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chapter 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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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澈醒过来时，发现自己不在熟悉的房间，暗灰色的窗帘遮住了光，视线在昏暗中抓住了他的轮廓。
呼吸的难受随着意识回笼，他微微转动黑眸，视野逐渐清晰，看到了他。
只是一眼他就认出了，这是他的弟弟，林语辰。
他连嘴角都无法牵起，空茫的视线慢慢转向那个紧张地凝视着自己的人身上。
他能想象的到，如同原世界的那样，当初的小少年已完成了抽丝般的破茧，站在了无数人仰望的高度，而自己早已离不开轮椅，如同腐朽的老者，半只脚踏入了黄土。
他长大了啊。
五官摆脱了稚气，眉宇凝着几分血腥的肃杀，额前的黑色碎发微微摆动，在看到自己情醒之后，似乎点亮了他整个黑暗的瞳孔。
“哥哥。”
林语辰将哥哥瘦成骨节的手指贴在自己的耳边，“我已经接你回家了。”
当他看到轮椅上那个瘦削得不成人形的少年时，这种悔意几乎深入骨髓，痛得发胀。
“等你身体好一些了，我带你去熟悉一下，这里是我们未来的家…”
林语辰露出了几乎很久未曾沾染的笑容，那语气中甚至带着微微讨好的意味。
林子玉微微睁开眼睛，双唇翕动了半晌,“你…”
“你..不该…这..么做”
他的声音就像破烂的风箱，每一句都带着腐化的空旷。
“哥哥，别任性。”
所有的笑意都在他的一声话中消失殆尽。
他听懂了，哥哥心中那份破败的绝望。
像是儿时玩闹一般，他眼中酸涩难堪，嘴角却是微微上扬着的，林语辰笑嘻嘻地亲上了他的眼角。
“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不好，你原谅我好不好？不然你死了，我也要赖着你。”
明明是简单的几句话，林子玉却听出了几分歇斯底里的威胁。
“语辰…”
他扶着床边低着头，目光带着痛苦。
“放..我…走吧…”
林语辰笑着，手中的食盒没有控制地摔了粉碎。
一天不行，两天，三天，哥哥总会正视自己的。他他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只是强压下内心的恐惧，他知道。哥哥的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
林子玉一旦醒来，经常会看到床边趴着一张睡颜，有时身上还是尚未脱下来的银灰色西服。弟弟年幼时的婴儿肥的脸颊似乎已完全瘦了下去，深邃的眉眼无法再用可爱形容。
“他是谁？”
“嘘，小心被少爷听到，要听见我们可完蛋了。我偷偷告诉你啊，我猜这个人是，少爷的心上人。”
“少爷的心是顾小姐的，怎么会喜欢这样的这个来历不明的丑八怪呢…”
“哎，新来的你小点声。”
“你们也知道少爷俊美不假，冷起来很可怕的，你想那护士小陈只是被吓得手抖扎偏了，谁想到少爷会脸黑成那样大发雷霆，当天，就把她赶出去了。”
“天哪……”
他听得到仆从们说起庄子里的少爷时羞红的脸颊，也听到了顾晓筱不断打电话过来，林语辰挂断时他的烦躁。他们不解为什么林语辰会爱上了一个丑陋的残疾。
弟弟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的真实身份，将他，囚禁在了这里。
……
哥哥连进食都不肯了。
五天了，他还是拒绝自己的接近，怎么办？林语辰看懂了他的绝望，他的抗拒，可是他怎么可能放他走？
想到他受到的痛苦，想到他几乎快要消散的样子，他狠下心靠近，“哥哥，你先吃点东西。”
举到唇瓣的勺子被拒绝，他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乖，好好地养身体…待会检查我陪你去，现在先吃点东西，如果身体又进步，今天就少打一瓶营养液好不好？”
他不胜其烦地哄着他，曾经稳重的哥哥像是小孩子一样别扭的样子，让他心软得一塌糊涂。
“我待会带你去花园逛一逛，好么？这附近有海，风景很漂亮。我特意为你挑选的，一定很适合你康复。”
