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偏食者的用餐礼仪》三番一掷

5、第 5 章

　　考完了试，夏光开车回建筑事务所跟同事交接了手头了工作，又把车钥匙还给了Lisa：“过完年我再来取。”
　　“回家了也要记得工作，定时查看邮箱，随时电话联系。”Lisa半玩笑半认真的，拿起了座位里的坤包。“下班了，要我送你回家吗？”
　　“我送他好了！”余玟原正好找夏光有事。
　　老实的孩子受宠若惊：“其实我搭公车回家也是一样的。”
　　“因为找你有事才带你的啊。”余玟原点了根烟才发动车子。“许慕年那小子还没偷腥？”
　　“呃，这种事你应该直接问他吧。”夏光没有信心否认，至少他没抓到。
　　“以长辈的身份问他有点儿恶心。”余玟原和许慕年从来不是忘年之交。
　　“那你是以何种身份问我的？”
　　“这个问题我没想过，反正你得回答我。”余玟原落落大方的霸道。
　　“所以我回答你了。”
　　“字面上的意思就是你们还很恩爱啰？”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嗯，许慕年的妈妈要头疼了。”余玟原正在考虑自己是不是也要礼貌性的头疼一下。“还以为你们撑不过三个月，结果好了一学期都还没分手的迹象。看来我真的要帮你说话了。”
　　“说话？”
　　“他妈妈跟我打听过你。”余玟原按灭了烟，终于正经了。“我尽量夸你了，唔，也骂你了吧，因为他妈妈是我朋友没办法啊。”朋友是不分是非道义的，朋友说得都对，朋友啊。
　　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夏光终于从许慕年众多炮灰恋人的甲乙丙丁中脱颖而出了。“骂得过瘾吧？”
　　“还好。”余玟原表示一般满足。“请你吃饭当赔罪？”
　　“不用了，跟许慕年约好了一起吃晚饭。”夏光微笑。“麻烦你送我回家。”
　　约好的晚饭是一桌子外卖，至少许慕年点了夏光爱吃的菜，还记得把清蒸鳜鱼里的葱丝挑出来。“这袋东西是送给你父母的礼物，虽然我很想亲自拜访。”人渣体贴起来真是要把人的心都暖化了。夏光轻言“谢谢”，把礼物塞进行李箱，“吃”了许慕年，每一寸，都没放过。“我不行了，腰酸得要断掉了。”许慕年趴在床边，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够到了掉在地上的烟盒。“呃，十点了，还要吃晚饭吗？”
　　“你不饿吗？”夏光“吃”饱了，胃才开始饿。
　　“饿啊，但是拿筷子更累。”许慕年宁愿抽烟。
　　“我去热一下饭菜，抽完烟出来吃饭。”夏光吻了许慕年右眼尾的痣。
　　许慕年按着腰躺在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饭：“明天晚上的飞机吗？”
　　“嗯。”
　　“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跟朋友约好了一块儿回家。”
　　“我想见你的朋友啊。”许慕年没见过夏光的朋友。同学，同事，室友，还有谁？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夏光很少说起自己的事，倒不吝啬爱。“不能见吗？我还以为你已经完全的出柜了。”许慕年扬起了眉毛，不开心。不能光明正大的恋爱最不开心！
