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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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的房间里只听得到钟表类似“嚓嚓”的有节奏的声音，“嚓嚓嚓嚓”一秒一秒，时间毫不客气流走。
房间很阴暗，半旧的木色窗帘将阳光完全隔绝在窗外，偶尔有一两声孩童的嬉闹从窗外钻进来，又恍然不见了，又或者是路人几句零碎的交谈，然后，重归死寂。
这个巴掌大的地方像是被隔绝了。
在屋子的中央，一张木椅，原本的漆已经掉得七七八八，眼神呆滞的女孩，安安静静坐着，明明是最显眼的位置，却让人很难发现她的存在，这个呆滞无神的女孩，和这间被隔绝了的房间，完美地融和在一起。
“嚓嚓”“嚓嚓”一秒一秒，时间仿若在这里减慢了。
女孩眨了一眨眼，她的瞳孔呈琥珀色，又或者再浅一些，很漂亮，却呆滞沉默。
眼睛又眨了眨，纤长的睫毛软软地垂着，有一丝丝无害。
尚且歌。
空白的大脑里忽然蹦出三个字，就像微风拂过湖面，一圈圈泛起涟漪。女孩眉毛微微皱起。
尚且歌。
又是三个字。
狠狠砸在空白了四年的脑海。女孩脑袋转了转，动作僵硬，看着墙上的照片。陌生的女孩坐在草地上，只觉得那绿色十分刺眼。
“嚓嚓嚓嚓”
女孩额头上渗出丝丝晶莹的液体。
“嚓嚓嚓嚓。”
安静的空气慢慢烦躁起来。烦躁。
“医生，我女儿什么时候才会恢复？”女人一脸憔悴，苍老得不像是四十多岁的年纪。
“这个难说，不同的病人情况不同，我也不好判定。”
女人皱着眉毛，一瞬间更显苍老。
只觉得心疼。
然后一边同样苍老的男人过来，夹着烟的干枯手指微微颤抖。
“她才高二……”分不清是男人还是女人的声音。
“她还小，日子还长……”那声音叹息着。
“来，乖，吃饭了。吃玩妈还要去上班。”女人柔着眉眼，端着一碗饭，耐心哄着孩子。
孩子沉默着，表情瞬间狰狞，手掌一挥便打翻了碗，滚烫的面粘在她的胳膊上，却未曾知觉。
女人急了，忙拨开面条，看着孩子手上的红痕，粗糙的手指不住颤抖。这个坚强的女人何时有过这般神色？
月凉如水，女人打着手电，神情焦急，目光寻来寻去，终于在草丛的树下发现了孩子，眉宇间一松，脚步蹒跚跑上前去，轻轻唤她，半晌，孩子睁开眼，眼神呆滞。
“回家咯。”女人笑了笑，把孩子搀起来，孩子已高她一个头。她拉紧她，不肯松手。
“妈，我考上A大了。”少年的面容很陌生，却隐隐看得出熟悉的影子。他说着本应高兴的消息，脸上却没有喜色。
“好……”女人高兴地脸色发红。
“我不想去……”
少年犹豫半天，沙哑着声音说道。
女人一怔，半天回过神来，“去，考上就去！为什么不去？！”
“你妹妹还小……我还能照顾……”
“嚓嚓”。“嚓嚓”
钟表的秒针停在数字五上，忽然间似乎停止了。
尚且歌。
又是这三个字。
房屋的中间，女孩沉默地坐着，神情呆滞，睫毛垂下，又掀起，本无神的瞳孔却在一瞬间，恢复清明。
“嚓。”秒针已从“五”上移开。
“四年了。”叹息般的声音响起。
女孩缓缓从椅子上站起，动作迟缓，显然未适应这个躯体。
她慢慢环顾一圈屋子，她的房间，似乎还是四年前的模样，书桌，床，但四年了，这些物品早已被时光拓上烙印。旧了，却一尘不染。
她走到门口，却发现门从外锁着，看着那里，她忽然觉得恍惚。
目光又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停在一块镜子上，衣柜上的等身镜。
她缓缓走过去。
镜子里的人，头发很长，像墨一样。
皮肤苍白，是不见阳光的白。
瞳孔漂亮，像是琥珀色。
一身灰白色的长衫，旧了，却洗的干干净净。还有一条松垮垮的米色休闲裤。
镜子里的人，若用一个词语修饰，便是干净。
一股子的干净气息。似乎还像个孩子。
镜子里的人皱了皱眉，显得忧郁，而干净。
镜子里的人作出生气的表情，很有气魄，而干净。
然后妩媚，冷艳而干净。微笑，淡漠而干净。
可能是傻得时间太久了，大脑和身体还没有统一。她最后做了结论，坐回椅子上，闭着眼，凝神思考。
当初的一个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摔坏了脑子，一傻就是四年。这种事对谁来说都是莫大的打击。四年，人生又有几个四年？
眼珠微微转动，隐隐看得到镜子中的自己，她叹了一口气，“幸好，老天只偷走了四年……还，不算晚。”
“尚且歌，还不晚。”
四年来的一切她都知道，父母的辛苦劳累，为她费心费神，但好在，他们还活着……
大约到了中午，尚且歌听到“咔嚓咔嚓”拧钥匙的声音，然后“哐咔”防盗门被打开。
尚且歌怔了怔，有些无措，四年了，她带给父母太多辛苦，如今正常了，不知该以何颜面面对他们，若当初她安然无恙，如今也上大学了，那样虽然也有一笔大的开销，对父母来说也总是值得的而如今这样，为她的医药费忙进忙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希望在哪里，若她今天没有康复呢？难道要让他们养自己一辈子？等拖累完了他们，依照尚且行的脾气，估计会毫无怨言接过她，若真是这样，不如她当初摔死算了。
但幸好，她醒来了。
脚步声愈近，然后又是开锁的声音，尚且歌慢慢攥紧手掌，在门开的一瞬间，在脸上早已布满皱纹的女人看到她的一瞬间，扬起笑容，“妈。”
女人滞住了，眼前女孩的神情不在是四年来看到的呆滞，而是一股子干净的生气，好像在四年前，她夜班回来打开她的房门，女孩儿回头对着她微笑，唤一声，妈妈。
许是屋内光线太暗，女人没有闭上眼再揉一揉，而是睁大了眼，她没有，没有闭眼的勇气。怕这笑容只是她瞬间的幻觉，等眼睛再睁开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妈。”尚且歌又叫了声，不觉觉得眼睛有着酸涩，何时母亲已这么老，比这四年映像中的更加苍老，她心中除了疼，便是疼。又忽然有些后怕，万一她再晚醒来几年呢？怕是连着苍老的容颜也看不到了罢！
“回来了。”再说话她声音已然沙哑了，如今她醒了，就不再有什么如果，多想无益，不如珍惜此时。
“嗯。”女人最终只是哼了声，站了几秒，才说，“既然好了就出来吃饭吧，我给你爸打个电话。”然后身形晃了晃，不见了。
果然是她的母亲。尚且歌嘴边笑容愈深，一个无比坚强的女人。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