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服》言戏

2、面圣

　　二、
　　翌日，经过一天的奔波，一行人赶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城。
　　三人坐在马车中，街市的喧闹惹得荣乐不断撩起帘子好奇地往外望。荣乐这三年来被兄长拘在家中，是以小姑娘如今见什么都觉得新奇。
　　看着街旁的小贩吹鼓了糖人，小姑娘顿觉神奇。
　　“哇，好厉害呀。”
　　赵怀瑾被她那语气逗笑，将她抱在怀里，笑到，“那算什么，哥哥那里还有好多比那个好玩百倍的东西呢，等我回去了再差人给你送去。”
　　两人于是开开心心地聊起赵怀瑾家中的那些宝贝起来。
　　而荣安则在闭目养神。三皇孙殿下睡觉时也和平常一样不安分，荣安被他折腾得一夜没睡好。
　　罪魁祸首倒是一夜美梦，与荣乐两人玩得开心，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受到责罚。
　　荣安见此，不禁心中叹息，这孩子看似最不受宠，实际上却是被保护得最好的一个。若不是圣上护着，凭他任性随心又冒冒失失的性子，在京中的这三年恐怕并没有那么好过。他的那些兄弟们，除了与他一母同胞的大皇孙殿下赵怀英，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
　　不知不觉中，马车已行驶到宫门下。
　　赵怀瑾率先跳下马车，而后转身将荣乐抱了下来。
　　荣乐长于西北，一两岁的时候倒是这宫里的常客，不过如今已是全然忘了这皇宫的模样，见那宫墙高大，便哇了一声，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哥哥，这个房子的墙比我们家的都高呢，比我路上见的都要高呀。这真的是瑾哥哥的家么？”
　　皇宫可谓是城中城的存在，里头住着的，便是赵国的最高统治者，这宫墙自然是越高越好了。
　　荣安从马车上下来，听妹妹如此惊叹，摸了摸她的头，说到，“这里是皇宫，是你瑾哥哥住的地方，只不过，进了这里，你便只能称呼他三皇孙殿下，记住了么？”
　　荣乐有些疑惑，她望向赵怀瑾，那人只是微微一笑，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带了些安慰的意思。荣乐扁扁嘴，有些不开心，但还是点点头，回道：“乐儿明白了。”
　　荣乐突然之间便有些讨厌这个地方，一开始的兴奋劲也没了，感觉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扒着自家兄长的衣裳不放。
　　就在荣乐肆意发着小脾气的时候，赵怀瑾和荣安交换了一个眼神，独自进了宫。
　　赵怀瑾少时调皮捣蛋，时常惹得太子大发脾气，如今依然是最让当今圣上头疼的孙子，但这自由出入宫禁的腰牌也只他一人有。就是为了这么一块腰牌，圣上一时的宠爱，让当年的太子妃不得不将幼子送至西北，以习武为名送至护国公麾下，以求护国公的庇护。
　　可即使身在远离京城争斗的西北，还是不断有人对赵怀瑾下手。下毒，暗杀，这种事情一点都不会少。那时的赵怀瑾也不过就是如今荣乐这般的年纪，却不得不逼着自己在最短的时间里成长起来。
　　荣安思及此，原本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起来。
　　荣乐感受到了兄长内心的阴霾，她抬起头，望着兄长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哥哥？”
　　妹妹的声音将荣安从回忆当中拉了回来，他摇摇头，嘴角僵硬地扯出一丝弧度，示意她自己没事。
　　皇上并没有让他们久等，很快就有守卫过来，毕恭毕敬地请荣安兄妹进宫。
　　被兄长牵着走在宫廊之上，荣乐被恢弘大气的建筑吸引，一路上不停地四处张望。荣安看着这样的荣乐，恍惚间想起小时候被父亲牵着的他，也是这般的好奇。
　　时光匆匆，自父亲离去，一晃七年。
　　荣安握着荣乐的小手，似乎能感觉到十四年前父亲那双大手的温度。那时他是护国公府备受宠爱的小少爷，父亲疼爱，母亲纵容，祖父更是将他疼宠得没了边。
　　而后父亲战死，母亲病故，再到三年前祖父离去，如今再无人为他撑起一片天空。
　　荣安握紧了荣乐的手。
　　他还有妹妹。
　　他必须要为他的妹妹撑起一片天。
　　荣安的目光落在面前金碧辉煌的勤政殿上，如今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让那殿中之人，念旧情。
　　这时，一位头发花白的内侍迎了上来，荣安认得他，那是皇上的近侍赵总管，自小伺候皇上的人，在皇上面前颇有地位。
