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男都是别人的》花生梨

7、绝望之处不逢生

　　听到这话，沈旭尧端着酒杯的手徒然僵在了半空中。

　　舒桐眼眸破碎，像油画上晕开了的星空。

　　还有故事？沈旭尧愣了片刻，倏然觉得自己与这世界隔开了太久，久到不知道每个人身上都有遗憾缺口。

　　不过，舒桐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吃得差不多了吧？走啦走啦。”

　　沈旭尧默默跟在她的身后，原本已经预计了她随时会倒向一旁。

　　但让他讶异的是，舒桐一直艰难地向前走着。

　　有几次他快走两步，想要扶住她，也都被躲闪开来。

　　都说酒后会乱来。可坐在出租车上的沈旭尧，转过头看了一眼倚在靠背上，眼眸微合的女人。

　　他不止没有半点儿乱来的心思，反倒觉得她再酒后异常的脆弱安静，仿佛短暂的倾吐就已经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

　　出租车刚刚停下，舒桐便猛地冲下了车，蹲在草丛旁，剧烈呕吐。

　　远远看去，她小小的身子蜷缩着，在路灯的映照下显得异常凄楚。

　　沈旭尧付了车费，眉头微蹙，缓缓走近。

　　在距离她还有三米左右的时候，却见她倏然向后伸手摇了摇，示意沈旭尧不要过来。

　　沈旭尧没有接近，只将一包卫生纸送到了她的手里。

　　两三分钟，她似乎才好受了些，缓缓起身。

　　两人一同走入家门，舒桐一边换鞋一边笑：“我觉得我刚刚吐酒的时候，简直丑死了。”

　　“明天清洁工阿姨肯定会骂死我。”

　　“啊，好郁闷啊。”

　　听到这儿，沈旭尧完全想要收回自己刚才的想法。她喝酒之后也很聒噪啊，哪里有什么安静的样子。

　　片刻过后，沈旭尧将一杯蜂蜜水放在了茶几上。

　　舒桐看到之后，立刻从沙发上弹起身来，瞪大了眼，诧异地望着他：“据说常备蜂蜜水的人，不是懂生活就是爱酗酒，你是哪个？”

　　沈旭尧动作顿了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一边缓缓搅拌一边扯开了话题：“也不知道这蜂蜜过期了没。”

　　实际上，舒桐说得没错。在沈清瑶走后的一段时间，他几乎一直用酒精麻痹自己的神经。只有醉到不省人事才能睡着。

　　他几乎曾经在这套房子里的所有角落醒来过，那种头痛欲裂生不如死的感觉，在生活步入正轨之后，他再也不想去感受第二次。

　　望着沈旭尧低头的动作，额前的碎发显得轻柔干净。他喝了那么多酒，好像没有一点事情一样。

　　想起喝酒之前自己说的那些话，舒桐只觉得自己的脸都快丢到姥姥家去了。

　　“早点睡。”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

　　不过，舒桐刚刚想夸他温柔贴心，便听他淡淡说道：“明天早起，帮我洗衣服。”

　　“为……为什么？”舒桐瞪大了眼，洗什么衣服？谁的衣服？难道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就是他准备送给女朋友的？

　　那为毛要让自己洗啊？

　　沈旭尧的下一句话，便让舒桐知道自己的猜测彻底错了，竟还有些无话可说。

　　“衬衫沾了酒味，很难闻。”说完这话，沈旭尧便关上了门。

　　舒桐的声音抬高了八度：“那……那你也不能让我给你当劳力啊。”

　　“我今天感情刚刚受到了伤害，你就不怕我一蹶不振么？”

　　“我得好几天才能恢复过来，不给你添麻烦已经不错了！况且我最讨厌洗衣服了！”

　　就在这时候，舒桐的手机响起了短信声。

　　她摇了摇有些晕眩的脑袋，从包里将它掏了出来，上面只写了七个字：“再废话，押一付三。”

　　舒桐“呸”了一声，只能将这口气咽了下去。

　　她突然彻底领悟了一句话。

　　美好的女人要做到胸上有肉，兜里有钱，心中有梦……

　　可是自己好像只会做梦。

　　她悠悠叹了口气，冲着沈旭尧的房间吐了吐舌头，不满地说道：“大地主。”

　　而他倚着门，在听到这句话后，握住手机的五指紧了紧。

　　自己招来的第一个房客，好像，真的有点儿不一样。

　　第二天一早。

　　当沈旭尧从卧室出来的时候，却见舒桐房门紧闭，还挂着一张便利贴。

　　“我要去面试啦，衣服自己洗吧！略略略！”

