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我的爱人》苏晏先生

8、chapter8

　　出来时已是晚上十点，夏天的夜晚总是很热闹，道路两旁数不尽的小吃应有尽有，一直延伸到路的尽头。
　　身旁的人走得悠悠然，我不紧不慢地跟着，两人之间总是间隔着一步的距离，看着在夜晚撕下面具尽情享用美食的人们，自己也被感染，晚上吃的都是水果早就饿了。前面的人突然停下来，而我并没发觉，一头栽进许璟寒消瘦的脊背，没有疼痛，只是背后的温度烫伤了我的额头。
　　许璟寒转过身来，先是看着我的头转而看向我敷着额头的手臂，一把抓住，目光变得凌厉；“怎么回事？”
　　从未见过许璟寒这幅面容，如冰似雪的脸上增添了无数隐忍，我也被这声责问惊住，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地发不出一个音节。
　　“这又是怎么回事？”声音已经变得低吼，
　　此时，街上有些人已经注意到我们，不时回过头好奇地观望。许璟寒也察觉到不对劲，环顾四周，迅速做出了判断，拉着我走向了一条没有什么人的老街。
　　在一个无人的角落，他才放开我的手，又从包里拿出笔和纸递到我面前，“不会说，总会写吧。”
　　“r”字型路灯隐隐绰绰，偶尔几只野猫路过看见有人也是惊慌地’喵喵’逃走，周围的一切都被许璟寒身上散发的寒气笼罩，这六月的夜晚也不比寒冬高几度。许璟寒似乎又长高了许多，以前好像到他下颚处，现在只能到看到他肩膀，脾气同样只增不减，不可一世地认为所有人都会按他说的去做。这次偏不如他所愿，用最大的力气打掉他递过来的东西。他没想到我会有如此举动，怔住，眯着眼看着我，如果他的眼睛里藏着暗箭，那我大概早就千穿百孔了。
　　他高高扬起右手，我闭眼，等着他的狂风乱揍，心里暗骂自己：苏杭，你是不是脑子抽了，管不住自己，活该挨打。
　　然后迟迟没等到他的拳头，睁开一只眼探究情况，却见此人刚刚的愤怒全然不见，晶莹的眸子里净是笑意，手掌缓缓落下，带着温热，轻轻地揉乱我的万缕青丝，忽略我无声的抗议。
　　“看，这才是你，很小却充满力量，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保护。”
　　我仰视他，莫名其妙的想对他说：“很喜欢你，在不经事的时候天真浪漫的眼神，像夏天的清泉，冬日的暖阳，晶黑里透着温柔的亮，温暖了我整个人生！”
　　这句话藏在我心里一辈子没说，以前不说是因为哑了，说不出来，现在不说是因为当我发现许璟寒只对我有过这般柔情，就再也不想与任何人分享，连同他自己我也不愿意，这是只属于我的唯一。

　　过了不久，高考的成绩便下来了，打电话查了分数，呆坐了整个下午，以我的分数竟然能上一个很好的大学。这使我一度不敢相信，照以往的模拟考来看，能上一个普通大学已是侥幸，直到把赵心雨拽到我家，又替我查了几遍分数，我还是半信半疑。父母知道了也都喜极而泣，嘴里念叨着多亏奶奶保佑。
　　填志愿的时候怀着忐忑的心报了一所南方的211大学，赵心雨和沈睿轩也都去了南方的大学。许璟寒是这次高考我省的理科状元，填志愿的时候也没见他过来，之后从沈睿轩那儿无意得知他填的是北方方的一所985大学。
　　从此这个天之骄子般的人和我再无瓜葛。

　　拿录取通知的那个下午走到半路，突然乌云密布，倾盆大雨瓢泼而来，出门的时候还是万里晴空，压根儿就没想到要带伞，情急之下只能把通知书藏在衣服下，双壁抱紧在雨里狂奔，还好路边有个甜品店，以前经常和赵心雨来，老板人很好，让我进来避避雨，还免费送了一盒冰淇淋。
　　坐在靠窗的位置，如瀑的密雨洗刷着我的视线，出神似的望着，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忽然，椅子与地面尖锐的摩擦声把我从火星拉了回来。回头一看，这个人不正是喝醉酒在天台的那个人吗？好像叫林——子——莫。
　　与那天晚上的醉鬼简直判若两人，一身干净的西装，清朗的面容，外面的大雨并没有使他丝毫狼狈，反而把他忧郁的气质凸显地淋漓尽致。
　　“你好，又见面了，可以坐吗？”他看了一眼拉开的椅子没有坐下，而是征求我的同意。
　　我环顾四周，店里现在除了店员，其它位置都是空着的，还没等我回答，他又说：“不介意吧。”
　　我说不了话只能点点头，他坐下，向服务员要了一杯咖啡又问我：“你要不要点其他东西，我请客。”
　　我摇摇头，没有白吃白拿的习惯，妈妈说：陌生人的东西不能吃。
　　“上次你一直没打我电话，没事吗？”他一边搅拌咖啡，一边问我。
　　又见我摇摇头，伤口的痂早就脱落，连痕迹都没有。
　　而后他拿起我左手边的通知书，漫不经心地说：“这所学校还不错。你叫苏杭。”
　　我点点头，伸手把通知书从他手中拿过来放在身旁的椅子上。
　　他再看了眼我，也没再说话。
　　夏季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天渐渐放晴，太阳愈加灿烂，水洗过后比先前更加猛烈。
　　拿起通知书，稍欠身经过他的身旁，他也站了起来：“再见，苏杭。”
　　惊异地看着他，不置可否，疾步走出甜品店。
　　幸运的是出门公交车恰好停住，坐在最后一排，只想赶紧回家，把通知书给父母看看。刚走到巷口就看见两三辆警车，越往里越热闹，住得高的打开窗户和楼下的人叫嚷询问，甚至有些人管不住脚地走上前探望，寻声走近，这不正是我家吗？
　　手里通知书的一角已经被我大力地揪皱。刚想推门而入，里面却先打开了门。爸爸的手被扣住，金属手铐经阳光一照，格外刺眼，后面跟着的警察，也发现门口的我，用手示意我让开，我不肯相信眼前的一幕，立住迟迟不动，爸爸早已泪已盈睫，颤抖地看着警察恳求他们要和我说几句话，虽然这样的情景对他们来说每天都在发生，而人的恻隐之心使他们点头答应。
　　爸爸用带着手铐的双手捧着我的通知书，嘴里不停地念叨：“好好好，杭杭在家好好照顾妈妈，爸爸对不起你，以后的日子还希望你能坚强地面对，不要到监狱去看爸爸，人生的每一遭都是对我们的历练，奶奶的死和你没有关系，你一定要走出来，切不可沉迷堕落在其中。”
　　爸爸什么时候走的我全然不知，只知等我反应过来时，警车已经开出了数百米以外，我拼命地跟在后面面跑，前面的警车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开得更快，耗尽全身力气，双腿早已不是自己的了，终于在路边的杂草丛堆里倾腹而吐，追不上的警车消失在太阳落山的地方，落霞把天边染成金红色，松山翠柏背光而看尽显深黑，一遍遍地呕吐，好像胆汁也吐干净了才止住，干涩发酸的喉口喊出了灵魂以外的声音：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