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客栈》冰麟凰月

3、怪手神偷（一）

　　这天，江湖客栈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非常，来喝茶的喝茶，吃饭的吃饭，住店的住店，唠嗑的……唠嗑……

　　掌柜的对着来往的人群笑眯了眼睛，跑堂小二在客桌与客桌之间游走，不时的提供点小道消息吵热气氛，顺便看看最近杭州有没有什么八卦。美人厨师不到正餐的时间是不会出现的，至于店老板，估计还在房间里和他的金枕头相亲相爱吧……

　　又是和往常毫无差别的一天。

　　小七突然倍感无趣的钻到了柜台下面，唉声叹气。掌柜老五和蔼的摸摸小七的头，安慰道：“八卦……总会有的。”

　　“没错！”小七双眼满含希望，背后燃烧着熊熊火焰，那是对未来的向往，以及他那颗坚定不移以八卦最高的心。

　　“没有八卦就让我来创造八卦，好歹我前世也是一职业狗仔对，区区八卦，能乃我何？挖卡卡卡卡卡……”

　　笑声满满低了下去，小七又重新躲回了柜台下面，蹲在最黑暗的角落画着圈圈，低声碎碎念：“我的《江湖轶闻录》第３０期的主题啊……我还没想好呢……”

　　主题都没有决定下来啊……如此老五也无可奈何了，只能任小七在角落里抓狂。其实也该习以为常，哪次小报出来的前半个月他不是这样的？抓啊抓就抓习惯了，没事抓抓狂，有利于身心健康。

　　还好还好，这次只是画圈圈，没有跳江跳楼之类的范畴，可以放着不管。

　　此时，柳大美人，即是我们的小六，隆重登场。

　　打着呵欠，大美人在众人一步一口水的目光中施施然走向老五：“今天中午的菜单定好没？”

　　“这些是付过定金的，这些是希望尝过之后再付的。”老五尽职的报告早晨的定单情况。

　　“哈～”懒散的靠在柜台上，露出一大片香肩，柳大美人的懒劲发挥到了极至。

　　“跟我说没用，要说就去找楼上那只钱奴谈，他要是肯答应我自然没意见。”反正做不做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差别。不过想也知道，那只守财奴怎么可能放着银子不要还往外推？那就真有辱他钱奴的名称了。柳大美人耸耸肩，又是一番风情。

　　“要是他们之后愿意付出三倍以上的价钱，我自然也是无所谓的。”打话的是位身着青衣，怀抱一只金枕头的俊秀青年，儒雅的气质被那只金光灿灿的枕头破坏得彻底。没错，他就是江湖客栈的老板―――白宁羽，也是那个名扬杭州的钱鬼。

　　美人挑眉，冷笑：“你那所谓的原则呢？”吃本店食物必提前预定并预先付定金，否则请自行去酒店饭馆解决。这是谁定下的规矩？

　　美人嗔怒，自然别有一番风情。围观者的口水已经流到了东海，可是白宁羽白大少爷却视而不见，笑得温文尔雅，看在柳某人眼里却是欠扁至极。

　　“送银子过来我为什么不收？道理在我这里我怎么说都有理。”抱着金枕头，白宁羽居高临下，料定某人拿他没办法。两厢对峙着，直到小七啊的一声跳起来，打断他们视线的交流。

　　“不管啦不管啦，不管你们两个中的哪一个，接受一下我的采访会死啊！”想当初他就是为了挖这两个的八卦才心甘情愿在这里做跑堂的，可是呢？一直干到现在什么都没挖出来，太伤他的自尊心了。不过他小七可不是这么好打发的人，不采访到人，他坚决不走。

　　“不•行！”这话到是难得的默契十足。随即互瞪一眼，白宁羽抱着他的金枕头慢慢的度回他的房间去数银子，小六则是懒散的走向厨房。快到中饭的时间了，他这个大厨再不愿意也要开工了。

　　主角走了，看戏的众人，便开始八卦起来。

　　“如此容貌如此厨艺，居然是个男的，果真是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啊……可惜可惜……”李家老头伸着脖子目送小六消失在走廊，摇头叹气。

