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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阿海德 ...

  •   十三见我看她,露出一个微笑来,然后转身回去继续煮面。
      咦……有点好看。
      十三并不是那种令人一眼就惊艳的美丽长相,只是在某些容易忽视的角度——比如现在,她看起来就像是某种流光璀璨的宝石。

      十八吃得很快,虽然嘴上说着不吃这样一点味道都没有的食物,但等我回过神来准备开始吃的时候,他已经抱着碗开始喝汤了。
      我埋下头吃了两口再抬起头时,面前就只剩下了一副摆得整齐的碗筷。
      咦?

      我筷子用得不甚熟练,往往一次夹起来的面不是太多就是断在了半途,所以只能小心翼翼一点一点慢慢从碗沿往嘴里刨。
      伊萨姆去隔壁摊端了笼包子回来,却只放在桌上,没有打开的意思。
      他就坐在我旁边的凳子上,盯着远处影绰的灯火发呆。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想起伊萨姆最初来中原的目的——送他母亲归葬故里。
      我实在是很难明白中原人对故乡的执念。
      伊萨姆的母亲在大漠呆了十余年,临终固执地想要回到那片四面烟波的水域,宁愿自己的孩子跨越千山,跋涉万里,也要求一个落叶归根。
      而从我第一次见到伊萨姆的时候,我就知道——伊萨姆的心属于中原,无论哥朵兰有千好万妙,他也不会为此停留。

      我慢吞吞的吃完面,悄悄伸出手去摸了摸装包子的食盒,果然已经凉得差不多了。
      伊萨姆是给谁买的这一屉包子呢?是他自己,是那个跳进院子里的人,还是其他的什么人?
      我迟疑了一下,咽下了绕在嘴边的话,收回手转而去戳伊萨姆的背脊。
      “啊,你吃完了吗。”伊萨姆回过神,看了眼天色,说,“也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去吧。”

      萨里耶的小院子的入口藏在西市一个破烂小巷末端,很难找,而且门前堆了很多破木箱子烂木板子之类的东西,寻常人根本不会有进来一看的兴趣。
      不过这院子几乎就是公用的,大家进出全靠轻功翻墙。除了他固定的卧房,其余几个房间他朋友都有钥匙,可以随便住。临走前他还叫我帮他收拾一下书房,书房里堆着很多人的东西,有他的也有别人的,乱七八糟混在一起,好在大多都做了记号,才让我收起来不那么手足无措。
      不过萨里耶书房未免太乱,小半个月过去,我还没理完他到底有些什么东西。
      可能只有明尊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来的那么多木制的小机关零件了。
      ……
      算了。

      伊萨姆没注意到我的停顿,提着食盒闷头就撞到我头上。
      “我们到了。”我回头去看他,他好像还没有缓过神来,茫然的看向我的脸。
      “伊萨姆?”
      他啊了一声,眨眨眼睛,半晌笑着才摇摇头,说:“没什么,后几日我不在长安,你要是有事尽可到回春堂去找十八,他会转达给我……你回去早些歇息,睡太晚会长不高。”

      呸!你才长不高。

      想归想,事实上我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运起轻功翻墙进了院子——我都不敢回头看伊萨姆的表情,就怕他以为我在做贼。
      或许是我这样奇妙的做贼心虚的心理,落地后从院子角落柴堆里窜到我身上的那只灰猫才直接把我吓得坐在了地上。
      这只猫就顺势滚到了我的怀里,还异常自来熟地蹭了蹭我的手臂。

      啊,可爱。

      我很早就通过了猫王的试炼,可是管猫的小师姐以“猫都分配完了,师妹你等等下一批吧。”的理由把猫欠着没发,然后欠着欠着她就忘记了。而我确实对猫没有太大的执念,也就懒得再去提醒她。
      不过也有可能是她看我太小,怕我养不活,干脆找个借口来搪塞我罢了。
      但无论如何,作为一个明教弟子,我没有猫,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看见这只特别亲人的猫,我仿佛看见了希望,并发出了心动的声音:“喵。”
      然后这只灰猫又拱了一下我的手臂,飞快的跑了。
      速度之快,令我自愧弗如。
      算了,下回再说吧。

      接下来的几天,我的生活和之前几天并无不同,并没有因为我去了趟回春堂、突然变成了萨里耶的徒弟而发生什么变化——直到负责联络的师姐交给我一封信,说是萨里耶托人转交给我的。
      我隐约觉得是阿海德的消息,一拆发现果然没错。
      一路上我跟萨里耶提了很多次,我来中原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阿海德:一来是我非常想念她,二是过密道时我捡到了团团的丢失好久的铃铛……团团是阿海德的猫,因为那个并不会响的铃铛的遗落而生了自己好几天的闷气,阿海德离开大漠的时候把她也一起捎上了。
      他应该是把这事记住了,所以才有的这封记着阿海德行踪的信。
      信里写,前段时间有人看见阿海德在洛道附近出没,若我收到信就启程,应该就能在洛道遇见她。
      于是我收拾好寥寥无几的行李离开了萨里耶的小院子,跟十八说了一声就往洛道去了。

      本来以我的脚程,从长安到洛道应该当是一个月左右,只是因为念着阿海德就刻意加快了些,所以我站在洛道的驿站时,距我离开长安也不过十五日。

      我一直、一直记得那天从耳边呼啸而过的闷热的风。

      我从没见过这样令人烦闷的风,这样令人不安的空气——原本伴我一同行进的黑雕连低飞都不肯,半空就把我丢下,径自往回去了。
      动物总是较人敏感,洛道恐怕是有什么不对劲才引得一向大胆的雕头也不回的离开。可那时我想不到这么多,只隐约觉得心慌,连握刀的手都生出汗来。