　　“出柜这种事应该只针对跟自己有切身关系的人吧。”夏光不觉得有告诉尹明亚的必要，再者，尹明亚这个白痴的脑洞过大。“我不介意别人知道我的性向，但也不喜欢大张旗鼓的宣扬。你是我的男朋友，这一点非常明确——”
　　“再说一遍。”
　　“什么？”
　　“男朋友。”
　　“你是我的男朋友，满意了吗？”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夏光愿意纵容许慕年。
　　“觉得好像还可以再做一次——”
　　“好好吃饭。”夏光不喜欢“精X人X”的。
　　夏光跟尹明亚约好了在机场碰面。“你迟到了十分钟。”夏光说着，推着行李往托运口走。
　　尹明亚把头发染成了焦糖色，一副快餐型男的打扮，手机里的微信响不停。“不好意思哈，女朋友舍不得我走。”两个月前，这个屡战屡败的暗恋狂魔终于交到女朋友了，并且秉承了“有异性没人性”的传统美德，两个月都没有骚扰夏光。“——我女朋友超想见你的！对了，你有女朋友了吗？有的话正好来个四人约会！”
　　“闭嘴。”夏光不想对着白痴约会。“好好排队。”
　　“哦——可是我说真的啦！要是你有女朋友我们就来个四人约会啊——”
　　“身份证给我，把行李抬到传送带上。”夏光认真装耳聋。
　　“诶！你这人！是不是还没有女朋友啊？我让我女朋友给你介绍一个嘛！”尹明亚傻里傻气的嘟囔着，规矩的把行李箱都放到了传送带上，拿到机票还不忘跟地勤姐姐道谢。“等等我嘛！给你介绍对象啊——”
　　“我不需要。”夏光看了眼手机，离登机还早。“要喝什么吗？我去买——”
　　“你喝我的好了。”许慕年像是从天而降，痞气得漂亮。“我还是想要来送你。”
　　“你已经来了。”夏光接过了许慕年喝剩的半瓶水。“开车来的？”
　　“嗯——”
　　“夏光，这谁啊？介绍一下呗。我靠，帅得嘞！”尹明亚伸一脑袋，咪咪笑。
　　“你好啊，我是许慕年，你就是夏光的朋友吧！”许慕年分清云淡的社交模式全开，七八分钟快把尹明亚的祖宗十八辈儿都查完了。“唔，你们的感情还真好啊，高中毕业不同校都能玩在一起——”
　　“那是！我肯定得跟他玩一起啊！夏光他妈是我女神！虽然我现在交了女朋友，女神的地位也一百年不能变啊！”尹明亚又神话了莫莉一顿才转过了脑筋。“你是夏光的大学同学吧？以前去他学校没见过你啊——”
　　“时间差不多了，该过安检了。”夏光打断了尹明亚，挑眉看许慕年，心机。
　　“啊啊，真得过安检了！谢谢你来送夏光啊！顺便送我！有机会一起玩吧，大家都是朋友了！”尹明亚咋呼着，还不忘跟女朋友语音微信。
　　“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是夏光的朋友。”许慕年使坏了，把“不是朋友”的话连带着腔调都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夏光，中意尹明亚懵逼的反应。“我是他男朋友。”口舌间的声明太弱，口舌证明，深吻。夏光随了许慕年的恶作剧。“总有一天我要拜访一下你朋友的女神。”许慕年说着，啄了夏光的发红的耳朵。“开学再见啰，我想我得出去乱一下排解寂寞——”
　　“别乱脱线了！”夏光拉住了许慕年的手腕，一些起伏混在力道里。
　　“不想让我脱线就早点儿回来。”最终，许慕年挣开了夏光的手，对尹明亚道：“拜拜啦，有空一起玩。”
　　“拜，拜拜！”尹明亚差点儿“down机”了，差点儿。
　　“走吧。”夏光挠了挠后脑勺，焦躁沉入心底。
　　“那，那个！”尹明亚追上了夏光。“你男朋友？男朋友！那个帅哥？我靠！什么情况啊！那个人——”