耳边回响起的声音像在尖啸，林子玉看到映在玻璃上的自己，形销骨立，像一具骷髅一般。
真难堪啊，这个样子。
暮色黄昏，风灌进窗隙，林语辰手中多了一条毯子，放在他的膝盖上。
他看到轮椅上的哥哥目光投向了玻璃窗。
“哥哥…”他的声音苍白而沙哑。“…没事的…没事的哥哥…”
林子玉终究是沉默地推开了他伸过来的手，“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想扶着床站起来,这一番动作已经让额前渗出了冷汗，却一下子因头晕而跌落。
林语辰搂住衣衫单薄的他，紧紧相贴的胸膛，他神色凄凉，“好了好了，不要再拒绝我！”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哥哥，不要再拒绝我了。”他感受到肩膀上的几分凉意，他的哥哥…现在，还不如自己高，瘦弱得不成人形，趴在他的肩窝。
“哥哥……”
他察觉到他哀伤的目光…是了，他的哥哥那么骄傲…
林语辰轻轻拍着他的背，“哥哥，你听话好不好，我想要你，我只想要你…别再逃了好不好…”
林子玉怔怔地看着他，带着几分固执。
“语辰…”
他想挣脱，却被死死地扣在他的怀里。“答应我一个心愿吧…”
“好好好，除了你要离开，我什么都答应你。”
“别哭。”林语辰吻上他的眼睫，微微沙哑的嗓音，在他的耳边厮磨，“哥哥，你一哭，我都想杀了惹你哭的我。”
“你听着，哥哥，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他的唇一路向下，混着眼泪贴上了他携着药香的唇瓣，执念地攻城略地，几乎咬开了他的牙关。
……
在他清醒地时候，他总是能看到林语辰不眠不休的盯着他。哪怕他眼角生出了几道皱纹，他也能笑嘻嘻的亲上去。
他几乎无间断的陪着自己，自己不愿坐着轮椅，语辰就亲自背着他，小心翼翼地样子，就像背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林子玉每当病痛发作，意识迷离的时候，他知道弟弟在自己旁边，亲吻他带着药味的满是针孔的手背。不断地说着‘哥哥，不要走，回来，哥哥。’这样的话。
可惜林子玉，终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
最近，伴随症引发的各个器官衰竭，就连食物都难以消化了。
日升又日落，听着医生陈述着林子玉的状况，林语辰只是呆坐在沙发上，手机铃声响起了一次又一次，他都没有接。如果哥哥不在了，世界毁灭了又能怎样。
倒数五天。
林子玉被推进了手术室。
那个站在一旁的男人像游魂一样，黑眸固执地死死望着手术台上的躯体，眼底埋葬的痛苦和绝望翻涌，浓郁得就算隔着人群他也能感受到。
漂在半空中的丁澈盯着林语辰，咬了咬唇。
时间，快到了啊。
黑暗的牢笼覆盖住意识，丁澈眼前的世界时明时灭，一股牵扯的力量，恍惚间细微的触感，从额头慢慢延伸到心底。
小小的手掌抚上他的眉心。
“哥哥，怎么了？”小小的脸颊上黑瞳泛着水光，“疼吗？”
那时的他心痛的征兆还不是很明显，有时不自然地皱起眉头掩饰。
“我好想你，哥哥。”
画面一转，阴冷的房间里，那个环住膝盖的小少年遭到了暗算，浑身是伤，血流了一地。
“哥哥…你在哪里，我什么都不要了，我…求你回来好不好？”
他捧着已经发霉的饭盒，伤口裂开也不管，一口一口吃了，眼泪不住的流。
而站在一旁的林子玉，眼泪也流了下来。
……
“你醒了？”
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
林子玉抬头看向眼前的人，长睫缱绻，眼下有发青的阴影，他知道这些日子，他为了挽回自己已经无药可救的身体东奔西走请来了无数专家，却得不到一个肯定的答复，可能，比自己还要辛苦吧。
山坡上的郁金香味道香浓，阳光伴着微风斜斜映过来，荡漾出一片粉紫色的花海。
林子玉看清了身下的摇椅，和他圈住自己的姿势。
而他不知道林语辰有多紧张，不时地探着他的鼻息一刻不敢离身，在他醒来的那一瞬间，甚至连呼吸都是颤抖的。
“哥哥，”他为他披上外套，指尖碰触他的黑发，“哥哥在笑什么？”
林子玉躺在他的臂弯里，闭着眼睛，青黑色的眼睑下，唇角的弧度依然温柔。
“想到最初见你时你唱的那首歌，那首童谣。”
“啊。哥哥，你怎么还记得这个？”