      在驿站旁的茶铺,我见到了曾有一面之缘的那个万花弟子,他面前的桌案上摆了几株形色各异的植物,另一个万花弟子站在他旁边,眉头紧皱地在跟他说些什么。因为之前短暂的相处所滋生的一点熟悉感,我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程清晏似有所觉地抬起头,与我看向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啊……救命,他看起来比上次更危险了 。

      就在我正准备转身就跑的时候,程清晏开口叫住了我:“陆离,别跑,临渊有话叫我带给你。”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招呼我过去。
      案上那些植物我认不全,但观其成色总觉得上面虚浮了一层别的什么颜色,并显出一种快涝死的迹象。我过去的时候,他旁边那万花弟子看都不看我一眼,只专心致志地埋头研究那些植株。
      “临渊说你阿姐这些时日在李渡城,”程清晏仔细打量我一番,从衣袖中摸出一只小瓷瓶递给我,“那边最近不太平,似是有瘴气。你且收着这个,以备不时之需。”
      我接过瓶子揣进包里道过谢,在心里羡慕了一遍中原衣物的袖子,胡服窄袖里能放封信就顶天了,别说儒风的袖子......对不起,为活动方便,儒风根本就没做袖子。
      然后听见程清晏说:“行了,顺着这条路往南边去,就是李渡城了。怕找不到的话,右边十步有驿夫,你可让他载你过去。”

      半途上驿夫问我:“小姑娘,我看你也才八九岁吧,你师门就愿意放你一个人出门吗?我女儿在你这年纪,她娘都不许她离开视线呢。”
      “我出来找人的呀,找到我阿姐,我就回去了。”我说。
      “你阿姐在李渡城?那你可要小心些,李渡城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好些江湖人进去再也没出来的——城外江湖人也多起来了。”
      “多谢.......我会小心的。”

      驿夫把我搁在李渡城外,也不多留,跟我道了别,载起一个要赶路的剑客就走了。

      天空呈现出一种灰黄的颜色,像是将要落下暴雨了。
      在大漠闲下来的时候,我最大的乐趣就是与阿海德蹲在三生树上面那个大鸟巢里打赌,赌多久之后天气会出现变化——赢的大半是她,她比我多活了十年,见过的变幻的天色比我的要多得多——所以现在我才会知道这样昏黄的天空有时并非是暴雨的前兆......它多半只是阴沉而已,过一两个时辰就散了。
      城门紧闭着,墙根有几棵半朽的树,稀稀落落的叶子生命垂危地挂在上面,几只毛色黑亮的乌鸦雕像似的落在枝上,好像下一刻就会掉下树一样,但风呼啸着吹过后,它们却仍像山巅顽石般岿然不动。

      我突然失去了下一步的目标。
      我不知道是应该立即进城还是该在外面探探情况,刚刚两个人的话里话外都透着一件事——李渡城有问题。
      立即进去,万一里面有什么问题以我这三脚......不,两脚猫功夫,等有人发现我出事的时候恐怕我已经不知道在哪儿烂成骨头了。那时候,阿海德,我的姐姐,我想她会很难过的......我不想她难过。
      在外面缓缓的话,李渡城这么大,我要在哪里才能等到阿海德,才能不错过她呢?

      我抬头看了一眼依旧昏沉的天空,黑雕的影子远远掠过去,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哨声一如既往的清越,黑雕却磨磨蹭蹭的在天上转了半天才终于落到地上。我蹲下去问它:“你在上面转过,看见阿海德了吗?”

      黑雕走近两步,拿它的头开始蹭我的脸。
      好吧,我就知道行不通。
      它根本听不懂除了吃和飞之外的话,无论我说别的什么,它永远都只会来蹭我的脸。

      黑雕走后,我把怀炽从背后的匣子里解救出来,匣子搁在旁边树林里——匣子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萨里耶院门口那几摞木箱子里面翻出来,修修补补一个月勉强能看,到现在也离散架不远了,出来还在的话就接着用给人捡走也不会心疼。
      李渡城紧闭的城门摆明了不想让人进,实在要进去只能靠轻功,不过在城门口起跳未免太引人注目,为防出现什么麻烦事我还是绕到偏僻一点的地方进的城。

      说实在的,这实在不像一座有人居住的城池,若不是街上还有行人,这里与大漠中被屠尽的部落没有任何区别——都太安静了。地上的沙尘被行人拖着的步子扬起,扑棱低飞而过的乌鸦被迷了眼发出了愤怒的叫声,而行人好似根本没有察觉一样继续迟缓的移动,于是尘埃渐渐又落了下去。
      这里确实不太对,但又很明显的并不是瘴气之类的东西......程清晏的判断错了。
      但我还是我把他给我那瓶药拿出来,秉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心态吃了一颗。

      啊,好苦。
      他往里面放了多少黄连之类的东西?

      我皱着脸消化苦味的时候顺便仔细观察了一下我所处的这一片区域——看起来应该是外城的居民区,大多数院子里晒了衣物被子,有的院子里还有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家禽。小巷里还有一些零散摆着的罐子,长得很像大漠里给人练手的陶罐,只是这个更大些,几乎快有我高了。
      这时候就算是个痴儿都明白这座城池有问题了,只有个疑问突然浮现在我心头:之前车夫讲很多江湖人亦入了城,此时我环顾全城,四下却空空荡——
      荡。

      啊!!!!!!!!!!!!!!

      我被身后突然出现的一张脸吓得满脑子回荡着我自己的尖叫,全副身心投入到遏制住大叫的冲动上,一时不查竟失了重心,脚底打滑就要往檐下滚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阿海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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