　　“过了安检再说好吗？”许慕年的反应超出了夏光的预计，比预计的好。
　　尹明亚深吸了老长一口气憋过了安检，快憋死了：“现，现在可以说了吧？”
　　“说什么？你想知道的你都看到了。”夏光拣了个边儿的座位等着上飞机。
　　“那谁，真的是你的男朋友？男朋友啊！你？你是同性恋？我艹，我跟你认识小五年了怎么不知道你是个同性恋？我勒个大艹！简直没法儿相信啊——”
　　“我是同性恋，现在你相信了吗？”许慕年帮夏光跟朋友出柜，真是“帮”了好大一个忙，担心最佳损友的脑容量。
　　“呃，现在是，那高中呢？陈莎跟你表白的时候就是？她校花啊——”
　　“那时候就是。”
　　“嗯，你，你是不是喜欢过我啊？怎么说我也是个男的——”
　　“把你手机上的镜子功能打开，好好看看自己的长相，还记得起许慕年长什么样儿吗？”夏光贱气十足的婉转表达。
　　尹明亚上了飞机才反应过来：“你这话也太损了！我当然知道自己什么货色，你也真不怕打击我自尊心，不过话说回来，你哪儿找的帅哥？我擦，那哥们儿是真帅啊！就你们俩！轻松灭半个文学院！感谢上帝！让帅哥跟帅哥搞基！留我条恋爱结婚生孩子的活路……”就这么一路，尹明亚从天感叹到地，还企图翻出夏光弯掉的蛛丝马迹，愣是没找着。“——真的，认真的，你跟那帅哥，叫什么来着？许——许慕年，我擦，名字都这么好听！你跟许慕年是认真的？”
　　“我是认真的。”夏光无法代替许慕年回答尹明亚的问题，只回答与自己相关的部分。
　　尹明亚看了夏光很久，白痴的眼光异常执着：“认真的？”
　　“比任何时候都认真。”
　　“女神知道这事儿吗？”
　　“她知道我喜欢男人。”
　　“她知道？她居然比我还要早知道，而且一点儿风声儿都不透给我——”
　　“因为她是我妈。”母亲只会保护自己的小孩。夏光被保护得很好，好到可以跟人渣挣一个细水长流。
　　“我现在好想见女神啊，好想认认真真的从头到尾跟她八卦一下她儿子的性向——”
　　“我们俩不顺路。”夏光取到了托运的行李。“因为刚才被你念到烦，所以你最近也不要来我家了。”
　　“不要啊！”尹明亚撕心裂肺的惨叫，才不管周围人的眼光，有一瞬间都以为自己为夏光弯了，呃，确切的说，是为女神弯了。
　　夏光没时间计较尹明亚的反应，实际上，他根本不关心父母之外的人的反应。寒假并不是放假，Lisa安排了一堆工作给他，有时候光是电脑手机根本没够，还得跑附近文印室管人借打印机和传真机。莫莉被忙碌的儿子弄晕了：“那你还回来干嘛？”
　　“你不想我吗？”夏光终于赶在dead line之前把修改好的方案书Email了过去。
　　“想啊，但是我不需要连个饭都不能好好坐下来陪我吃的儿子。”莫莉受够了夏光吃着饭眼睛都盯着手机，夏铭善则单纯以为儿子出息了。
　　“这几天应该会闲一点儿。”夏光把手机推到一边，除了工作似乎没其他大用了，许慕年没有给他打电话，他也一样。一对各自独立的恋人暂时分开了会怎样？恋爱的气氛虚无，只剩下独立了。夏光的爱离许慕年的依赖还远，远到夏光足够失落。“只是陪你吃饭就好了吗？”他玩笑着，掩盖情绪。
　　“首先呢，好好陪我吃一顿饭。”这是开始，莫莉还有更多的要求。夏光尽儿子的本分，偶尔还要cover夏铭善的角色，毕竟他爸爸还要负责赚钱养家。陪吃饭陪逛街的都是小意思，遇到父母的泛泛之交还得郑重其事的打哈哈，这阿姨那叔叔，快晕了，这时候他会想念许慕年，人渣对这种无甚营养又脱不开身的社交场合信手拈来，于是乎，夹杂八卦的关心必不可少，学业女朋友事业结婚，还有什么？都是些鸡零狗碎。莫莉只在关键时刻帮他打圆场。“要是他们知道你是同性恋会有什么嘴脸？”他的妈妈总能完美假装置身事外。
