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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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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堂下学后我和沄儿道别后便目送她出门,打算待他们离开之际躲在门边偷偷瞟一眼松子哥,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她又跑了回来,很高兴地说:“哥哥说要你也一起来。”
“咦?”我一愣,随即惊喜如山洪爆发般席卷而来,但我的脸上还竭力保持着波澜不惊:“为什么?”
“祝融哥好像今天有事没法来,托我哥送你回家。”沄儿的眼睛亮闪闪,“太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回家啦!”
“我也可以送祝霖回去。”一旁的句芒插嘴道。
他这么一说让满心喜悦的我内心顿时挣扎起来,我当然想让松子哥送我,可是如果表现的太明显一定会被看出我喜欢他的事实……正犹豫之际沄儿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丢下一句“霖儿可是要跟我在一起的”便拉着我出了学堂,门口的台阶下是撑船的湖畔,松子哥坐在鹤背上,冲我们微笑。
我看着那只巨大的仙鹤,连地上跑的马都不太敢骑的我第一次要坐天上飞的动物,我有些胆怯,但心中的喜悦还占了上风,沄儿开心地拉着我的手就往鹤背上爬,谁知他突然开口:“霖儿来前面坐。”
我一怔,随即激动得脸上温度猛升起来,“坐在前面”岂不是就意味着坐在松子哥的……
“为什么!”沄儿不干,“我想和霖儿坐一起!”
他的声音很平和,却透出一种不由分说的威严:“你坐后面总是乱动,万一把霖儿摔下去怎么成?”
“我这次绝对不会乱动了!”赤沄儿指天发誓,可不管她怎么软磨硬泡,他的态度却甚是强硬。
“沄儿,别闹。”最后他沉了脸,沄儿这才嘟着嘴一脸不情愿地松开我的手,闷闷不乐地爬到他身后攀住了他的肩。
眼前是仙鹤覆盖着羽毛的颈背,我壮着胆子把裙子掖进□□夹紧,小心翼翼扶着鹤背跨上去。他突然伸出手从我腋下揽过,像提小娃一样把我提到他身前。我条件反射抓紧他的手臂,反应过来时脸顿时成了煮熟的虾子。
“抓稳了,别松手。”他似乎知道我是第一次坐仙鹤,柔声嘱咐道。
耳边是习习晚风,身下是潋滟湖光,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松子哥在身后稍稍拥住我,呈现出一个保护的姿势,他是防止我跌下去,但依然让我脸上的红霞经久不退。他身上的气息很好闻,这是我第一次距哥哥除外的青年男子那样近……路上松子哥问起了我们的功课,沄儿从后方探头插嘴:“霖儿念书念的可好了,连先生都夸她呢。”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激过沄儿,我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不由得挺直了脊背端起了腔调,我想,如果松子哥让我念出来给他听的话,我一定会以最优美的嗓音诵出我最拿手的诗文,可惜他只是微微一笑,道了一句“霖儿真厉害”,这让我心里隐隐有些失落,即使如此,和松子哥靠得如此近也足够让我幸福地头晕目眩找不着北。
我头一次觉得回家的路是那样的短,短得我还没听够他的声音,感受够他的气息,仙鹤便轻盈地降落在我家台阶前,松子哥将我抱下,沄儿向我挥手告别,我站在门前看着仙鹤在空中变成一个小黑点,直到消失在天际,依然久久地立在原地,平复着心中怎么也平复不了的惊涛骇浪。
待到哥哥回家后我向他炫耀自己坐了松子哥的仙鹤,却收到他一脸的不以为然,说那鹤他几乎天天都坐,甚至连那只鸟身上有几根羽毛他都一清二楚。我想和他争辩我坐的位置和他坐的是根本不同的,但最后我闭了嘴。潜意识里我把那儿当成了我专属的位置,那是非一般人能坐的,我对这份不同寻常的荣誉感到甚为荣耀,而且就算说了,恐怕哥哥也永远不能理解那两个位置的差异所在。
从这之后我就暗暗下定决心,既然松子哥是湘君,那我就一定要做他的湘夫人。
我在镜子前坐着的时间开始变久,虽然有被长辈夸过水灵,但是要做到湘夫人那般的娴淑典雅还差得远,我对着镜子将自己的五官分析综合综合分析了无数遍,得出的结论是少副耳坠,椿戴着的那种。祖母绿的小小耳坠在她的黑色短发下熠熠生辉,就像夜空中一枚小小的萤火,夜风吹不灭,秋露洗还明,为内向静谧的她更添一份隐约的玲珑感。
庙会来临的时候正值白露,湫在我们揶揄的目光下跟在不喜热闹的椿后头跑去围楼顶上晒月亮,我和沄儿句芒则一起顶着傩神面具手举冰糖葫芦招摇过市,街边尽是猎猎作响的大风车和嗡嗡嘤嘤的抖空竹,各式彩面塑、转花筒、灯笼、风筝等琳琅满目,空气里飘着各种烙烤蒸炒煮的香气。
