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六章 南柯美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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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人潮肃然一静，随后掀起一股震破耳膜的尖叫声，那股欢腾而亢奋的尖叫几乎挤破了天顶，持续的那么久，声声不息，越来越绵长，越来越声势浩大，顾希只觉得那尖叫爬进了衣服里，撞破了身体，随着呼吸吞咽最后跌进了她的心底，然后肆无忌惮碾压着心房。而林卿，她人生第一次面色通红，她已然被这巨大的意外惊懵了，而她眼睛越发的亮，望着台上的苏在安。
早就该谢幕了，但底下的观众并没有走。他们意犹未尽，也心有不甘，他们没看到结局怎么愿意离场。
而顾希呆坐在位置上，她睁大眼睛看着光圈里高高在上的苏在安。那些庞大响亮的尖叫在她脑子里横冲直撞最后挠破咽喉居然带着尖锐锋利的刀刃戳进灵魂。
“嘣——”那皮筋终究断裂开来。
顾希只觉电光火石之间她心里的植物蘧然疯长，长得那样快，顷刻勒住她的心肠，扼住她的咽喉，那怪兽果然是长出了尖锐锋利的荆棘么，顾希只觉得它所到之处鲜血淋漓，痛楚不堪，是疯了一般的火辣炙热，而更令顾希恐惧的是，那东西似乎有意识一般想冲破她的身体，它想出来，它想释放，它要摆脱这重无用而懦弱的牢笼。顾希死死的咬住牙齿抿紧嘴巴，她面目赤红，忍耐得极其幸苦与痛苦，好像任何一秒她都会猝然死去，前一秒，后一秒。但无人发现，他们满心满眼看着台上的人，与台下低着头的女孩，即便林卿其实与这女孩隔得这样近，他们也，看不见。
“林卿快答应啊！”
“林卿你个木头也该睁睁眼了！”
“苏在安你埋伏这么久了，今个终于出手了啊！”
“林卿你快点说啊，我们特地来赶场的！”
“全世界都知道他喜欢你！”
四下喧嚣如闹市。
林卿。
苏在安。
林卿。
苏在安。
这两个名字沸反盈天。
顾希她不明白了，她眼睛因为长久的没有眨动干涩的发疼。她茫然而绝望，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如此地步。全世界都了然于心，事先一秒苗头也不曾有——真的没有过吗。忙音过耳，一些飘忽不定的声音从一个遥远而朦胧的地方潜入她的耳廓，像困在夜深睡梦里徒劳挣扎而无处可挠的痒，那声音似乎还伴随了葱茏的烟火空鸣。
她久久的脱了魂魄，只留下了躯壳。
“我在班上第一个记住的人就是林卿。当时她披着面很大的宣传旗帜，有国旗那么大，满学校疯跑，边跑边喊‘赶紧来买我的袜子啊’，当时我们老师布置了任务，三天买出100双袜子。大家都被逼疯了。我看着她，就觉得这女孩怎么这么好玩……”
“她第一次和我说话就是问我，袜子怎么卖得那么快。我当时都忍不住笑了。”
“我其实不怎么喜欢说话。有人主动跟我说话，没说几句就不说了，我也知道我不善于交际。倒是林卿，总有一大帮子人围着她，笑声那么大。但她总是过来陪我说话，也不嫌无聊，我不回答她就自己说，声音总是很快活，和她的人一样。”
“我第一次私自请假逃课是和林卿一起的，一群人去了澳门。你知道澳门观光塔吗，233米高，蹦极跳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要死了。当时什么都没想，速度快得不能睁眼，但那是第一次听见风划破耳朵，脸颊的声音，还有失重感，五脏六腑都揉在一块了，到达地面时，我坐在地上脸都白了。林卿在一边冲我笑，还说，‘欢迎回来地球’。”
“你看过《安妮霍尔》吗，我们在班上有次集体放映，开场才十几分钟林卿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呼噜声比电影声都大。最后被我们班长赶出去，她就坐在教室外面的长椅上，伸了个脑袋进来，说，‘不让睡觉那可以嗑瓜子吗’。”
“林卿她养了只巴西龟，也不常管，那只龟经常爬出水缸。有次林卿稀里糊涂把它装在包里带去了教室，上课那只龟从她包里爬出来，最后爬到讲台上，老师差点踩着，吓了一跳。问她为什么带乌龟来上课，林卿居然回答，带家眷来旁听的。老师都乐了。你说她怎么会这么回答呢。”
“她这样的人，活法总是和别人不同。”
“林卿拉着我一起玩之后，我倒是也多了些朋友。”
“没想到她也有你这样的朋友，你这么安静。”
林卿。林卿。林卿。林卿。
顾希望着苏在安简直要笑起来，她嘶哑着喉咙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她的眼睛越发干涩越发灼热，整个身体陷入一个无法动弹的境地。
他原来这么早就说了吗，这么早，那天四处的烟火都没遮盖住的声音，却被自己一时的自我陶醉拦截得丁点儿不剩。
自作孽啊，真的是自作孽。
而那声音却还在继续。
“林卿让我过来接你的，给你带了一瓶水，冰过的，现在喝解暑。”初见时。
“林卿的手机又快没电了，还好你打了我的电话，就让我过来了。”烟花那天。
“你是林卿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讲，我听着。”车站分别。
原来本来就没有什么真正属于自己的记忆，那些绵软的，温和的，稠密的柔和与相遇都是附带而至的，都是她不辞劳苦沾沾自喜捕的风。有什么东西是只有她的，顾希绞尽脑汁，惨然而笑——只有那个猩红混乱的开始么。连彼此都不曾看清的最初，阴差阳错的最初。顾希心里是苦涩的，那些隐晦的不安，那些可耻的期待，那些阳光下顿然无形的念头，那些睁着眼睛天亮的夜晚，都不及此刻万分之一。
“苏在安不会喜欢你。”
顾希猛然想起宋悦的话，她的身体已经僵硬了很久，她似乎千年万年不曾移动了，她痛苦的扭了一下头，酸麻感如同虫蚁噬咬，她努力的看向宋悦，宋悦坐在她的座位上，冷漠而平静。她肃然的看着舞台，仿佛一尊不怒自威的石像。
顾希更加凄凉了，宋悦早就知道这一切了。
不知道的是林卿，是她。宋悦的言之凿凿与轻蔑眼神，不是因为自身，而是因为林卿。风光霁月灿若桃李的的林卿。
顾希盯着苏在安，他果然笑了，笑得一如从前般温柔，四生暖意。顾希想着，这笑容是否一直是为了林卿，自己只是离得与林卿太近，才会误以只有自己发现了这样的笑。如同现在这样，她坐在林卿旁，林卿低着头站在人群中央，脸红得那样好看，四处都是善意而灼热的催促与祝福，那样充盈生命力的笑声，有李意的大笑，有罗晖吹的口哨，有周遭同学迫不及待的提醒，有所有学生喧哗而出的兴奋叫喊与急促呼吸，这些离顾希也是这样近，即便她坐在那里动都不能动，像只僵尸，她也依旧分毫不减的感受到人间盛大的期许。
那些潮水般的热闹与她近在咫尺，可是，那全都是属于林卿的。
于她毫不相干。
所有人都清楚，只有她一人做着南柯美梦浑然不觉。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六章 南柯美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