　　“要是他们知道你是同性恋的妈妈又会有什么嘴脸？”夏光轻笑，记起右眼尾的那颗痣。
　　“啊哈，谁知道呢，我倒是挺期待看到他们的嘴脸的。”莫莉挽住了夏光，恣意。“最好跟你的男朋友一起出现在他们面前，否则空口无凭的，好没意思。”
　　夏光愣了愣，维系住了嘴角的弧度。该说吗？怎么说？说一个他正在争取的“永远”？他只想说结果，然而结果还远。
　　结果呢，尹明亚帮夏光说了。白痴的挚友年初二就跑来他家跟莫莉八了个卦的，开门见山啊，一开门就不经意的聊了一下机场的见闻。完全不经意啊，就那么一下哦，机场见闻之类的再平常不过了吧，夏光只有个呼吸的空儿。而莫莉呢，第一次对尹明亚抬了正眼：“夏光和一个男人接吻？”
　　“阿姨，你是没见那阵仗！差点儿天雷勾地火！一机场的人都瞅着他们！还有人吹口哨呢！许慕年超帅的！跟夏光配死了！”尹明亚简直一见难忘，颜即正义的时代放纵视觉的短浅。“我都看傻了！夏光啊！我从来没想过他会喜欢男人。”
　　“以前我也没想过。”因为这个消息，莫莉忍受了尹明亚一下午的迷弟表白。“——明亚长大了，胆子也大了，居然敢说崇拜我。崇拜我不如崇拜你夏叔叔，是他把我养得太好了，以至于有资本让你崇拜。”
　　尹明亚使劲儿摇头：“我崇拜夏叔叔干嘛！我又不搞基——呃，阿姨，我的意思是吧——”
　　“你什么意思不重要，我现在想跟夏光讨论一下他搞基的事。”莫莉和颜悦色的。“你能乖乖回家吗？明天再来玩，明天阿姨请你吃大餐。”
　　这句话尹明亚心情起伏得，幸好结尾完美。“好嘞，我明天再来，你们俩慢慢聊。夏光再见啊！阿姨明天见！”
　　夏光很想踹尹明亚一脚。“你要是明天敢来——”
　　“他明天敢来啊，因为我让他来的。”莫莉狐狸般的笑着。“至于你，是坦白从宽呢还是抗拒从严？选一样吧。”
　　“能不选吗？”
　　“按往常的估计，你爸大概还有一小时十三分到家，嗯，看来你是想跟我们全家分享这个好消息——”
　　“给我一分钟时间整理思路——”
　　“别跟我讲一个五分钟的故事，我需要知道细节——”
　　“多细节？”
　　“用保险.套了吗？”
　　“用了。”
　　“是你用的还是他用的？”
　　“我。”
　　“好的。”莫莉按下了手机的计时功能。“给你一分钟。”
　　夏光花了一分钟按下情绪，说了个30秒的故事，不打算透露细节，特别恭敬，也特别无赖。“妈，我现在跟你说再多也没用，我们还没有稳定到那一步。”
　　“是你不稳定，还是他？”
　　“他不稳定，导致我们的关系不够稳定。”
　　莫莉咬着手指，想了很久。“你就这么爱他？”
　　“爱。”夏光想不出别的答案，纯粹热爱人渣。
　　“那就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了。那个人不一定是你今后的伴侣，我不想为他伤神，鉴于你现在近乎单方面付出的状况，我作为母亲很难不心疼。许慕年啊，我想我不会喜欢那个叫许慕年的小男孩儿。”莫莉不会喜欢许慕年，因为第一印象决定了大多数的事情，就算他们以后一直在一起。
　　所以夏光才不想说，他的母亲只在乎姓夏的男人，而许慕年的母亲也怕是不遑多让。都是妈妈的儿子，夏光没有被莫莉宠坏，可许慕年呢？算坏了吗？大多数时候人渣也只是没有坏心的干着坏事。就像现在，许慕年喜欢着他，喜欢到毫无自觉的挥霍着他的心意。
　　“喂，女神怎么了？”第二天，尹明亚一大早就来夏家报到了，本来还想接着八卦昨天种种的，莫莉不高兴说了。他只好小小声的求助夏光。