　　“如此仪表如此家产居然是那种德行，果真是人无完人……可惜啊可惜……”刘家大婶为她家闺女的初恋默哀。

　　“两个烂人，让我采访一下又不会死，装什么矜持啊啊啊啊啊啊啊”小七怒吼。

　　众人相望，齐齐摇头，叹气。

　　可惜啊可惜

　　---------------------我是午睡完毕的分界线---------------------

　　午觉醒来，白宁羽惯性的去摸他随手放枕头后面的金枕头，没摸到？

　　闭着眼睛四处摸索，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

　　枕头？

　　不是？

　　那是一个细长的不明物体，手感粗糙，感觉有点像鳞片的感觉……

　　鳞片……细长……

　　蛇！

　　白宁羽一下子清醒过来，小心翼翼的挑开枕头，入眼的是一把青白色泛着紫光的长剑，手柄精致而大方优雅，却毫无实际意义。

　　这哪来的？他的金枕头呢？

　　转眼便把这横空出世的长剑丢到脑后，现在没有任何东西能比他的金枕头更重要。奇怪奇怪，难不成那枕头跟他呆了这么久修成精了？还能凭空消失不成？还是谁趁他不注意拿里他的宝贝金枕头？让他知道是谁干的他绝不轻饶。

　　一想到他的金枕头被人拿走，白宁羽怒火中烧，一脚把被子踹到地上泄愤。伴随着被子落地的还有金属被包裹住落地的声音，白宁羽急忙爬下床在被子里一顿乱扒，如愿以偿的找到了他的宝贝东西。双手捧着他的金元宝放到嘴边吹吹，又用脸蹭蹭，笑弯了一双桃花眼。

　　十足的财奴样。

　　将金枕头好生收好，白宁羽这才有心思放才那横空出世的长剑上。拎着剑踹开门，闲闲的趴在栏杆上举起剑，没看楼下的事态便问道：“谁的破剑放我这里？不要我拿去当铺换钱了！”

　　“啊！尚方宝剑！小贼哪里跑！”随着一声怒呵，白宁羽被瞬间包围起来。被一群人大汉扑来的景象太过深刻，以至于等到已经身处杭州大牢时，白宁羽才回过神来。

　　“喂……什么小贼大贼的啊，跟我没关系啊……”趴在门栏上，白宁羽大声喊冤。他连那把剑是什么东西都还没弄清楚，他偷什么啊偷。他不过是个一勤勤恳恳的商人而已，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奸。但无奸不商嘛，他又不偷税又不开黑店，怎么就进了牢房？没天理没天理，这也太没天理了一点。

　　白宁羽一屁股坐到地上，也不管有几只蚂蚁几只蟑螂，估摸着自己什么时候能出去。店里没他也照样运转，他到是可以不那么急着出去。怎么说和知府也算是熟人，无罪释放是迟早的事情，况且他也的确什么都没做。到是之前抓自己的那个捕快面生的很，应该是新手，不清楚他和知府的关系才这么急着抓人。

　　年轻人要建功立业是好事情，但是也不能因为太过冲动而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啊。

　　白宁羽露出一口白牙，笑得狰狞。

　　他白宁羽第一爱财，第二小气，第三睚眦必报，这可是认识他的人都知道的事情。除了这三点，他哪里容得下别人再嚼别的是非？

　　拖着下巴思考怎么给那小捕快上一堂有深刻教育意义的课，等到被知府恭恭敬敬请出地牢的时候，太阳也快下山了。

　　“白兄啊白兄，不是我不肯放你出来，实在是因为那是皇上御辞的尚方宝剑，出不得差错啊……”知府一边擦着头上不停往外冒的冷汗一边解释。没办法，两边都是不好得罪的主，他这个知府真是难当。这白宁羽又是有仇必报的个性……报复就报复吧，只要别再把那个姓柳的美人厨师扔他这里来就行，他实在是害怕自家母老虎再发威了。

　　“尚方宝剑？”就那华而不实的东西？白宁羽不齿的冷笑两声，眼神不经意滑过抓他的小捕快的方向。白宁羽可以发誓，他觉得看到了那小捕快眼里明显的不屑。

　　他在不屑什么？

　　尚方宝剑还是他白宁羽？

　　知府对白宁羽的反应只能干笑着附和，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你不怕那位我怕啊，他不能把你怎么样不代表他不能把我怎么样啊……表面上却是笑花了一张不算年轻的恋：“白兄自是无惧！哈……哈哈……”

　　“对了，有空话记得好好的教育教育下属，年轻人有抱负当然是值得称赞的事情，但是也要切记不可以意气用事，不能只凭一腔热血，冲动是干不成大事的。这世上有那种蠢得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罪犯的人吗？”白宁羽别有深意的看眼满脸通红的小捕快，语重心长的拍拍知府的肩膀。

