼的要求,最后发现自己所渴求的神展开不过是白日做梦,到头来还是落得个筋疲力尽,让人恨不得马上回归自己那陈词滥调的日常。这次似乎也是如此:从下午答应侦探先生开始,克莱儿就感觉自己走上了一条和她平常作风完全不一样的道路。也许刚才不应该再答应他来找“Nancy”的“朋友”的,克莱尔如是想到。

      “我还是不清楚,你是怎么找到这个鬼地方的。”华生一边试图避开地上的水坑一边略带挖苦口气地问着他的侦探好友。不像克莱尔,他穿着结实的旅行鞋,但他的裤子是不常见的灰白色,而且还是吸水的材质。

      “基本的,”侦探大步流星走在前面,他倒是一开始就穿着一双结实的长筒防水靴:“虽然不能肯定女孩是南华克人——德坦布尔小姐说凶案应该发生在伊斯灵顿实在让人纳闷——但既然地点不在凶/嫌的考虑范围内,从别的地方拐到南华克实在没什么意义;除非南华克本身对他很重要;我问了霍金斯,南华克这边的帮派聚集点就那么几个,从女孩的皮肤看她不似终日在户外活动,证明除了小偷(这点我相信小姐的判断)她还有一份室内的兼职,甚至是主职。最后,她衣服上的新鲜的泥点;伦敦南部地下几米处才有的细土;再看下泰晤士报,华生,今日动土施工之地;最后就是些在地图上涂涂画画的活了。”

      “他?”华生问道;他差点摔倒,扶着墙才勉强支撑住。我在后面扶了他一把,他的侦探伙伴也回过头来拽住他。

      “是的,一个年轻男子,身材高大而手指灵活;出身很好,但成长环境明显有点问题——更多是精神上的,文学上颇有造诣,受过高等教育。他看上去很斯文,但胆大而残忍,所以我们要格外小心。”

      三人继续向前走,拐过一个弯后,月光照在小巷里,视野变得好得多了;听得见远处煤气灯嘶嘶作响的声音;到这儿人变得多起来,看得出来都是醉汉和无家可归之人,或两者兼而有之。其中一人大声唱着歌,有些跑调但是旋律优美,他口音太重且口齿含混不清,克莱尔几乎一个字也没听懂。一个流浪汉盯着克莱尔看着,不过克莱尔觉得他似乎是对自己的衣服更好奇些。不管怎样她还是快步赶上前面的医生:“所以——霍金斯先生是福尔摩斯先生的线人?”

      医生笑了笑:“霍金斯‘先生’是我们贝克街那儿的帮派小头目,他大概才只有十几岁吧——而且没错,夏洛克会给他一些钱,让他帮着给些消息。”说着他让克莱尔走在了他前面。

      “我们到啦,钉袋酒馆!”侦探此时像献宝似的站在一家——呃,破破烂烂的小门前。克莱尔自已一人绝对看不出这是什么酒馆。侦探替他们打开了们,但又小声嘱咐到:“话就由我来问,两位还是少说话比较好。看好钱包。”克莱尔学着医生一般认真点了点头。

      酒馆里人声鼎沸,从外面却根本什么也听不见,门板上满是斑痕,绿色涂漆几乎剥落殆尽,但木板本身足够厚重。这间半地下室里灯火通明,却闷得三人透不过气来。克莱尔看见远处似乎有人在打架,叫好声和座椅倾倒声不绝于耳。福尔摩斯领着他们找了一处偏僻,稍稍安静的小木桌旁坐下,颇有经验地朝柜台的方向吹了一声在克莱尔听来走调的口哨,不一会儿来了一位和克莱尔年龄相仿的女招待。她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裙衣,火红的头发乱糟糟的仿佛在燃烧。鼻子似乎缺了一块。她拿着一块小木板,似乎颇不情愿地拖着步子懒懒散散的荡着走了过来,另一只手拿着铅笔,神经质似的咬着笔尾,隔着老远克莱尔都看得见笔上的瘢痕。女招待一直盯着克莱尔,走近了才用克莱尔多少预料到的爱尔兰口音挖苦了一句:“这不是您这样的女士该来的地方。”

      克莱尔下意识移开了目光,选择了沉默。来不来这儿是她自己的事,她多少有些赌气地想。但的确——在这个爱尔兰姑娘看来,这不啻于无礼的跨界挑衅,和炫耀或者奚落类似。

      “三杯啤酒。”侦探恍若未闻,华生则有些尴尬地盯着桌面。后者以一种奇怪的用笔方式在纸上做了个记号。接着侦探从兜里掏出半克朗,一字一句的说:“我来找Nancy。”

      女招待眯着眼看着金币,更加起劲地咬起了铅笔:“她不在。”

      克莱尔感觉她和医生都暗暗大喘了一口气。名字是一样的。

      侦探似乎预料到似的:“哦,Ailbe,你总不能指望三个词赚来半克朗吧——”