沄儿迫不及待地买了一大包栗子糕大快朵颐,她向我们抱怨自她上次牙疼过后松子哥便再不准她乱吃甜食,句芒看中了一支竹质牧笛为了五文钱跟老板砍了几乎一刻钟的价,我则在路过一个首饰摊子前时便再也迈不动腿。
姹紫嫣红的首饰里,我挑选了一对淡雅至极的青蓝色耳坠,耳坠上若隐若现的幽兰暗香浮动,好像等待烟雨降临的青空。我佩戴上后捕捉到两人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艳,沄儿说我多了一种林下风气!句芒说我比椿戴了好看,两人不停的夸赞让一开始还担心东施效颦的我也越看越欢喜,有点文雅又带着些恬静的感觉,最重要的是,我觉得自己离松子哥的距离又近了一些。
既然外表得到了提升,那相应的内涵也不能落下,从首饰摊子上抽身后我又一头扎进书肆,逛庙会归来哥哥看着抱了一大摞经史子集的我,那副表情活像见到帝江长出了耳目口鼻。
心里藏着一个喜欢的人,生活就会变得充实而雅致起来。
为了松子哥,我开始按照湘夫人的标准要求自己,因此我准备的远不止首饰还有书籍。我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衣裙穿的素雅大方,我努力让自己走路优雅谈吐文静,屏住气息严格修理着自己身上那些不成熟不美丽的枝枝桠桠,就好像小时候第一次帮哥哥洗衣服,然后笃定地等在一边听哥哥的惊喜和赞赏一样,我耐心地为心仪的湘君准备着自己。
万物皆有自然规律,风起小心有雨,无事殷勤谨防奸盗。司掌多年人间之火的哥哥一直坚信事出反常必有妖,因此对于我的反常举动他一直心怀疑虑,终于有一天在我翘着小拇指用瓷勺舀瓜瓤时他忍不住停下稀里呼噜吃西瓜的举动,用那只沾满西瓜汁和瓜籽的黑手去探我的额头:“霖儿你鬼上身了?”
我躲开他,他又探我,我端着西瓜就跑,他满屋子追我想把我抓去钟馗天师那里一测究竟,最后我眼疾手快窜入房间内迅速插上门栓才制止了他进一步的动作。
我一点也不想跟别人分享我的小秘密,尤其是我这五大三粗丝毫不懂少女心为何物的兄长。
可惜纸终究包不住如火般越烧越旺的好奇心,某个黄昏夕阳正挂山头,当我坐在红木长桌前用朱红色的长毫仔细地描绘松子哥单手拥鹤的优雅姿态时,一只大手突然从身后伸过来,啪地一下抽过画纸,我猝不及防一撇拉长长长覆盖掉那温柔的半张脸,猛一回头就见哥哥举着画纸眯着眼睛打量着纸上的人。
“哥哥!”我顿时涨红了脸,又气又急伸手抢夺,无奈个头差距实为悬殊,被哥哥一手按住脑袋一手高举画纸念着上面的题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念完后他一脸愕然的看着我,仿佛在他眼前的不是他的亲妹妹,真的是个不知从哪个旮旯里蹦出来的小妖怪。
见小秘密再也隐瞒不下去,我只好停下捶打他的举动,埋低红得发烫的脸,小声问:“那个……松子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哥哥听我扭扭捏捏道完来龙去脉后呆怔了半晌,继而就好像听见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我恨不得一毛笔砸他脸上。笑完之后,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那小子……”
“不是的!”怕他误会我连忙解释,虽然说了一大通哥哥看上去还是有点迷糊,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既然他已经知道我也索性不再隐瞒,围绕着松子哥的话题开始问东问西。
“松子的青梅竹马么……”
哥哥喃喃自语,垂头皱眉苦想,忽而抬脸问道:“那我算不算?”
“不算!”我没好气的瞪他,他又拍着大腿笑开了,最讨厌这种拿别人认真的问题开玩笑的人,我二话不说抬手燃起火焰,他这才停下笑恢复了正经脸。
“青梅竹马我不知道,不过以前倒是有位天帝的小女儿追求过他来着。”
我一惊:“谁?”
他摊手耸肩:“名字忘了,但模样生得着实俊俏。”
我也不委婉了,急急道:“那跟我比呢?”
哥哥用嫌弃的目光上下扫视了我一番,然后咂着嘴摇了摇头。
“不过松子没接受她,她就一天到晚跟他后头跑,那个死缠烂打呀,我跟雷震子都看不下去了……啧,怎么你们女人就一个个光的看上那家伙,他到底哪里好……”我心里吊着的大石头在哥哥忿忿一席话中顿时落了地。
我才不会和那痴情的天帝小女儿一般,为了爱情对情郎纠缠不休惹人厌烦,喜欢一个人应该把自己打造的更完美,让自己无可挑剔配对方喜欢,假如你因为喜欢他而让自己变成死缠烂打的烦人精,让对方见着就想躲,那绝对是得不偿失,相反如果哪一天你成为了那在水一方的伊人,自然会出现在他的梦里,令他辗转反侧,寤寐求之。
所以喜欢要讲究策略,而我自认为很好的做到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