　　知府却是深叹一口气：“你还别说，还真有这种嚣张至极的偷，明目张胆到了狂妄的地步。”

　　白宁羽挑眉，觉得知府还想说什么。

　　的确如白宁羽所想，知府小心翼翼的看眼白宁羽，便滔滔不绝起来：“那偷着实可恶，先将信件用箭射进杭州府后院，告知我们他来偷那尚方宝剑的时间，再众目睽睽之下拿走宝物就算了，居然丢话说如果五天之内找不到尚方宝剑，他就自行处理了，极度不把我杭州府放在眼里，下属们自然是气愤异常，难免冲动……”

　　“你们看着他把剑带走的？”白宁羽问的直接，包括知府和小捕快在内的所有人都在白宁羽直白的眼神和言语下低下头，羞愧不已。

　　白宁羽了然的点点头，猜想那偷只是无聊才把东西放他哪里。算了算了，也不过是害他在地牢里呆了一个下午而已，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不想了不想了，回客栈找小六要东西填肚子才是正道。

　　无视知府还想说话的那张脸，白宁羽毫无兴趣的打个呵欠，出了知府的门，走上了回客栈的路。

　　虽说是要回客栈，白宁羽却仍然是慢悠悠的调调，闲闲的看街边的小商贩收摊。虽然国家对商业并不如从前那么严厉，却仍旧不够自由，比如除了客栈，酒家和药铺，其他任何商业行为都是被禁止的。也难怪把他客栈当茶馆的闲人们总是要呆到亥时快睡觉的时候才各回各家，太无聊了嘛！

　　每个月两次的夜集是国家能够容许的最大范围，毕竟各种节日必有的灯会庆典并不在这之列。白宁羽摸摸下巴，这么看来晚上能做的事情其实还是很多，那么为什么客栈在这些时候还像酒馆那么热闹？

　　太阳已经落了下来，夜色也慢慢显现出他独有的魅力，特定区域的小巷陆陆续续点亮了高高挂起的红灯，浓妆艳抹的男男女女亦出来开始招揽客人。

　　这些特定区域的交易从来不在政府的管辖范围之内，只要交了足够的税金，他们也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白宁羽勾起嘴角，不知是嘲讽还是其他。

　　远远的便听到客栈里的八卦声声，什么时候起他辛辛苦苦办起来的客栈变成了茶馆？来唠嗑的人慢慢的比住店的人还多？他这儿的消息有些时候到是比从一些专门行家那得来的都要快了，这不？

　　“你们不知道？听说那偷儿是妙手的弟子，现在出师了自然要做些让自己扬名江湖的事情啦！这排场……”啧啧两声，有被另一个打断。

　　“不就是或麒麟，二十年前妙手不是拿走过一次吗？这次还来？”

　　“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我不知道？”小七着急的四处问的当时发生的事情，配着其他的八卦声声，整个客栈热闹非凡。

　　“不过不知道白老板这次被知府请去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刚想踏进去的脚，因为这话而收了回来，白宁羽眯起眼睛，不知道想些什么。

　　“估计是那把剑吧，知府宝贝的东西……”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白宁羽一边告诫自己一边踏步走进客栈，场面顿时鸦雀无声。白宁羽露出雪白的牙齿，从牙缝里挤出字来：“今天的茶水，十文一杯，点心翻倍。”

　　“不是吧！不就是好奇一下在地牢的感想吗？至于这么绝？”说话的这人绝对是新来的八卦爱好者，完全不知道白宁羽的规则。几位元老正缩在角落里喝着茶，一言不发。

　　“二十文。”白宁羽笑得阳光灿烂。继续说继续说，再说下去我就慢慢涨，敢打本大爷的八卦，就要做好空口袋的打算。

　　“你……”那人不服，还想和白宁羽争辩。

　　白宁羽却是听都没听便打断了对方的话：“三十文！”

　　啪的一声那人猛的站起来狠拍桌子一下，却立刻被旁人拉着坐下，被捂住嘴巴再说不出话。白宁羽抽出扇子刷的一声打开，摇啊摇着上了楼，好一副潇洒倜傥的摸样。

　　“为什么他会知道我们的打算？”认定了白宁羽的决定是报复，新八卦分子向元老们求解。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元老甲翻个白眼，十文一壶的茶水让他涨到十文一杯也就算了，居然因为这个新人而弄成三十文一杯，真倒霉。

