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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云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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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盘古开天地,使天升地陷,待尘埃落定,世间九天高悬,无边无际。大地崩裂,分成无数小世界。
沈家村,位于古界边缘的一块贫瘠的土地上。
沈洺今年六岁了,长得不高却不似村里其他孩子一般瘦弱,一双乌黑的眼睛格外清亮,时常跑到村里的老秀才那里听故事,听老秀才说,这孩子悟性非凡,有平步青云之才。沈母喜不自胜,决计过了农忙就将他送去私塾。
沈家村穷啊,再聪明的娃没有银子也是白搭。沈家几年的积蓄也只够沈洺读两年的书。沈父愁的鬓角花白。沈洺瞧在眼里,有些不忍。瞧着里长家的儿子去镇子里找营生,也动了心思,收拾行李告别了沈洺母子,独自上路了。
阳春三月,沈父离开已有两个月,沈母一面惦记着出门在外的沈父,一面筹备着春耕,还得照顾着小沈洺,日子过得格外充实。
这一日,老秀才家儿子娶媳妇,沈洺不好去打扰,再加上本就喜静,闲来无事坐在自家的院门口发呆。路上吃席的、干活的人来来往往尘土飞扬。路边的蚁窝可糟了秧,窝边的蚂蚁死的死逃的逃。沈洺见状找了石块垒在蚁窝边稍做遮挡,可不一会儿就被踢散,沈洺正要过去重新垒起,见有一双脚停在眼前,便停下动作抬头望去。
这是个老道士吧,跟老秀才讲的一样,深灰道袍,头发高高束起端着马尾巴一般的拂尘高高在上的样子。
老道士开口道:“为什么要救它们?”
“什么?”
“我问你,它们的生死于你无关,你为何要救他们?”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想救便救了。”
“可是你现在救不了它们,它们还是死了,你救与不救有什么区别?”
“你既然说了,它们的生死与我无关,那我能不能救也与它们无关,再说,我现在救不了,我长大了就可以了。”
“哈哈哈哈”老道笑得癫狂,从怀中掏出一枚石子道:“这个石子你收好,若是有一天你没有家了,找一棵树爬上去,扔到天上,我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切记,不可告诉别人,你娘也不行。”说罢,老道将石子放在沈洺手心顺便看了看他的根骨命势。
这厢正说着,沈母从田间回来,正瞧见一陌生的灰袍老头正掐着自己儿子的手,登时急了,扔下锄头飞奔过来,一把将儿子抱在怀里仔细查看,没有伤也没有哭喊。这才安心了些,定睛看向老头。“老人家看着不是本地人,来此地可是有什么事么?”
这个时候,老头已经收起了刚刚瞪圆的眼睛,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抖了抖拂尘道:“小老儿云游到此地,你家孩子面相不凡,一时兴起为他算了一卦。”
沈母恍然,绷着的脸松了松,恭敬了许多。“辛苦老先生了,只是不知我儿命相如何?”
“稳坐升仙台,魂起九洲外。青莲本有藕,梵音入梦来。我只能言尽如此了,你家儿子是有大气运的人,入了仙门前途必然无可限量,不过若是平凡此生,未尝不是幸事。”
听罢,沈母的眼神闪烁,也不知是没听懂还是没相信,沉吟半刻,从怀中掏出三十文铜板递了出去。“老人家出门在外行走不易,这点银钱是我们家这一个月的积蓄,也算是我们洺子乘了您的吉言,您可千万要收下。”
老道现在开始有些后悔了,这孩子麻烦得很,自己若是接了这钱,今后算是牵扯上了,估计会麻烦不断,可若不接,万一因果以沾自己注定脱不开身去,还不如现在讨个好,将来或许还有些出路。
这边纠结着,老道看起来依然淡定,面不改色的接过银钱提在手中,再看沈母怀中的沈洺已经把手心的石子藏好了,同样正看着老道。
“我今日的话,你可要切记!切记!”说着,深深得看了沈洺一眼,便拂袖去了,不消半晌就消失在远处。
老道别了沈洺母子,走在这村里心中略有不快。见一乞丐蓬头垢面瘫坐在路边,顺势将手中的铜板扔了过去。心道,今日出门莫不是没看黄历?怎的这般倒霉,又仰头望着青白的天,天上淡云丝丝络络,渔网一般笼罩着,不禁苦笑,终是逃不出罢。
身后那乞丐见了铜板也没起身,只是盯着老道的背影嘿嘿傻笑着“呵呵呵,老不死了的!死老头!”看样子是傻了。老道已走出老远,应是听不到什么了。却似有所感,猛然回头看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复而又继续赶路了。
一年后,沈洺长高了不少,因为个子开始拔高,加上本来粉白的脸蛋,在村里显得更加出挑了。
沈洺进私塾有半年了,下学之后背着书箱走在村里的路上,天阴得很,没有一点风,向村里的长辈们打个招呼,顺手将吃不掉的饽饽给路边的疯子。这个孩子看起来太出色了,教书的先生说再有一年沈洺就可以去考秀才了。沈洺一点都不急,他记性好,很多事情都记得。
刚走到家们口,就见到院子里面不少人。
有人瞧见沈洺回来了,忙开口道:“洺子回来?!!快!快进屋,你爹被人抬回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
“刚到不久你快去看看吧!你娘在里头呢!”