　　“没什么。”
　　“是不是我说了什么惹女神不高兴了？不能啊！昨天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还是我走后你跟你妈谈崩了？我靠！喜欢男人果然没有出路——”
　　“有没有出路我不知道，但是我不喜欢夏光的男朋友，所以以后别提他了。”莫莉抢了夏光的茬儿，和颜悦色的。“不提他，阿姨以后还能对你好。”
　　“哦，阿姨不喜欢我指定不能提啊！”尹明亚拍胸脯保证，用些学校的二逼趣事哄女神开心，时不时的也哄一下微信上的女朋友，还得抽空跟夏光商量回校的时间。“——你开学比我早，我将就你啊！你说日子我来订机票。”
　　“在我开学前到就行了。”夏光发懒，瘫在沙发里看美食节目。
　　“那个，你不想早点儿回去见你男朋友啊？”尹明亚跟做贼似得，小小小小的声儿。
　　“你就不想早点儿回去见你女朋友？”夏光连笑容都懒了。
　　“想啊，不过她跟她爸妈去三亚玩了，说不定开学后才回来呢。”尹明亚一副相思苦楚的样子，眼睛倒是跟着莫莉走。“唉，女神真是只可远观——”
　　“你要是敢妄想，我会把你打到不能人道。”夏光切了一整圈儿的频道，放弃了，连思想都放弃了。
　　想，还有想念，夏光沉溺于空白，连工作都停摆了，Lisa难得挂了个长途骂了他十分钟，老实的小孩也痞了，甚至玩笑起要不要对Lisa的来电感恩戴德，Lisa愣了足足一分钟：“Light，你这样会让我想要飞过来收拾你。”夏光终于不敢说“欢迎光临”了，语气却越发的痞。用人渣的态度对待生活会怎么样？似乎更轻松了，似乎也更难收拾了。夏光自嘲的笑了，又惹了Lisa一通骂。
　　“我在上次的咖啡馆等你。”电话里传来许慕年的声音，劈头盖脸的一句，像个梦。夏光抓着钥匙回忆“上次”，上次啊，开封菜斜对面的咖啡馆？他不确定，就算进了咖啡馆也不确定，可许慕年坐在上次的位子里，现实真像一个梦。“我饿了。”许慕年笑弯了眼，任性得漂亮。“一早飞过来还没有吃饭呢。”
　　“为什么过来？”夏光提问，却不期待答案。
　　“不能过来么？”许慕年捏着后颈，疲倦，衣服的领子歪到一边，露出了锁骨上的吻痕。“我还以为你会高兴呢。”
　　如果许慕年的皮肤上没有别人的痕迹，夏光会高兴一分钟。“昨天好玩吗？”
　　人渣睡眼惺忪的：“还行，直接从夜店杀到机场了——”
　　“如果我是你，会先回家洗个澡，换一件高领的毛衣，好好吃个早饭补充体力。”夏光谢绝了侍应生递过来的menu。“真可惜，我不是你。”爱与尊重，如何权衡比例？夏光用尽了力气尊重人渣，因为爱，却没有换来相对的公平。“你来了，我们见到了，你可以回去了，祝你一路顺风。”他没有回头，看不见许慕年的脸才会冷静下来。
　　“你怎么了？不想我吗？”许慕年追上了夏光，全凭自己的心情。“可是我很想你啊。”
　　“你只是突然想起了我。”突然的，人渣记起了自己还有一个男朋友，于是就不远万里的来确认一下他的男朋友有没有死，如果死了他就可以找下一个男朋友了，嗯，不，找女朋友的可能性更大。这是夏光所理解的想念，许慕年的想念，而他自己，始终都在跟自己的想念较劲儿。想许慕年，想见许慕年，可不见比见更好。
　　“我想你啊，只是突然想见你。”许慕年漫不经心的，拉住了夏光的手腕。“你生气了吗？你总是容易生气啊。”
　　生气了吗？光是愤怒太肤浅，夏光考虑得更多。“呐，我们等这个痕迹消了再见面吧。”他扬起嘴角，拉开了人渣的衣领，不属于他的痕迹毫无美感。