      Ailbe——从她的表情看她确实叫这个名字,而且之前从没见过我们的大侦探。有那么一会儿她停止了咬铅笔,瞪着翠绿的眼睛看着福尔摩斯。她似乎思考了一会儿,接着说到:

      “再多的,我们‘老哥’也不会让我说的。”然后继续盯着侦探。

      “那么,为了你的得了伤寒的亲弟弟?”侦探回敬她一句。

      Ailbe一副差点跳起来的模样,她失魂落魄地又看了看克莱尔和医生。而两人继续保持面无表情。克莱尔觉得她和医生吓到Ailbe了,女孩可能误以为他们是什么大人物。

      “你放心,我们是Nancy的朋友,只想帮帮她。”侦探低声说到。

      “Nancy肯定遇到了麻烦,你们不是第一个来找她的人了。” 她过了好一会儿再开口说到。随手把铅笔放在胸前的大口袋里,招呼了一个小厮去柜台拿酒:“一个星期前,有位先生来这儿找她,那人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全程低着头。他似乎有什么事让Nancy做,但说实话,找我们这种女招待能有什么好事?我劝她还是置身事外的好,但是那边似乎报酬优渥。从那天起我就没见过她。也没听说过她在那里。”

      “你们老大不管么?”这时那小男孩带着三杯啤酒回来了,福尔摩斯迅速噤了声。男孩的头发和Ailbe一样又乱又红,他重重把三杯油腻腻脏兮兮的杯子砸在凹凸不平的桌面上,白了女招待一眼,又立刻转身混进了围观打架的人群中。

      Ailbe恍若未见,继续说道:“业务完成了,‘老哥’也没理由拘着我们。”

      克莱尔低头小小啜了一口杯里的饮料。她一向不喜硬饮,结果这次也被呛了一下。剩下三人睁着眼看着她。结果克莱尔咳得更厉害了。大夫笨拙地帮她拍了拍背。克莱尔觉得Ail这会儿没那么害怕他们了。

      “那位先生有什么特征吗?身材?眼珠颜色?习惯的小动作之类?有钱吗?”侦探一直等到克莱尔咳完再问。
      女招待这才收回视线。

      “钱?他比诸位可要阔气。至于身材——个子挺高的,比先生您还要高,也比您壮。看上去上了年纪,因为他佝偻着背,头发看起来花白,声音也蛮嘶哑。但他不太爱说话,走起路来又咚咚作响,所以我也说不好年纪。他明显故意避着所有人,一看就没打什么好算盘。”
      哈,老人。克莱尔看见医生多少有点幸灾乐祸地看着侦探。但福尔摩斯看也没他一眼,直接问道:

      “和那陌生人有关的任何事,你还记得什么。”

      Ailbe摇了摇头:

      “我也希望能再想起点什么。”

      克莱尔清楚听见医生叹了口气。就连侦探也眉头紧皱。

      最后福尔摩斯还是告诉Ailbe Nancy已经死了的事情。但这个红头发的年轻女孩看起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多少料到了。”她如是说到。

      结账时克莱尔多给了她半个克朗。Ailbe多少有点惊讶,但还是阴沉地盯着克莱尔。“这不是您该来的地方。”不过这次语气完全不一样了。

      等克莱尔和二人重新回到大街上时,她听见了不知何处教堂敲晚10点的钟声。七月伦敦的夜晚气温正适宜,今晚也没有烟雾。这一天终于要结束了,克莱尔长舒了一口气。华生医生去叫马车了。留着侦探和克莱尔在街口等着。

      “实际上,我有个问题——”
      克莱尔听到便侧身看着侦探。后者也直接看着她。那双绿眼睛没有Ail的那么鲜艳,却平静得让人有些害怕。

      “你是美国人吧?”

      克莱尔点点头:“某种意义上是的。我出生在芝加哥。不过自从父母去世后我就搬到伦敦这儿的亲戚这边来了。我在英国已经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侦探垂下视线:“失礼了。”

      “没关系。那时我太小了,几乎什么也不记得。”出于某种奇怪的直觉,克莱尔觉得他一开始想问的不是这个问题。

      这时华生终于叫到了车。他兴高采烈摘了帽子在百码开外挥舞着。克莱尔笑了:

      “华生大夫,他人真的很好。”

      就连苛刻的侦探这次也点了点头。两人朝同伴走去。

      “这次真的辛苦您了,真的很抱歉。其实您不想来,是吧?这件案子日后可能还需要您的协助,真的——”

      “不、不——”克莱尔打断了侦探的话。他这么一说出来她反而有些尴尬。一想到Nancy苍白而破碎的身体,一阵愧疚攫住了克莱尔:“能在这样的事情上帮上忙我自然很高兴。以后有什么能帮得上的地方也请来找我。”

      侦探笑了:“那真的要感谢您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小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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