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若星辰》霜瑶

3、第二章 相遇

　　和胜作为一所名牌大学，外界都被其影响力所折服，然而实际内部情况却无比复杂，根据背调学生家庭背景对学生进行标记:特招生，也称之为特困生，无家庭背景，学生自身却有巨大的商业价值；捐资生，学籍早已挂靠国际名企，随时有去海外留学深造的机会。
　　“特长，家族背景——如果这两者都没有的话……”
　　主任的脸上彻底没了笑意，与开始判若两人。那种来自上位者的压迫似一张网让少年无处可逃。
　　注意到眼前端坐着的，看似文质彬彬的身影眼底流露出的那份贪欲，顾星宸心底厌恶至极，脸上却堆满了笑意。
　　“我有一项专利研究，目前已有了初步成果，等后续的数值分析结果出来，希望主任可以帮我看看。”
　　少年言辞恳切，主任的目光落在电脑上另一个没有关闭的窗口上，像是解决了一件很棘手的事。
　　“也行，这么一来，你住在学生公寓也说得过去。

　　“好，谢谢主任……”
　　……

　　离开高耸的行政楼，少年沿着路标前往学生公寓。空气中满是青春的气息，那是独属于大学的存在，一草一木向阳而生。
　　顾星宸像是才意识到自己处在这样的环境中，满满的不真实感让他迟疑地抬起头：越发湛蓝的天空纯澈几净，入秋的天气不似盛夏那般毒辣，引得绿坛处的绿芽探出青葱可爱的脑袋。
　　这是多么不合季节的生命，不合时宜，不被注意，最后只能腐于烂泥中。
　　像是许久未见这样的景色，他站在空旷的场地中，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四周都是相似的景物，太阳就这么立在上空刺眼得令人犯迷糊，直到他漫无目的地又走了段路，一片翠绿映入眼帘，那些复杂的思虑才被打断。
　　“竟然还有一棵……”
　　这个季节的梧桐大都夹杂着枯黄的枝叶，眼前的这棵枝叶茂密鲜亮，满是鲜活的气息。顾星宸忍不住走近了些，粗壮的梧桐树为他遮去头顶的艳阳，树叶在微风吹动下呼吸着喧闹着，像是在与他倾诉着话语……
　　“你是谁？”
　　突然从梧桐树后传来的声音，让顾星宸愣了愣神。
　　从梧桐树后探出的脑袋拥有一张惊艳的脸:金色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落在那人柔顺的发丝上，琥珀色的瞳仁里满是缱绻，高挺的鼻子，双唇却是有些微抿着，像是不太欢迎这位不速之客。
　　“你怎么发现的这儿？”柔和的目光里明显透露着一丝不悦。
　　不过偌大校园中的一隅，这语气倒像是自己做了什么冒犯的事。顾星宸眼中的情绪变化飞快，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露出了歉意的笑容:“实在抱歉，我好像迷路了。”
　　迎上去的目光只对视了一下瞬间似涌了一层薄雾般，变得朦朦胧胧的，顾星宸不知所措地捏了捏衣袖，像是对自己的擅自闯入充满歉意。
　　“迷路？”从草地上站起的身影见闯入的人并没有恶意，先前的不悦反倒消失，“大一新生？”
　　狐疑的目光在顾星宸的身上反复扫了扫，对这似时髦又似窘迫的身影一通观察。
　　“嗯…原本要去学生公寓的不知怎么走到了这里……”
　　故意将手挪到了衣摆处，手中的文件袋刚好挡住了本该露在外面的衣服标签：顾星宸身上的衬衫是一件高仿，而他一系列的刻意动作就是为了引起对方的关注。
　　“今天所有大一新生不是都要参加公会活动吗——怎么你没有跟上安排好的大巴车？”
　　顾星宸自然知道这次的公会活动，这算是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们给新生的“福利”，让大一生能尽快地熟络起来，也是趁机拿捏新生的有效手段。
　　每年公会活动的招待资金都是由「陌欧」另批的，相当于为未来的潜力人才进行供给。可这两年有关这笔资金的走向出现不少异样的言论，甚至还有相关的黑稿流出，一切都是在暗示和胜幕后手段阴暗……
　　“我…听说参加那个需要不少钱的……”
　　他边说边攥紧手中的文件袋，却借助余光将对面的人又打量了一番:颀长的身影少说得一米八多，上身白衬衫用的斜襟纹布料，显得很是硬挺，衣袖随意地撸在手肘处。搭配黑色的西装裤，极好的身材比例硬是将廉价的衣服穿出高级感。