　　许慕年怔了怔，还以笑容。“所以是因为吃醋了才生气的？虽然我不喜欢解释，可你想要听的话——”
　　“我对你的艳遇不感兴趣。”夏光掰开了许慕年的手。“我的确是吃醋了，但生气，嗯，这种情绪单纯得太美好了，我负荷不了。”许慕年的前女友们要求得比他少，所以才能肆无忌惮的生气，之后又不得不忍受人渣满是槽点的分手套路。“等我回去了，我们再见面好吗？”
　　许慕年一怔，笑容更甚了。“好啊，等你回去了我们再见面吧。”他的男朋友比他身处的现实还要有趣，值得一再挖掘。“不给我一个送别的吻吗？”
　　“跟你接吻的话，会跟别人间接接吻吗？”夏光的随心之语，长成了一根刺。
　　接近陈述的问题因为语气的关系听出了侮辱的成分，许慕年选择了不生气，因为夏光也没有生气。“我没有跟别人接吻。这个痕迹是猜拳输了的惩罚，原本的惩罚的确是接吻，我拒绝了——虽然你不想听解释，可是我也不希望你挥霍了你自己的想象力。”许慕年亲吻夏光的脸颊，孩子气的流氓。“呐，对于偷吃这种事我已经腻了，如果跟你之外的人接吻，我会在你面前那么干的。”人渣完全期待眼前人的反应。“再见。”
　　“再见。”这次，夏光真的笑了。势均力敌的爱情怎么样？似乎可以铺就漫长的人生。
　　回校的前一天，夏光接到了许慕年打过来的电话，除去手机那头莺燕环绕的背景音，真算得上情侣间的模范对话了，调侃对方的生活也调侃自己，适当的点缀“爱”也适当的憎恶，结尾小煽情——“东西都收拾好了？”莫莉倚在夏光卧室门口，看她的儿子“谈”恋爱。
　　“差不多了。”夏光把手机揣进裤袋，收起书桌上的笔电。
　　“他明天会来接你吗？”
　　“不会。”
　　“你们之间的相处还真特别——”
　　“妈，你是想找我的茬儿，还是他的？”莫莉的讽刺是艺术级别的，夏光才入艺术的门槛。
　　“有区别吗？”莫莉扬眉。“你这么爱那个男孩儿，就替他受着啊。”
　　“我也希望我的亲妈多爱我一点儿，这样我就不用平白无故的受着了。”夏光讨好的说着，把整理好的电脑包放到行李箱一旁。“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明天我就走了，今晚我请你和爸吃大餐——”
　　“是你爸请我们俩吃大餐，整理好了吗？差不多该出门了。”莫莉只吃夏铭善的一套。“你爸中午就订好餐厅了。”
　　夏光从行李箱里翻出了一个袋子：“给你。”
　　“什么？”
　　“许慕年送给你跟爸的。”他一直没找着机会交给他们。
　　莫莉挑着眉毛打开了袋子，两份礼物，连包装纸都高级，拆开了看更高级，C牌数字手袋和BV男用钱夹。“帮我谢谢你男朋友。”
　　“不客气。”夏光代许慕年接了莫莉的讽刺。
　　郑重华丽的一餐，夏铭善被莫莉和夏光哄得开心，母子间的默契天然而为。“我只是想让你幸福。”莫莉用这句话代替了晚安。夏光失眠了，因为幸福，和与之相关的种种。
　　飞行的补眠时间被尹明亚的聒噪搅黄了，夏光撑着精神拖着行李回到了出租屋，许慕年戴着眼镜束着头发裹一件日式棉衣抱一杯热咖啡缩在沙发里微笑道：“欢迎回来！要喝咖啡吗？厨房里还有。”
　　夏光只是拿过了许慕年手里的咖啡摘掉了他的眼镜把他拖进卧室：“陪我睡觉。”
　　“睡觉？”许慕年被夏光整个抱住了，倒在床里。
　　“睡觉。”夏光蹭着许慕年的体温睡着了。近似幸福。
