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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六章 知时悲秋(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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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知时悲秋(下)
月落青天,起来慵整昏昏酒。一楼新昼,还报新衣绣。
夜话案台,势举争方休。君知否,雨来危有,便把青兰救。
青枝坊的老鸨自从上回被小兰狠狠坑了七百两银子去就一直记挂在心,大鸿国在八年前突然说什么“文艺解放”便把古体繁字变成了简体字,为此有不少当年的秀才一直不适应。
城东郭秀才就栽在这上面,一直不适应简体字结果考了八年都没考上贡士,眼看着秀才身份再过两年就作废了,年近古稀的老头子可算是拼了老命了,前几日杏榜出来的时候才终于考上了贡士,没想到他老人家一高兴竟是命归天里,于是乎好好的中举之事变作了一场白事。
老鸨以前一直没注意简体字有什么不方便,可几日前算是阴沟里翻了船,被小兰和那俊俏公子狠狠坑了一把,不过也是那个什么翁失了什么马,这次被坑可算是焉知非福了,她本想去找孙大富好好教训一下那老瘸子,顺便把他家那条叫小花的大母狗炖了补补身子,却没想到孙大富那老瘸子意外的是个好男人,刚好特别喜欢“爱撕、爱慕”正应了她自个儿的喜好,各方面除了长的不算好看又是个瘸子以外都很合她的口味儿,家里又有几家面粉铺子还挺有钱的,孙大富也一直暗恋着她,肯照顾她一辈子不计较她出身青枝坊。在一通调教又睡过之后,第二天她就去青枝坊把坊子交到了月娥手上,自己从了良,她跟孙大富两人可算是终成了眷属,婚事也草草了事,关键是他们两个人都没父母高堂,这婚事也办的随意了些。
从那之后,青枝坊少了个老鸨,民间多了个桂花媒婆,桂花是她年轻时用过的名字,当媒婆不是个简单差事,再加上她出身青枝坊民间很少肯让她来说媒的,为了做出业绩自证能力,她第一单生意就接了别人不敢接的差事——苗花与狗娃的婚事。但不愧是坊间第一名嘴,过去就有不少良家姑娘被她忽悠去青枝坊的,这笔生意竟被她生生说活了,狗娃和苗花两家订在几日后成婚了,于是当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云都城里同时开办了红白两事——郭秀才的白事和狗娃家的喜事。
今儿个去荷风亭交代完苗花出嫁的事儿后,张小晴便让她来聚福楼带个信儿。
“哟~我当时谁,这不是青枝坊的老鸨子吗?”苏芹见来人是过去的老鸨桂花就讽刺道:“……怎么?想通了?要来入我聚福楼的股?”
“呵呵…这你得去找青枝坊的月娥了,我早就不做了。”桂花不甘示弱的道。
“啧啧……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真是出了不少事……怎么?您老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有事说事,说完赶紧走,我忙着呢!”苏芹厌烦道。
“荷风亭的小晴姑娘托我给您单个话儿,今日邀您去荷风亭一聚想学做些点心。”
“哦,我知道了,什么时候啊?”
“现在。”说着桂花便想走,才刚一抬脚又突然想起什么,转过身来一脸谄笑的递上一片小纸道:“哦对了,这是我的名片,今后给阿三说媒的时候找我准没跑儿,小兰就算了,已经是有主的人了,不过可以找我办婚宴。”
苏芹有点纳闷儿,看着桂花递上来的小纸片,上面写道:“桂花婚介,诚办婚宴、说媒事宜,云都第一名嘴说一个成一个,不成全额退款,有意者联系城北XX路XXX号,孙大富、桂花。”
说媒?婚宴?等等,比起这些小兰有主是怎么回事?苏芹惊愕不已忙问:“你说小兰有主了?是怎么回事?”
“这你得去仔细问问小晴姑娘了,她比我更清楚。”桂花回道,具体她也是一知半解,只听苗花提起过一些,说完她就一扭一扭地走了。
苏芹怒视了一眼楼上小兰的房间“死丫头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草草收拾了一下妆容就往荷风亭去了。
张小晴抱着琵琶了无意味的弹着《悲秋词》的曲调,昨日夜里送走左相罗锐和他手底下的人已是深夜的时候,原本粗枝大叶的右相张严隔着屏风找她谈起了今后的事。
“小晴丫头啊,太子爷说走就走了,你是什么打算?”
“……”屏风后面沉默不语。
“其实你也知道,我也不想让你和那个什么小兰一起,那场变故我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
“你这丫头真让人操心,平时就是个隐忍惯了的闷葫芦,不如这样吧,我这就派人去把那个小兰除掉如何?”