“是的啊，很可爱。那时候的你，就像一只迷路的小猫，想让人抱回家里养。”
“是不是那时候就喜欢我了？……”
“也许啊。”林子玉有些困，眼皮愈发沉重，耳边的声音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哥哥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半夜替我盖被子，结果被我发现，硬拉着你陪我睡，还要讲故事。”
“哥哥你记不记得，每一年我过生日，我多插了五根蜡烛，”
你总问我为什么。
我想和我的哥哥同生，有什么不对？
那一年过生日。
“哥哥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恨不得杀掉所有觊觎你的人的那种喜欢。”
现在，我愿意和你共死了，哥哥。
他的肩膀被指节抓的发痛，林子玉突然觉得自己清醒了很多。
“哥哥，快说你爱我。”
“我爱你。”
他望进他的眸，在听到他的话那一瞬间，仿佛燃起了炙热的火，“语辰，你呢。”林子玉轻声问。
相互偎贴的灵魂烫的灼热。
“我爱你，黄泉白骨，永不背弃。”
林子玉僵硬了瞬间，闭上的眼眶湿润了。
他想要他找到新的生活。
空气渐渐安静了下来，就连他的呼吸，几乎都逐渐变得微弱不可闻。
林语辰的泪水如鲠在喉，撕裂了声音，他控制不住自己声音的颤抖。听着他的呼吸声越来越弱，他扣住他的肩膀的力度越来越大，可是怀里的人却是毫无所觉。
“哥哥…你看看我…”
他的声音几近哀求。
林子玉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
“心愿，记得吗？”他的声音像羽毛一样轻，就算他贴在他的唇边，也极易消散。
林语辰留下了泪水“好。你说。”
“你说你不会继续爱我……”
林语辰睁大了双眸，震惊地盯着他。
“你会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和她组建家庭…"
“你会过上很幸福的生活。”
林语辰幽深的黑眸被逐渐翻滚的绝望淹没，随即眼泪流了下来，扣住他的肩胛骨颤抖着，力度几乎快要把他镶入自己的怀中。
“这是我最后的心愿。”
“听哥哥的话……好不好？”
怀中的人极其费力地说着，而林语辰知道，这几乎是一种回光返照的渴求。
“我不会再爱你，我会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他哽咽着，眼泪流进喉咙“我会和她组建家庭，”
叮。心痛值…满了。
怀中的人闭上了眼睛。
林语辰吻掉了他睫毛上晶莹的泪滴。
丁澈脱离了躯壳，看到的最后画面，是弟弟摩挲着自己的脸颊，眼泪下的唇角是咬出了血的。
“明明生命中只有你，却还把时间浪费在试探……我真是失败啊。”
“哥哥，你听得到吗？我后悔了，我早就该这样抱紧你的，我早就该死死不松手的，死亡也不能分开我们，不是吗？”
“小时候我经常唱的那首童谣，我再唱给你听好不好。不要嫌弃我就不理我了。”
他也不在意没有人回应，只是抱着他，径自喃喃低声唱着，几乎破碎的歌曲。
露珠闪起光了
牵牛花开了
秋千摇起来了
野花被打湿了
唱着歌的小猫
等啊等着
就有了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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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
林家的大旗倒了，资产冻结，公司倒闭，大树塌下，只剩挖空心的树干和破败的光景
林父因涉嫌几桩党争谋杀被判处死缓，林母疯了，被林语辰好好地困在了精神病院里。
“对不起，哥哥，我做不到，要失约了。”
俊美的男人将手中郁金香的花瓣一片一片掰下，放在他的坟墓面前。
“哥哥，你是我的家啊。”
“无论生死，我怎么能舍下你，我怎么舍得留你一个人在那边。”
彭。
我想要的，是与你无尽的爱。
哥哥，你是我的。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chapter 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