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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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传天之西北有条灵河，不同于现在人们在夜空中所见的银河，那是一条属于神明的河流，不知源头，没有尽头。水流流至四境八方，亘久不息，能祛一切秽气，能生万物灵泽。灵河有灵，自己生出了神智，以先天神灵之身降生在灵河之上，那日，天上星辰悉数尽现，倒映在水面，星点雀跃似一只只小精灵在水面起舞。
此刻，陆琮站在天之西北，而此地如今荒芜一片，早已不复当年。河道干涸，星辰不再照耀此处，颓败之气四起蔓延，黑暗之中仿佛能听见无数叹息。
“小灵河啊小灵河……”陆琮望着河道，怔怔地出神，呢喃出声。
斯人已逝，归兮何兮。
不过片刻他心里似乎又想起什么来，脸上带了丝温和的笑意，远处星河璀璨，神明终将归位。
陶姜这一觉不知睡了有多久，只是睡得很舒服，整个人都像是飘在云朵里一般。但同时，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都是些她没见过的场景，她看见了在人间所遇之人告诉她的大洪水，看见了那个受罚的神祇孤零零地躺在水棺之中，还看见了一个白晃晃的人影与他挥手作别。
“小灵河——”梦里那个白晃晃的人影突然发出似是叹息的一声。
而伴随着这一声而来的是梦境尽数坍塌，无数“小灵河”的回声轰天彻底的传来，直接把陶姜从梦中震醒，眼睛倏地一下睁开，耳朵里还回响着梦里的声音。
”小灵河——“
“小灵河——”
……
陶姜从来不多问自己的出处，偶尔会听见山中精怪说起她的事情，说起奇无山穷山恶水，出的都是些秽物，且都是最下级的灵物，但水参告诉过她：无甚大碍，灵根莲藕本就出自秽气横生之地，且天地间不可多得。
但这话她听了并没多大信服力，因为她并没有跟“灵”沾上丁点儿关系，两百年来在灵力修炼一道上毫无长进。
即便是在万余山这么灵气充沛之地，她也不能吸纳灵气转为己用，身形也只能维持十岁娃娃的模样。
不过孩子无用，也不能全怪孩子。
水参劝解道：”你的灵根比起他人来，是会长得慢些。为师到各处仙家门庭打听了下，灵根若是长得慢，可以靠多睡觉来进行修补。“
陶姜听后只拿两只大眼睛里含着水望着他，似信非信。
但最后还是信了。
所以她每隔上一段时间便睡上一觉，少的时候一觉三年五载，多的时候能睡上三五十年。
从人间回来这一趟，她整整睡了百年。
醒来除去梦中所梦疑云窦生，其他的一切都好，不仅个子不再是十岁小童的模样，连体内灵力都比百年前充沛了许多。
果然多睡睡有好处。
水参见她醒后体内灵力有长进，便开始教她一些仙家术法。
”点石成金！“陶姜迫不及待想学这一招。
”常往人间跑，沾了一身铜臭气。“水参说。
”技多不压身。“陶姜耸耸肩。
重英时常陪在陶姜身边，但更多的时候他只是远远注意着她，并不上前去。
她去溪水边摸鱼，他就化作一只仙鹤立在竹林枝头看她嘻闹，她去山半腰上的玄石上修炼，他便去山脚下的水潭里练剑。
陆琮离开万余山也已有百年。百年岁月，于神仙而言不过弹指之间。偶尔陶姜会想起百岁时陆琮带着她在人间城镇游离的时光，那时候他们只去一些万余山周边的小镇，采了山脚下的药材，装进背篓，扮作一般的采药人混进城中。
如今没了陆琮陪在身边，绵蛮不爱出洞，重乔听命于水参，重英虽是与自己一伙，但奈何修为不够，想出万余山的结界简直难如登天。
而水参自己更是不可能，他不像山神，更像棵老树，他若是能从这个山头翻到那个山头去都已经算是大动作了，更别说去人间一趟这种话来。
每当想去外面的时候，陶姜就分外想念陆琮，常拉着重英便问上一句：“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重英闻言望着天，想了想说：“应该还需要再等等吧。”
整个万余山都知道陆琮的存在，但谁都不知道陆琮的身份如何。虽称水参一句师父，但山中众精怪都知道，水参的徒弟仅陶姜一人。水参也说起过，陆琮是被自己亲爹硬塞进万余山的。只是也就这么寥寥一句便打发了，从没说起过陆琮家住何处，若是一心修道成仙，人间仙门仙山那么多，为何会被塞进万余山里来，家中族人又是为何会将他丢进万余山两百年不管不顾。
但凡是了解些神仙履历的，大都知道万余山虽然灵气充沛，但实为一座荒山，只不过这荒山荒得并不彻底，还有个懒散神仙坐镇。
以前很长一段时间，陶姜都以为陆琮同自己一样，都是被天生天弃的精怪，被面恶心善的水参所救，带回了万余山。
记得当时陆琮听见这番话，很是严肃地告诉陶姜道：“小陶姜不可妄自菲薄。而哥哥，并不是精怪，而是人，只不过因为修道活的岁月比较长罢了。等你再长大些，哥哥下山游历时便带上你，好不好？”
陶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了声好。