“不可!”小晴终于出声道。
“那……”右相张严刚想继续说下去,就有人来报。
“报张大人,方才太子提出,若不能娶聚福楼的小兰为妃便终身不娶。”传话的唯唯诺诺的说道。
“莫非是气话一句?”张严问道。
“并非儿戏之言……”传话的犹豫道。
“太后娘娘的意思呢?难道就任由殿下了?”张严急问道。
“太后娘娘也答应了……”传话的无奈道。
张严听后愁眉不展随口道:“你下去吧,我知道了……”
待那传话的小厮走后,张严长长叹了口气自语道:“这个聚福楼的丫头真有几番本事,竟弄得太子爷神魂颠倒的,这太后娘娘的心意也是让人捉摸不清,不如…………不如早早除去那个叫小兰的丫头,到时候你不娶也得娶,来人啊!”
“义父莫要冲动!”小晴连忙出言制止,接着又道:“如今义父将我嫁于太子殿下所为何物?”
“……”张严不语,其实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是为了什么。
“义父的心思小女心知肚明,但您可要看清楚现在的局势,如今太子已然声明若不娶小兰将终身不娶,所以此时段不可鲁莽行事。一来,若小兰有个三长两短太子一定会知晓这与女儿和您脱不了干系,到时候您将先失去了太子的亲和,要知道方今之时大鸿国是有律法的虽然这种事私下里多有发生但哪一个不是做过万全准备的,如今此种明显惹人嫌疑的境况下此法断然行之不通;二来,方才义父您已经知道了,太后娘娘是许了的,若是鲁莽行事真将小兰除去了,到时太子真的不再娶妻,您可就真的一点儿权都落不着了;其三,今日观罗大人的举措,发现他曾多番提点于太子殿下,怕是他也乐见其成的,毕竟,他先发现了太子殿下与小兰之间的事,之后又做出这一系列的举措,若小兰真的入了宫这头号功臣就是罗大人,左相罗锐为人谨慎,小兰身边可能早已布了眼线在暗中护着,义父您可做好了早早与左相对立起来的准备了吗?”
“这……”张严哑口无言,这些话说得句句在理,首先,太后的真实心意大概只是希望皇家有后,谁入宫都没关系,最好是两人一同入宫;其次,左相罗锐老奸巨猾,现在并不是轻易得罪得起的;再次,依如今局势这次太子纳妃是对张严权势的巨大机遇,如果丢了就将功败垂成;最后,若太子对他失了亲和有百害而无一利。然而,还有几个问题需要解决,其一,她也不想让小兰与小晴共侍太子,这事实上是一种对自己的削弱,虽然当时罗锐在场时他曾出言劝和,不过那并不是他的真心,情况出现时态度一定要摆正这不是真想这么做而是必须做给罗锐看,朝中人心叵测若态度上稍有不当轻则乌沙落地重则身首分离更会连累家人,只是当年的“靖武门之变”是最深的隐患;其二,如果共侍,让小兰入得宫中,太子又对其宠爱有加,那左相罗锐便可得到一时的权宠,这是其次,关键还有可能引进其他的外戚集团,无论怎样,这都对张严非常不利;其三,依然是谁正谁副的问题,还有之前的外戚集团的问题,它不能保证小兰或是未知的外戚集团不会有样学样,再来一场“靖武门之变”,看来真是棘手的不行。
“义父可还是有几个顾虑?无妨,女儿我倒是有些想法……”小晴看张严面上痛苦思索的神色出言点道:“……首先,女儿我同意共侍,也同意做副……”
“什么?!”张严惊道。
“听女儿把话说完,这样做有这么几个好处:其一,如此一来可以保住这次的机遇,以至于不会到头来什么也没有;其二,可借此机会保住太子对义父您的信任,凡事信任为先,只有先过这一关之后的事才好办;其三,亦可借此平衡左相的势力。”
“这……这好处义父我明白了……可是……”
“义父还有顾虑?那么女儿我就在细细说道说道。其一,机遇不可失,我想义父已经明白了,这里就不再多说了;其二,小兰与左相非亲非故,小兰若为正妃对左相来说能得到的权宠有限,而我可是您的女儿,这样义父您能在朝中得到的威望将不弱于左相;其三,小兰其实背后并没有血亲族人在朝为官,她所能获得的支持非常之少,外戚之类更不用考虑她自小便是孤身一人,与之相关的仅有几人而这些人中那聚福楼的小二阿三难成大器自不必说,聚福楼掌柜苏芹一直反感朝堂之事更无心干政,其他之人大多胸无大志乐于平民,亦是说外戚集团的设想并不会成立亦或是并不会太快形成,而……我们可以通过写手段将她赶出宫墙,到时候真正的实权将落入义父囊中,虽然前段时日左相的权宠可能多上几分,不过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也好过什么也没有,‘靖武门之变’将没有机会发生,如果有,也将是由我们清洗于晓兰,她并无实权支持者,小鱼翻不起大浪。”
“女儿的意思是……先走妥协之道,既定太子之心又可制衡左相,然后再由女儿你从中插手逐出小兰扭转乾坤?可问题还是有的,若小兰先怀上龙子…………”
“这也是女儿早就想到的危机,所以必须要与太子和太后达成协议,我可以为副但我必须先怀龙种小兰这个正妃才能再怀上,为防体统有乱,所以我必须怀的是女孩。”
“这……有点勉强,再说若怀的是龙子该如何解决?”