　　“……”新人抽动嘴角，更加不解：“那他一进来就涨价？”

　　“他是老板他高兴涨就涨，你能怎样？”

　　“……”

　　小七机灵的跑过来适时的丢了几个八卦转移话题，气氛很快被炒了起来，之前小小的不愉快，也很快烟消云散，只是不知道等到结帐的时候，又会有多少人哀叫。

　　白宁羽抱着他的金枕头斜靠在门边，眯着眼睛算着今天能多进多少银子。越算心情越好，连带着也忘了之前小小的不愉快，心情甚好的看着楼下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八卦爱好者们，白宁羽突然笑了出来。

　　其实人还是会给自己没事找事，打发时间的。

　　不是吗？

　　等到终于到了清场时间，无聊的人们终于回家的回家，回房间的回房间，小七这才贼兮兮的蹭到白宁羽面前，笑得跟朵花死的：“说吧说吧，今天到底咋回事儿？以你和知府的交情怎么也呆不了一下午吧！”

　　白宁羽桃眉，面无表情的看着小七。小七才不理会，小白的个性他清楚得很，虽然小气又记仇，但对朋友却很相当好。知道自己喜欢八卦，只要不涉及小白的身世，再不愿意他也会告诉自己的……

　　“火麒麟是怎么回事？”白宁羽却没有直接回答小七的问题，回了另一个问题。

　　“诶？什么时候你对这种八卦也感起兴趣了？”虽然不理解白宁羽突然起来的兴趣，小七仍是详细的解释道：“今天大概申时五刻，杭家收到预告说是月圆之夜要去杭家借火麒麟一赏……”边说边兴奋得手舞足蹈：“怪盗啊怪盗！这东西我只在电视上看过呢，这次说不定可以看到活的……啊……我有灵感了，干脆这次小报的主题就是怪盗怎么样？《独特而魅力的职业大比拼》？以怪盗为主再介绍一下其他比较奇特的职业？恩……杀手？乞丐？要不也加上店小二？”拿出专门的本子，一边狂草一边念念有词。

　　白宁羽忍不住嘴边的笑意，出声提醒：“都是男性为主的也不行，干脆也加上妓女。”

　　“没错没错，妓女可不好当，特别是一个成功的名妓。要知道那些女卧底啊女杀手啊女情报贩子啊，好多都是青楼出生，厉害厉害……”等小七终于心满意足的收起本子，这才想起正事，立刻不满的大叫：“喂喂你还没跟我说下午的事呢？”

　　“没什么啊！实际上和火麒麟的事情一样，只不过一个是已经发生的，一个将要发生的，而我很不巧的被误会成怪盗而已。”白宁羽说得轻松。

　　“也就是说火麒麟之事会成为那把剑的将来时？好想写……不行不行，小报的内容不能和政府扯上关系，会被封杀掉的……”小七又在说些白宁羽听不懂的专业名词，白宁羽淡淡一笑，也不打扰对方的思绪，拿起账本算起帐来。

　　“不过那把剑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让知府那么重视？”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头挡住了白宁羽看账本的视线，放下账本，白宁羽难得好脾气的回答：“那是尚方宝剑。”

　　“尚方宝剑？就是电视上演的那种上斩昏君，下砍奸臣的宝剑？”

　　对方一副好奇宝宝的表情让白宁羽笑起来，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但也明白对方的意思。捏捏小七粉嫩的脸，白宁羽尽责的解释道：“尚方宝剑在某些特定的场合可以代表‘如朕亲临’，是皇帝对于有功者的赏赐，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

　　小七失望的叹口气，又问：“那有没有那种可以上斩昏君下砍奸臣的东西？”

　　“有啊，从开国时就有一条鞭子流传下来，可以上抽昏君下打贪官奸臣。不过那是监国大人独有的，其他人不能用。”手指不自觉滑过腰带，白宁羽眼中闪过怀念的色彩。

　　“唔……”看小白的表情就知道又和他的过去有关了，好想问……可是不行，问小白他会翻脸的。扒扒头发，小七干脆冲出白宁羽的房间，来个眼不见为净，差点撞倒送甜点给白宁羽的小六。

　　“诶他怎么了？怎么越来越冒失了？”将点心放好，小六抱着盘子奇怪道。

　　白宁羽从盘中拿起一块白糖酥送进嘴里，意犹未尽的舔舔沾着糖屑的指尖。

　　但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