然后又问：”舜华居许多本子里都讲人间世人最重亲情，你的父母都不想你吗？“
陆琮轻轻一笑，摸了摸她脑袋，说道：“修真一派向来独立，哥哥在族中可是高手，所以父亲才会把哥哥送进万余山历练。”
“那你以后会离开万余山吗？”
“会。”陆琮说。
他原以为自己说出这句”会“时，对方会有些小难过，没想到陶姜小脸一扬，说：”那我可以去找你吗？“
陆琮又笑了笑，道：”当然可以。“
但陶姜忘记了自己是否曾问过陆琮家住何处，如果自己去寻他该往何处寻。好像每次想起这些问题时，她只记得陆琮的笑，很多具体的话像是故意被模糊了一般，她只记得个大概。
……
当陶姜在万余山待到五百岁时，水参懒滋滋地伸了个懒腰告诉山中精怪道：“吾将闭关百年。”
然后随手写了“闭关”二字挂在舜华居外，人便不见了身影。水参在不在万余山，于其他依附万余山而生的精怪而言并不重要，他在，或不在，都等同于不在。但万余山的结界却不是如此，无论他在或不在，结界依旧能坚固。
陶姜盯着眼前这“闭关”二字看了许久，心里琢磨了数十个来回，然后默不作声的走了。至于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水，谁也不知道。
这日万余山西边下雨，雨后升起漫天云霞，云霞之上有许多仙子在布点云霞，陶姜随山中精怪赶过去看难得一见的云霞仙子。重英化作鹤身载着陶姜前去，途中便听到陶姜这样问了一句。
“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君上何时会回万余山，我也不知。”
“天上云霞遍布，真是美啊。”陶姜望着霞云雨雾以及云雨之间的雨涡说道。
重英鹤喙轻启，眼中布满流霞，随口便答应道：“自然是。”
西山的雨下得极缓，滴滴点点的顺着风落下，带着山中的青木花枝，空气中一片迷蒙景象，而布霞的仙子们在云上翩翩起舞，将雨上的天空布置成一张画布展现在眼前。
精怪们大多以原身沐浴在雨中，重英也展开翅膀享受雨露滋养。
陶姜不爱雨，更不爱雨水打湿自己的衣裳，重英自然知道这点，便任由她点了团云，支了个雨棚，飞到半空中赏看云霞。
陶姜看着逐渐变小的重英等人，又看看自己与云雨之间形成的雨涡的位置，突然嘴角一笑，直直往雨涡冲去。
水参闭关，山中唯一能开启结界的只有绵蛮，只是几百年前陶姜使了个坏让绵蛮记恨到如今，陶姜可不敢再去拍它屁股。
无法，只能等西山落雨。西山是万余山中结界最为薄弱之地。
听山中那些小精怪说这西山云雨，仙子布霞，甚是风光旖旎，美不胜收。
每当这个时候，云雨之间会出现有个雨涡，此时的万余山结界最为薄弱，如果能找到雨涡的地点，那么就能顺利穿过结界，走出万余山。
当然，如果恰好有人冒雨途径此地，也可趁此机会进入万余山。万余山山脚因灵气充沛滋养了许多珍奇药材，外界前来采取者常年都有，水参对这些外来采药者并无理睬之心，只要安分采了药离去便好。但休想往上走进万余山。
陶姜此前并没进过雨涡，只听旁人讲起这雨涡是一切雨水的根源，她原以为这里面就是个水潭，但没想到里面竟是狂风暴雨，搅得她叫苦不迭。
而不同的人从雨涡里出来的地点不一，从雨涡出来的地点陶姜并不熟悉，当时她头昏脑胀，眼前一片迷蒙，只感觉周围的灵气少了，多了些人间烟火气。
长安镇上近日大雨连绵，百姓苦不堪言，眼看着地里刚撒下去的苗子都快要被雨给泡死了，也只能站在屋檐下干着急，拿这雨没办法。
这雨不仅凡人没法子避去，自称修炼了五百年的莲藕精陶姜浑身上下也都湿漉漉的，像似在水塘子里滚了一圈。
她手里撑着把似乎会漏雨的伞，雨水大颗大颗的往她身上砸去，让人瞧了怪可怜的。她抬头看了看支在自己头顶却毫无任何遮挡力的伞棚子，心里疑惑不已，这究竟是何处，为何下的雨连她的幻术都能化去，实在奇怪。
周围也不见人家，周围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光的连棵树都没有。
她不知在这鬼地方走了多久，突然瞧见路边有座小房子，门头上写着“土地庙”，二话不说扔了不顶用的雨伞便躲了进去。
只是这小房子实在小得可怜，只够她将将蹲在边上不被雨水淋上。
她施了术法将自己衣物发束烘干，又瞧见旁边放了香火和供果，看了一眼觉得那苹果还挺新鲜，便拿了一个小声地对着土地公石像说道：“反正你也吃不着，我比较饿，还是先让我吃吧！”
说完，便蹲在土地庙檐下，望着朦胧的雨，啃着有些发面的苹果。
这会儿天色将暗，马上就要入夜了。
她蹲在庙檐下，又想起以前有一次随陆琮下山，也是这样的雨天，陆琮递给了她一把人间常用的油纸伞，说可以避雨。那时候的天气不似现在这般阴寒，阳光透过云层随雨水一起落下，照得大地暖烘烘的。
她有些发愁，出了万余山，该如何去寻陆琮呢？她从没听陆琮提起过他在人间的家，这样仔细想来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去找陆琮。
只得忘了忘天，又望了望身后的土地庙。
重乔应该能找到我吧？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