　　这行字的最后还画了一个伸出舌头的俏皮表情。

　　沈旭尧伸出修长的指，将这张便利贴撕了下来。

　　此时的舒桐，正满脸紧张地待在摄影棚外等候。

　　她必须要尽快赚钱保证自己的生存，但如果只是去做礼仪的话，每场活动八十到一百五，耽误时间不说，也不是长久之计。

　　想到那天试镜，有位导演说过自己五官立体，镜头表现力也比较强。

　　虽然不知道是实话还是安慰，但舒桐还是决定到这里来试试平面模特。

　　“七号，舒桐。”正在她神游的时候，被喊了名字。

　　她急忙站起身，放下包便迅速走了进去。

　　在镜头前，她微微垂眸，听着拍摄要求，试图寻找感觉。

　　可当她摆好了造型，让表情尽力自然之后，却并没有见到闪光灯亮起。

　　舒桐心里有些忐忑，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对或是显得不够专业，没试一张便直接被刷了下去。

　　难道自己真的就这么烂？

　　就在她怀疑人生的时候。

　　旁侧却响起了一个冰冷的声音：“舒桐，好久不见啊。”

　　舒桐立刻站起，循声望去。这个音调，就算过了五年，她也绝不会忘记……

　　“温姐，还拍么？”工作人员见到领导和这模特认识，赶忙示意。

　　“不用了，灯光摄影都停下吧。”乔温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盯着舒桐，嘴角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舒桐当然明白乔温这是故意为之。

　　尴尬的感觉，让她恨不得立刻逃出摄影棚。

　　“想不到，你已经沦落到这步田地了啊？”乔温踏着八厘米的高跟鞋，缓缓走进，唇角微启，眼眸之中尽是嘲讽。

　　“没关系啊，我觉得挺幸福的。”舒桐也笑，不愿在乔温面前表现出怯弱的模样。

　　但乔温却不依不饶，当着众人的面，将声音抬高了八度：“男朋友跟我走了，是挺幸福的啊。”

　　这句话直接戳向了舒桐隐藏最深的伤口。

　　五年前。梁宇臣留下的最后一个背影，便是与她手牵着手。

　　同一天，两人一起消失。

　　可自己却傻到相信了他的“遗言”，相信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记挂的便是自己，甚至因为他的死而得了重度抑郁。

　　直到昨天，两人从自己身边走过。

　　世界还真是小呵。

　　“念在老同学的份上，你不用试镜了，通过了。”乔温淡淡说道，言语当中的得意，让舒桐听来便觉得刺耳。

　　“不用了，谢谢。”舒桐宛然拒绝，没有再看她一眼，便准备迈步离开。

　　然而就在她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乔温却又继续说道：“哦，忘了告诉你了，飞虹影视是我爸的产业，我只是在这儿……体验生活罢了。”

　　“Jose，把你名片给她。”乔温对一旁的工作人员吩咐道。

　　在舒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的时候。

　　她便又用刺耳的声音说道：“如果找不到工作，随时回来找我哈。相信如果阿臣知道这件事儿，也会很开心的。”

　　“你够了没？”舒桐哪里受过这样的欺负，猛然愤怒转身。

　　曾经的痛苦，一次次悲观厌世，以至于试图自杀的恐惧，尽数朝她的大脑涌来。

　　舒桐脑中所回旋的，尽是乔温走进自己的时候，高跟鞋与地板碰撞的声音——“踏、踏、踏”。

　　可就在这一刹那，舒桐胳膊上猛然疼痛，同时传来“啪”得一声脆响。

　　摄影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自己身后，而他手中的单反，被打落在地。

　　他另一只手里还捏着一张名片，想必这人就是乔温刚才所吩咐的Jose。

　　不过，舒桐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太多，因为她一眼便看到了设备型号——Canon 5D……

　　摄像头和机器加起来，要两万多块钱……

　　舒桐慌慌张张地将设备捡起，但却被迅速走近的乔温一把夺了过去，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在机器上点了几下，摆了摆手，满脸“遗憾”地说道：“舒小姐，看来，你必须要留在这里工作了呢。”

　　“你让我看看！”舒桐虽然心惊，但心里也隐隐抱着一丝希望，或许设备并没有这么脆弱，所以赶忙假装淡定准备伸手去拿。

　　但就在她的手刚要接触相机的时候，它却从乔温的手里掉落下来。

　　纵然她弯腰去接，也没有阻止它与地面的二次碰撞。

　　这次，镜头与主机直接摔开，专业闪光灯也碎裂开来。

　　乔温轻笑了一声：“这次还要看么？”

　　舒桐望着满地散落的设备，一时间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并不全是因为自己赔不起，而是那个背影，在舒桐17岁的世界里像一个噩梦。

　　现在，纵使已经过了五年，她还是没有勇气，站在这噩梦面前。

　　“Lina，让人事部草拟一份用工合同。”乔温根本不给舒桐任何机会，淡淡说道。

　　舒桐皱了皱眉，抬头望向她眼中的锐利，没有说话。

　　“怎么？舒小姐准备赔钱？”乔温“咯咯”笑了两声，向前一步，距离舒桐进了一些，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爸五年前摔断了腿，至今还卧病在床。你，赔得起么？”

　　霎时间，舒桐觉得自己的世界天旋地转。

　　当初，尚且稚嫩但声调相同的声音，重新在舒桐的耳边响了起来：“识趣的话，就把阿臣让给我。不然，我要报复得可不止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