屋里很小,两三个人住刚好能转开身的那种,现在人一多起来就显得寸步难行,隐隐约约能听到屋里娘亲的哭声,这种感觉很不好。
终于拨开了挡在门口的几个人,沈父静静的躺在炕,除了微微起伏的胸膛看不出任何生气。
“娘?”沈洺上前搂了搂娘亲的肩,见娘亲不说话,转头看向门口的几个人。“大夫呢?”
“我跟你说娃子,你爹可是我们几个大老远抬过来的!看是看过了,人大夫说没救了!”门口一络腮胡见沈洺眼神有些不善,登时心情有些不快。
另一个人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解释道:“你爹在我家茶馆做伙计,前两日来了两个大人物,你爹他不小心打翻了茶盏,这就。。唉。。”
沈洺眼眶红了红,咬着牙忍住不哭,道“叔叔可记得那两人是什么人?”
“你就不要想着报仇了,那可是金城城主家的大小姐,那要是生起气来多少人命都不够消气的,你爹能活着回来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
沈爹死了,在第二天晚上。
四月的天阴得吓人,却没下一滴雨。路过村口的老树,郊外有一片坟地,沈家村的人世世代代葬在这里,沈爹也是。
沈母的状态很不好,与其在家里以泪洗面,不如出去转转。“娘,田里的麦子快成了,咱们去看看吧。”田里被沈母收拾的不错,将熟的麦子沉沉的垂着,一丝风过,定能掀起层层麦浪,只是可惜,这天,一点风都没有。
“你先回吧,我自己在这田埂上坐会儿。”
“娘,我留下来陪你吧。。”
“回吧,让我一个人呆会儿。”
沈洺盯着娘的脸看了片刻,那张并不细嫩的脸上什么情绪都找不到,只好一步三回头的走到了家。
娘不会丢下自己一个人的,沈洺知道。刚走到家门口,忽而狂风大作,扬起飞沙漫天,大片的乌云聚了过来,回过头,见沈母正朝他跑来。
“洺子!快回屋!要变天了!”推搡着把沈洺塞到屋里,划上门栓,这才腾出空来喘口气。
“娘?咋啦?!”
“咋了?要下大雨了,照这架势,非下个一两天不可!”
像是应着她的话,屋外轰鸣的雷声炸响在耳边,吓得沈洺一哆嗦,向沈母靠了靠,被一把搂在怀里。
“娘,为啥天上要打雷啊?”
“因为天上的神仙在打架,他们一个个都能呼风唤雨可厉害了!打起架来电闪雷鸣,一个不小心,咱们这些凡人可就要遭殃了。”
沈洺想起路边被掀飞或被压死的蚂蚁,想起沈爹,感受着娘亲怀抱的温度,不再言语。
三天了,雨还在下。河面漫过了浅薄的岸,漫过了村口的老树根,渐渐的爬上了院墙。
河的上游,黄土磊成的堤坝有了松动的迹象。此时的沈家村,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唯有一人在雨水中狂奔。
“哈哈哈哈天灾人祸啊!!水漫金山!!”他在水中跑着,疯狂的拍着每一家的大门。雨水渐渐漫过他的膝盖。
“跑啊!!!天兵降世啊!!哈哈哈!杀!!!一个不留!!”
有见识的人家听到拍门声,觉出了不对劲。这雨越下越大,躲在屋里早晚会被水淹没,收拾了家当跑出门去,山上有座破庙还算结实,躲过这一劫才是要事。
“娘,咱们走吧!”沈母看着破旧的房子眼角含泪。
“这屋子,可是你爹祖上传下来的,这……我怎么舍得。”
“走吧!!再不走,咱们俩也留这了!”
看着怀里乖巧的儿子,沈母下定了决心。“好,走!咱这就走!”
水,没过了大腿。沈母抱着沈洺拼命的走着。快些!再快些!将降走到村头,大水过腰,沈母扯着村头的的老树喘着粗气。
远处巨大的雷雨声中掺杂了一丝倒塌的声音,沈母楞了一下,拼尽所有的力气将沈洺扔到树上,看着树上的娃,那是她的孩子,当官能封将相,修炼能升仙!她笑了,翘起的嘴角吞没在大水中,再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