　　他们俩没再提起寒假里发生的小插曲，甚至没讨论不给彼此打电话的原因，抛弃掉一些美中不足，各有各忙的，偷闲才恋爱。因为在事务所投标成功的开标书里挂了个名，夏光的生活一眨眼间就堕入了漩涡，好的坏的全搅在了一起，叫人难以分辨。这一秒对你笑的人可能下一分钟就在你背后举起了刀子，潮水般涌来的夸奖冲上岸晒死了也许只剩下“嫉妒”的尸体，一些无意义的社交到结尾仿佛都能延伸出那么些意思，要谦虚，要谨慎，要时刻以小人之眼色还君子之言行。
　　“你红了嘢！”学长端着餐盘坐到夏光身边，调侃之极。“作为一个初入茅庐却已经成功投标的话题人物有什么感想？系里的老师都在讨论你啊，不过你的日子也没那么好过嘛，大三的崽子们找你麻烦了吧？同班同学——”
　　“学长，你现在就在找我的麻烦。”食堂的饭菜香也淹没不了八卦的热情，夏光一再领教。
　　“诶诶，你这么说可就真伤我的心了！我是真关心你啊！”学长的口头关心夸张无比。“虽然我也对你羡慕嫉妒恨的，但一个人一个命啊！你现在是少年得志，架不住我大器晚成啊！普利兹克奖还摆着呢，我又不怕熬！再者说，就冲你跟慕年这层关系我也得关心关心你啊——”
　　“许慕年跟我的关系和你没关系吧。”夏光剩了一餐碟的红烧肉，自动自觉赶进了学长的餐盘里。
　　“呃，你连肉都不吃啦？啧啧，你这食挑得！”学长轻微的挑剔了一番，塞一嘴的红烧肉。
　　夏光则撑着下巴，饶有耐性的看学长嗑光了红烧肉：“我不是不吃肉，只是这肉不新鲜，你的吃相倒是蛮新鲜的。”
　　学长打了个油腻的饱嗝，迟疑的后悔：“你——你说的是真的？”
　　“因为我挑食，所以吃得出来——”
　　“停！我们说点儿别的！”学长不想让胃里的红烧肉难过，好歹也是自己一口一口吃进去的。
　　“我没什么想跟你讲的。”
　　“别啊！我有话想跟你讲呢！最近被diss惨了吧？老实说这种级别的都是小意思，注意点儿你周围的人，特别是雪中送炭的那种，谁知道递给你块炭是想暖着你还是想烫死你。还有些小孩儿too simple too naïve的，打算踩着你接近余玟原，自己要懂得分辨。”学长在系里听到过好些个议论了，有些人平日里还算是和夏光处得不错的呢，可背地里提及夏光的言语就跟“不错”差了十万八千里了，人心隔肚皮了不是，就隔了这么一层皮就别想猜透烂出花儿的心思。“你很聪明，虽然嘴巴很毒，倒也懂得经营人际关系，可只要是半只脚踏进了社会，这关系就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了。”
　　夏光被学长提点了，认真被提点，认真回应。“记住你的话了，我会注意的。”
　　“最后一点。”学长喝光了白菜豆腐汤，起码也是个水饱。“自己搞不定的时候不妨跟许慕年说说，那人渣的手段一套一套的，就没有穷途末路的时候！只要他愿意哄，星星月亮都是他的，当然，要是整个人什么的，不脏衣袖信手拈来。”
　　夏光不置可否。他和许慕年，除了上床只说眼前，多么纯粹的关系，多么脆弱，可笑又深沉的，说出来多半都是可笑。“先走了。”夏光出了食堂，不知道去哪儿，没精力应付下午的课，没心情。
　　午后的事务所，没有午后的闲适，夏光安静的缩在自己的办公桌里看别人的忙碌，沉溺在与自己无关的忙碌里，真正的安静了——“你下午不是有课吗？”因为余玟原特地关照过，所以夏光的工作日程都是Lisa亲自排的，连工作内容都是他们共同敲定后才安排给夏光的。Lisa想要培养这个孩子，比余玟原还上心。
　　“嗯。”夏光蜷在椅子里晒太阳，蜜色的英俊。“偶尔也想要逃逃课——”
　　“给我请假。”Lisa冷了眉眼。“如果旷课，你这个月不用领工资了。”
