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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 ...

  •   眼见魔尊带着一众手下离去不见踪影后,道生门两峰主和三长老分别向灵熙真人辞行。随后访旧友的访旧友去了,找机缘的找机缘去了,游山玩水的游玩去了。
      灵澈真人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离开,转头天真地问问初真人,“我们不是来见魔尊的吗?”
      问初真人一笑,温文尔雅如春风和煦,说,“谁给他的脸呢?”
      灵澈真人被笑得背后一凉,感觉这位魔尊要完。

      至于萧澜青,若没有出现卫素,此时他本应该在道生门外游历。故而在卫素一事结束后,他立马向掌门辞行。
      掌门以慈母看游子的目光为他送别。
      然而此时被注目的萧澜青一点儿也不觉得感动。可是过往的经验告诉他,反抗的后果更是他生命所不能承受之重。
      所以最后萧澜青只得顶着背后如炬的目光,直板板地离开。

      回道生门的云舟上只剩下四个人,与来时的盛况相比起来堪称寥落,连灵澈真人也无聊得陪问初真人下了一路的棋。
      但是这种无人能与的孤独,才是为修士所最熟悉的。
      长生路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身边的过客年年翻新,传道的师长可能离去,昔日的同门走向陌路,莫逆的挚友拔刀相向,亲密的道侣反目成仇……到了最后唯有自己。或者说从来也只有自己,那些不过是一时为眼前的热闹所迷惑的假象。
      夏卿安想。
      就像这座云舟上的人,来来往往。

      一进道生门并与其他三人告别后,夏卿安直奔后山禁地的太上长老洞府。
      在洞府门前,他久久伫立。
      生平第一次,夏卿安拿不定主意。他想去求钟岳真君一点迷津。然而这意味着他得向别人剖析心迹,尽管这个人是他师父。
      还没等他想清楚到底要不要进去的时候,面前洞府的大门仿佛看不下去地自动打开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告诉自己姑且进去看看吧。

      偏殿中,钟岳真君温柔地抚着掌心的寒光流云玉杯,嘴角含笑。

      夏卿安走进来止步于三步的距离,直挺着背低眉,拱手作弟子礼,“师父。”

      钟岳真君收敛了笑意,抬眼看向来人,“你此次前来可有何事?”

      夏卿安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又骤然松开。这一次他抬起头直视钟岳真君。
      夏卿安的面上微露出挣扎,而后撩起衣摆断然跪下。

      钟岳真君不避不让仿佛毫不吃惊,淡淡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一个动作。

      夏卿安紧抿嘴角,神情晦涩。
      他说:“我曾问过大师父何谓‘情’。”

      钟岳真君不动声色地摩挲着流云玉杯,神色依旧淡淡。
      “我说有‘情’之一字,后才分‘有情’与‘无情’,”夏卿安艰涩道,“但那天其实我想问的是,有‘情’了以后必须无情才是‘无情道’吗?”

      钟岳真君神情高深莫测,问:“所为者何?”

      夏卿安沉默。
      夏卿安不习惯在别人面前剖析自己。一个人的心思深了有时候连自己也找不到。可是现在,他不仅要亲手把它从复杂的心绪包裹中干干净净地剥离出来,还要把它从幽暗得不见一丝光的心底拿到体外为别人所评测。何况,是这般隐秘的心思。
      终于,他开口:“我心慕萧师兄。”

      于是钟岳真君笑了,不再是一味的淡然莫测,而是笑得一脸玩味,“本座知晓。”

      夏卿安猛地睁圆眼睛,眼前仿佛一一重现了从在几柱香之前于洞府外徘徊的自己到须臾之前多番犹豫的自己,顿时懊恼得别过头。

      “如若不是心已生情,依你的性子,断不可能问出那番话来,”钟岳真君来到夏卿安眼前戏谑道,“你会理所应当地斩断七情和六欲。”
      钟岳真君弯下腰来与他面对面,“不过本座没想到你会坦诚。”

      此时的夏卿安仍不能从先前的打击中缓过来,便不易察觉地别过脸去。

      “本座原本以为到最后你还是会走断情绝爱的路子,”钟岳真君笑得淡然,却并非无味而是能使樯橹谈笑间飞灰湮灭,眼中尽是看透世事的洞彻,“然后要么走火入魔身死道消,要么费了、从头来过。”

      闻言,夏卿安心里的那股别扭转瞬间荡然无存。他不着痕迹地低下头,敛目,怔怔地看着黑漆漆的地板。

      钟岳真君起身背对着夏卿安,“本座给你讲些故事吧。”
      “冥古时期,天地混沌,其中生有三千魔神。魔神盘古以一己之力对抗三千魔神,开天辟地。然而天地成而三千魔神与盘古俱灭,只有道祖鸿钧与魔祖罗睺幸得以存。而后世称洪荒,有龙凤麒麟三族兴,三族大战而消。有巫妖二族兴,二族亡。有神魔二族兴,二族寂灭。然后人族兴。”
      钟岳真君转身面对夏卿安,“从这里你可曾听出了什么?”

      夏卿安垂眸,幽深的眼里闪着微光。

      钟岳真君虽然这么问了却也没想听到回答,继续说:“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遁去其一。这句话你可曾听过?”

      夏卿安:“弟子听过。”

      “那你听懂了多少?”

      “弟子觉得‘其一’是变数。然后‘四十九’可活。”

      钟岳真君问:“什么是‘活’?”

      夏卿安沉思了好一会儿,还是回答不上来,“弟子不知。”

      “你所修‘无情道’也是‘四十九’之一。‘四十九’可活,‘无情道’自然也可活,”钟岳真君转着圈地问他,“然而怎么活?活成什么样?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但各人的活法不一定就不是死的,活到了必死的地步还是要死的。譬如你本来要走的‘无情道’,你把它走成了‘绝情道’。到时候万事俱绝,你还想怎么活?”

      听这一席话,夏卿安的眼中越听越亮。听完后,他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不禁兴奋得颤栗。这番话不仅一把解决了已经困扰他许久的“情”的问题,还把他遍寻不见的“无情道”的大门打开在他眼前。这个时候,“情”的问题已经不成为一个问题,反而是一个长久的助力,不仅能推他进入大门还能推他去一赏门内各种风景。
      “多谢师父指点迷津,”夏卿安面上止不住地欢喜,发自肺腑地感激钟岳真君道,“是弟子想岔了。若‘无情道’便要绝情,那么‘有情道’岂不是要处处留情?然而我看大师父率性自然,没有一点儿悲天悯人的情怀,却大道依旧长存。”

      钟岳真君见这么快便他明白过来,欣慰地笑笑,“的确是这个理儿。”

      此时夏卿安是少有的兴奋,甚至仿佛大道可期。而半年多以来不见松动的心境也隐隐有突破的迹象,至此他打算告辞回去。

      钟岳真君见状叫住他,说了最后一句:“我不管你和青儿之间是怎么回事。但是有一点——我不想他伤心。你记住了吗?”

      夏卿安立马郑重地回答:“我必当谨记在心。。”

      “你回去吧。”

      夏卿安起身挺直了腰板,恭谨地退下。

      直到觉察夏卿安飞出禁地以后,钟岳真君换了一副面容感慨道,“年轻人啊,”
      钟岳真君笑容满面,低头温柔地摩挲着掌心的寒光流云玉杯,好笑地摇摇头呢喃道,“权杞你说呢?”
      暂居于玉杯的权杞听到使劲地点点头,带动玉杯左右震动,以作答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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