　　皇上让这人来迎他，也算给足了荣家面子。
　　赵总管快步走到荣安面前，俯身行了一礼，“老奴见过世子。世子请吧，皇上正在殿中。”
　　荣安拱手还礼，随着赵总管进入殿中。
　　勤政殿内部并不如它的外表那般奢华，诺大的宫殿只是在两旁摆了几套桌椅，供大臣们议事时用。殿中央摆着一个梨木书桌，书桌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叠又一叠奏折。书桌后是一花鸟屏风，前朝大师的作品，算得上是这殿中最撑得起门面的东西了。
　　而此刻老皇帝正在屏风后供他小憩的软榻上坐着，面前摆着一盘棋。
　　荣安看见了屏风后那隐约的人影，在殿中带着妹妹跪下行礼。
　　“臣荣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民女荣乐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清冽的青年声音与稚嫩的少女音同时响起，老皇帝有那么一瞬的恍惚。
　　“进来吧。”他带着叹息幽幽道。
　　“是。”
　　牵起妹妹的手，荣安带她走向屏风之后。见了软榻上端坐着的皇帝，荣安带着妹妹又要行礼，却被皇帝制止了。
　　皇帝调侃似地说道，“不要总是跪来跪去的，你妹妹小小年纪，跪坏了膝盖可怎么办？”
　　荣乐听到皇帝提到她，从兄长背后探出头来，偷偷地瞄了一眼眼前的老爷爷，正巧对上了皇帝的慈祥目光。
　　荣乐眨眨眼，感觉这老爷爷和自家祖父好似也差不多，她对着皇帝甜甜地笑起来。
　　皇帝向荣乐招了招手。小姑娘不怕生，乖乖地走过去。皇帝一把将她抱起来，搂在怀中，问到，“几岁啦小丫头？”
　　荣安没来得及阻止，见荣乐已经在皇帝怀中安安稳稳的坐着也只好把伸出去的双手收了回去。
　　小姑娘算了算，伸出八个手指，骄傲地说道，“乐儿八岁啦，过了年乐儿就九岁啦。”她说着，又多出了一根在手指，在皇帝面前晃呀晃的。
　　老皇帝一直都没有一个小公主，见她如此娇憨可爱也忍不住笑弯了眼。“乐儿还会算年纪呀，真厉害，你哥哥小时候连自己年纪都不知道呢，摆着五根手指说自己四岁。”
　　荣乐小眼神滴溜溜地往旁边的兄长看了看，不敢相信原来自己英明神武的兄长竟然是个连岁数都会算错的人。这让她的心中升起了些自豪感。她向自家兄长爽朗一笑，“哥哥放心，以后我会帮你算岁数的。”
　　荣安对荣乐无奈笑笑。老皇帝将这对兄妹的互动看在眼里，不禁有些动容，这才是真正的血脉亲情啊。
　　想到这里，老皇帝终于正眼看荣安了。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这个青年。
　　这个老友家的孙子，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对这个孩子的疼爱并不比自家那些崽子们少。当年的小霸王如今却是这副锋芒尽敛的模样，可见三年前那一场战役对这孩子的影响究竟有多大影响。
　　眼前的青年在那一笑之后便低下了头，薄唇紧抿着，眉目都柔顺了，却还是那般棱角分明。在那一瞬间，皇帝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一袭红装跪在他面前的少女，那个固执着不肯嫁皇子的女子，那个为击退匈奴耗尽精力的女子。
　　“真像。你这个模样真是像极了你母亲。”老皇帝叹道。
　　荣安低眉，并不说话。他当然知道，这副模样，是他最像母亲的时刻。
　　荣乐听到这位老爷爷提起了自己母亲，不禁问，“娘亲和哥哥很像吗？乐儿呢？乐儿和娘亲像吗？”
　　老皇帝转头看向一脸好奇的荣乐，摸了摸她的头，端详着她的小脸，慈祥地笑着说道，“乐儿比较像你父亲呢。你父亲可是赵国的大英雄。”
　　荣乐听了很高兴，手舞足蹈地说道，“那我长大了也要做赵国的大英雄！”
　　老皇帝捏了捏荣乐的小鼻子，笑道，“大英雄有你的哥哥呢，你啊，就做我们赵国的小郡主，你说好吗？”
　　小小的荣乐仍然不明白一个郡主代表了什么，可是一旁的荣安却为了这么一句话僵硬了身子。他猛地跪下，低声道，“陛下三思。”
　　老皇帝安抚似地拍了拍被兄长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的荣乐的背，收起了那些慈祥的笑容，严肃地说道：“荣安，你该明了，这份荣耀，只有荣家嫡女才配得上。”
　　不给荣安反驳的机会，老皇帝继续说道，“过了年，便去兵部报道吧。待你行了加冠礼，便平级袭爵，任大将军职。”

作者有话说

　　荣乐：小郡主是什么？可以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