　　夏光轻微叹气，老实请假，放空。临近下班的时候，Lisa召集全体员工庆功聚餐：“——竞标成了也没闲着，既然人凑齐了就今天聚，手上有约的全部推掉，欢迎你们带男女朋友来凑局，人多热闹！”办公室里哀嚎一片，除了工作还要慌着退约，节奏全打乱了。夏光没置喙的资格，擦掉了黑板上留用晚餐的名字，恶作剧的写下了“party time”。
　　Lisa要了宣德斋唯一带露台的大包房，开了三瓶博林格四瓶五粮液。“你们点菜我买单，下一摊余玟原请。”她说着，坐到了夏光身边，摸出了坤包里的烟，借了余玟原的火。“能喝酒的吧？”
　　“可以喝一点儿——”夏光哽了，Lisa斟满了他的酒杯。
　　“喝一点儿的没意思，喝醉了才行，喝不醉扣工资的。”Lisa豪气的一口闷了，不给任何人留余地。
　　余玟原咬着烟卷儿，无可奈何。“Lisa都这么说了，你们就做好喝‘死’的准备吧，开车来的叫代驾，家属来了的自己看着点儿。呐——”他拽过了夏光，轻声：“不叫许慕年来吗？我可不会送你回家啊。”
　　“我自己回家。”夏光端着酒杯，硬灌了一口，从嗓子一直辣到了胃。
　　白酒香槟的混着，菜是配角，第二摊再来一轮红酒搭啤酒，零食都成了摆设，言语佐酒。夏光喝得眼睛发直。Lisa才喝顺了胃：“你没事吧？”
　　“没。”夏光甩了甩脑袋，困。
　　“就这点儿酒量可不行。”Lisa扬起嘴角，又灌了夏光一杯啤酒。“今天你可是主角之一——”
　　“企划案我只做了些边角料的工作，干嘛要把我的名字写上去？”夏光醉了，肆意的委屈，只衬了英俊。“我只想学东西——”
　　“如果只想学东西，你就不该答应余玟原。怎么？当初的虚荣心负荷不了当前的形势了？”Lisa对夏光的处境了如指掌。建筑这个圈子，只有“建筑”这两个字是单纯的，沉得下心来镌写的始终是极少数，虚名实利永不过期。“Light，你有令人嫉妒的资本就该好好利用，好好的，被人嫉妒至死。”
　　“我讨厌被不喜欢的人嫉妒。”夏光挑剔任何，任何的任何，任性得精致。
　　Lisa挑眉，笑了：“你的言论还真是新颖——Eli，你找了个好孩子，工作和生活都不会无聊了。”
　　身为Eli的余玟原只觉得太过有聊也太过麻烦。“别喝了，我得让另一个好孩子来接你了。”他夺过了夏光的酒，略微犹豫的拨通了许慕年的电话。
　　夏光在一旁听着，却很难集中注意力，许——许慕年啊，好孩子？好得都坏了。“我，自己回去——”
　　“别动，他说他马上过来。”余玟原拉住了夏光，给了他一杯冰水。“醒醒酒。”
　　“马上？马上。哪个马上？‘马上’能醒酒吗？”夏光自言自语的嘟囔着，晃着手里的冰水杯，无限孩子气。“马上啊。”
　　余玟原尽义务的守在孩子身边，没有丝毫的机会抱怨Lisa，热闹被热闹淹没，还有更多的热闹。许慕年扶门而进，银边眼镜，束发，衬衫规矩的扎在牛仔裤里，连表情都规矩了。“嗨！模范生！”余玟原对许慕年招手，满眼调侃之色。“怎么？学生装主题派对？”
　　“派对的主题你得问我妈，她比较喜欢我这个打扮。”许慕年是在跟亲妈吃饭的中途跑出来的。因为余玟原跟他说夏光醉了，他还没有见过他男朋友喝醉的样子呢。“你们灌了他多少酒？”许慕年抬起了夏光的脸，好看到毫无防备。
　　“关于这点，你最好问Lisa。”余玟原撇清了自己。
　　“幸好他成年了，不然你们就是犯罪。”许慕年笑道，架起了夏光。“谢谢你给我打电话，可我又有点儿不想谢你。”
　　“谢不谢无所谓，人交给你了，随你处理。”余玟原仁至义尽，又想再尽一点儿。“呐，这孩子最近挺不好过的。”
　　“玟叔这潜台词也太直白了。”许慕年不接招。“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