“龙子还是那个龙子,而母亲将不再是那个母亲……其实义父您自可不必担心,这样做决定权将在女儿我的手里,我若迟迟不怀就会有充足的机会将小兰赶走。以上这套法子是目前女儿我能想到的最稳的法子,这个协议会让大家都满意,而实质上真正的胜券在我们手里。”
“这么做,太后、太子和左相不会起疑吗?”
“太后只希望皇家有后,太子并无实权况且只爱小兰,如此一来小兰为正妃又可以怀龙子他没理由起疑心,左相与太子的情况相似只要义父您不轻举妄动便可以基本稳住,我与小兰相识八年有余,知道她是个单纯的孩子并无争权夺利之心,然太子也知道我与小兰情同姐妹相信我不会轻易做出这等事来,只要我表面上对小兰并无威胁再加上义父您小心行事便可相安,然而要注意一点,便是不可凡事都忍让不时要反对几句,其中分寸要细细把握。”
“温水煮青蛙……妙哉、妙哉……”张严听后大喜过望,然心理却有着另一番打算,若有什么差池让小兰无法入宫以至于全盘计划落空便下手将之铲除好让太子彻底死心,做的小心干净些应该可还是可以的,只是,那无非是最后一招险棋要保留起来。
小晴投过屏风的缝隙看到张严眼中的阴险之色,皱了一下眉。
小晴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抱着琵琶停止了弹奏,望着渐渐涌上乌云的天,眼见又要下雨了。
“小晴姐姐,苏老板来了。”小铃儿上前传话道。
“嗯,你下去准备一下茶点吧。”小晴幽幽的道。
不过多时,苏芹来到面前,也不管周围候着的侍卫披头就问:“小晴姑娘,小兰那野丫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就有主了?”
“看来苏姨是知道我今天邀您前来要说什么了,你且听我细细说来……”
半个时辰过去了,苏芹望着面前的茶点一点食欲也没有,面若冰霜眉头紧皱,过了半晌生气的说道:“死丫头!!到底还是跟上面的人有了来往,竟敢背着我私定终身!!气死老娘了!!选谁不好非跟太子扯上了关系!!不同意!!我绝不会同意的!!”
“苏姨息怒,太子殿下是真心对她好的……”小晴忙在一旁劝导。
“日防夜防,到头来还是防不住,可真苦了小晴姑娘了,总之我是绝不会同意的!!”苏芹面上冰霜之色更重继续埋怨道。
“小铃儿,你下去上杯参茶来,我怕苏姨她气坏了身子。”小晴微笑着对一旁的小铃儿吩咐道。
小铃儿也知该让苏芹消消气,便应声下去了。
待小铃儿走后,小晴顿了顿道:“苏姨……”随后目光瞬间变冷,看的苏芹觉出些陌生,“……这朝廷定下来的事可不是您能不同意的了,如今,我也把话说出来了,我会与小兰一同入宫为妃,希望不要在上演‘靖武门之变’了……”
苏芹顿时觉得眼前的张小晴陌生了不少,一种森森寒意直射而出,“什……什么意思?小晴姑娘这不像你啊……”
“没什么意思,只是我没法保证小兰的安危,您也知道,我的义父非常忌讳那场变故,会做出什么来我也不知道,尤其有句话不知您听过没?‘官要民死民不得不死’更何况是小兰……”
小铃儿换上一盏参茶,转眼看看苏芹,方才小晴让她上被参茶为苏芹消消气,不过看样子是不用了,她发现苏芹现在非常冷静的再思考着什么。
苏芹背上已然渗出了冷汗,照小晴的说法身为平民的小兰随时都会有杀身之祸,从小晴刚才的态度来看,姐妹决裂随时都会发生,她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轰隆!”一声炸雷,大雨顷刻间倾盆而下,风急雨骤起来。
“小铃儿,随我来一下。”小晴拉着小铃儿走入到雨中,冒着大雨踱到一处新栽的青兰跟前,小心翼翼的将花盆捧回庭内黄色的屋檐下,自言自语道:“下雨了,下雨了,得把你放到黄檐下才好,不然要是死了,我可会心疼坏了。”
这一举动看在苏芹眼里,只是此刻心乱如麻,理不出头绪来,也管不了太多便告辞回了聚福楼。
看了眼苏芹离开的背影,张小晴轻轻一笑,半真半假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