　　“一般公会活动现场会有许多社团招新，如果你不感兴趣不报名就行，其他的都是免费享受的。”
　　许是对顾星宸的“窘迫”模样产生不忍，对方的语气终于缓和下来，连神情都一同变得柔和，完全一副温柔学长的形象：“我叫蓝渲泽，你呢？”
　　一同打消顾虑的，还有顾星宸。他就这么看着对方的脸，嘴角渐渐上扬:
　　“星宸…顾星宸……”
　　风轻轻，带着少年唇边的笑意，让这个自称蓝渲泽的人有些恍神，像是有种熟悉的感觉却又无法道明……
　　“看来我是无法偷懒了，接下来就由我来带你熟悉校园吧！”
　　蓝渲泽伸出手来，这一友好的举动让顾星宸也不再像开始那般窘迫扭捏，轻轻握上对方的指尖:
　　“谢谢你……”
　　指尖的温度，比跳动的心脏还要炙热，一时不知是本就心有所动，还是因为这张脸让自己的心脏漏了节拍。
　　顾星宸嘴边噙着笑，很是自然地收回手，不暴露一丝异常。
　　蓝渲泽的笑很是客套，像是会对任何人都露出的笑容。
　　“对了，你学的是哪个专业？”蓝渲泽问。
　　“金融学……”顾星宸答。
　　“你还是我同专业的学弟啊！”
　　“……”
　　“怎么想起报考和胜了呢？这里的门槛可是高得很，来这里你父母一定付出了不少心血吧！”
　　两人同行的这一路，蓝渲泽的疑问接连不断，这与开始给顾星宸的印象截然不同，没想到这个“学长”竟然不是高冷的人，又或许看似不断套近乎的举动中其实暗藏了其他心思？
　　“我没有别的选择……”
　　一边猜想着对方是个怎样的人，一边回应着蓝渲泽抛出的问题，顾星宸正好奇还会有哪些问题调查时，没想到对方猛地停下了脚步。
　　“这么说，你也想着通过这种方法来实现阶级上的跨越吧……”蓝渲泽的脸上完全不见了方才愉悦的色彩，幽深的眸底翻动着的像是怒火却又覆薄着一层哀凉。
　　所谓阶级上的跨越，便是在和胜修学期间抓住机会进入商务联动的那几家公司，只不过与一堆本就位处高地的精英子弟拼出路，难度无疑登天。
　　见顾星宸满脸的不解，蓝渲泽一声长长的叹气后继续说道:“放弃这种天真的想法吧——”
　　“我听说过和胜的毕业分流机制，运气好的话几家公司总能跻进一个。”
　　这句话彻底逗笑了蓝渲泽，他连连摆手，摊开双臂四下招了招，挑起眉头看向着顾星宸:“你觉得你现在还能赶得上那些已经在活动现场的人吗？”
　　顾星宸立马想到途中经过的大学城:停靠在巷口的大巴车正是送新生去公会活动现场的车辆，那些成群结队的新生团体，在所谓的学姐学长面前拥附着，展示着自己的身家价值，用自以为掌握的游戏规则窥探着这场复杂的人际。
　　看似欢闹的氛围，不过是素不相识之人被聚集起来所营造出的假象，所有欢闹的背后只有复杂的人心……
　　“你从一开始就犯了个错误，和当初的我一样的错误。”
　　耳边再次传来蓝渲泽敲击的话语，像是精准把握住了顾星宸心中所想。
　　“当然，就算你去了那个公会活动，最后也改变不了什么。”
　　顾星宸看着那张无比淡然的脸，他没有多信任眼前的人，听到的话也都是半信半疑。
　　“难道说阶级上的跨越，那个活动是一个机遇但我已经错过了？”
　　蓝渲泽再次笑了笑，不得不说他的笑像有种魔力，让人忍不住盯着看，而从这种人嘴里说出的话也会因为其诚恳的态度，大大降低别人的防备——除了顾星宸，他装作一副看出神的模样，再满是歉意地收回目光。
　　这种拙劣的演技蓝渲泽看在眼里，像是对这种小心思早已见怪不怪。
　　为了早些带顾星宸到宿舍，蓝渲泽带他走了条外径的路。这条路不用太多弯弯绕绕，因为路边除了树实在没别的有趣之处，很少有人步行选择这条道。
　　“这条路学长经常与其他人同行吗？”
　　人不多，风景好，再看看身旁这位对周边风景没什么兴致的人，显然这条路不是第一次走。
　　“只能说我经常走。”
　　高挑的身影像是想着什么，声音温柔，没有觉得对方的话语唐突。
　　“要说同行的话，我们这样算吗？”
　　微微侧俯身体，蓝渲泽的目光全落在了顾星宸的身上:他的眼睛很好看，大大的双眼皮，看什么都似深情。顾星宸几乎停下了脚步，猜想到这样的话怕是已经对不同的人说过千次万次。
　　“我不做短途旅人。”
　　顾星宸看着头顶的葱茏枝叶，前方的道路都被遮蔽住，早看不出路的尽头。
　　“哪怕走上了一条自己看不清前方的路，我也会毅然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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