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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以命相试 ...


  •   又过三日。

      天牢仍旧是一派风平浪静的模样。

      萧景疏乐得清静,她知道,越贵妃这是在试探她的态度。萧景疏有的是时间陪越贵妃打太极。越贵妃不动,她也不动。

      斟茶自饮,萧景疏轻抿一口,只觉清香浓烈,却不袭人,反是带了丝清新的意味。

      萧景疏对茶并无详尽了解,却独喜这明前龙井。

      言皇后偏爱碧螺春,萧景疏可以算是喝着这碧螺春长大的,她早已习惯了碧螺春的味道,芳香浓烈,泡一壶,便满室茶香,经久不散。

      而这明前龙井,却是莅阳长公主推荐于她的。说是这茶极适合萧景疏。

      萧景疏不懂茶,也听不出姑姑话里“合适”的意思,但她在浅尝后,却真的喜欢上了明前龙井。言皇后笑了笑,摸摸萧景疏的头,“疏儿,这也算是种缘分了。”

      萧景疏虽是皇后养女,却自出生起便养于皇后膝下,受尽荣宠,与其情同亲女。也只有在她面前,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才会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但萧景疏的身子极孱弱,早年寒症让她落下了病根,竟得了个冷热不定的毛病。发病时,面色红白交替,前一刻额上还烫如火炭,后一分却冷若冰霜,端得是痛苦无比。为了延缓发病时间,萧景疏自小便受教于悬镜司首尊夏江手下,学习武功。不求武功高强,只为保命罢了。

      萧景疏至今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发病时,昔日高高在上,尊贵无匹的母亲那不复以往端庄,状似癫狂的模样。

      她咒骂、哭喊、祈求,抽泣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内,最后竟然呆楞住了;她紧紧握住萧景疏的手,仿佛松开了,女儿就会消失不见;她一遍又一遍的擦拭萧景疏额间冷汗,泪水夺眶而出。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母亲,萧景疏再不愿看见。

      母后本该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

      言侯之妹,将门之女,又母仪天下多年,毕竟,她是那样的骄傲啊……

      眨眨眼,萧景疏眉目间有一闪而过的温柔。

      忽闻得门外响动,似是来回踱步所发之声,虽极低,却足够萧景疏听清楚了。

      “来者是客,请。”放下茶盏,萧景疏温言相邀道。

      略有停顿,半刻后,楚君岚终是推门而入。

      开门的那一瞬,阳光洒进了内室,虽不多,也不够热烈,但阴寒此刻竟无处遁形。

      指尖微不可察的颤动了几下,萧景疏侧首,断然避开了阳光,她说,语调有些不稳,“把门关上。”

      楚君岚一怔,却还是迅速反手把门合上。

      这萧景宁的身体……似乎出了大问题。

      她下给萧景宁的毒,是不可能令人怕光的……虽近似寒毒,却是不会致死的,至多身子虚弱些。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寒毒的毒性会慢慢淡去,直至消失。而从下毒到寒毒消失的时间,最多是五年!

      楚君岚意识到,这萧景宁现在身子的状况,绝不是单单一种毒.药可以造成。

      “请坐。”

      回归阴暗的萧景疏恢复了方才淡然的模样,眼见楚君岚已经落座,她便从茶盘中拿出新的瓷盏轻轻放在身前的檀木小几上,提起茶壶,斟得半满,往前推至楚君岚面前。

      “我当年违背了舅母的意愿,私自给你换了药。”没动那杯茶,楚君岚敛眸,踌躇道,“原来该是货真价实的寒毒,我却掉包成了一叶障目。”

      萧景疏静静听着,又给自己添了茶,看着翠色茶叶在杯里沉浮上下,她神色不变。

      “所谓一叶障目,就是假象了。虽然近似寒毒,又不是寒毒。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寒毒的毒性会慢慢淡去,直至消失。从下毒到寒毒消失的时间,最多是五年。”楚君岚凝了萧景疏一眼,继而又快速道,“这几日我打听到了不少关于你病的事情,冷热不定到那种程度,一叶障目是不可能做到的。而且,你怕光,对不对?”

      萧景疏抿唇,立刻便反应过来她话中之意,“你怀疑我身上不止一种毒?”

      一语中的。

      楚君岚点了点头,不得不佩服这位实权公主敏捷的思维。

      “没错。”

      茶香袅袅,萦绕出一室安谧。

      萧景疏与楚君岚各执一杯,相对而坐。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萧景疏垂下眼,眉目晦暗,让人看不清神色。

      楚君岚怔了怔,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半晌,她苦笑道,“你可当作我多管闲事。”

      勾唇,轻笑出声,萧景疏以指节叩桌,并未抬首,“楚君岚,还有一天,七天,只剩下一天了。”

      “我知道。”楚君岚轻抿一口,却发现茶水早已凉透,“乌金丸之毒,七天后毒发身亡,如今已过六天,我当然清楚。”

      叩击声戛然停止,萧景疏凝视楚君岚,“这个法子是很保险的。”她唇边笑意渐渐淡去,只余平静,“我放出了话去,说楚君岚已中奇毒,七日必亡。越贵妃想救你,只有一种路子;若她想除掉你,有两种法子。”

      “一是等我七日毒发,二是动用她自己的力量,或是劝我自尽,或是命人杀我,做出畏罪自尽的样子?”楚君岚放下茶盏,两手交握,同萧景疏对视。

      萧景疏浅笑,“是两种法子。一种便是你所说,七日毒发,第二种嘛,方法万千个,不必拘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又道,言语中多了抹欢快,“刑部尚书是誉王兄的人,我怕他阻了越贵妃的计划,便早早告之了他,此事无需多管。你看,现下万事俱备,只差她了。”

      “你笃定舅母会信那七日毒发之说?”楚君岚疑惑,仿若中毒之人与自己毫无干系。

      “她是不会信,不会全信。”萧景疏算定她必有此问,漫不经心一笑,用指尖沾了些茶水,于小几上画了个圈,“我特意让冬姐押你去刑部大牢,讲的那几句话,可不是玩笑。冬姐对随同而来的刑部尚书说,此人命不久矣,不过七天,送来刑部等死,要好生待她。悬镜司的话,向来不假。等这话传进越贵妃的耳朵里,她又会疑心,这一切是否我故意安排。故而,算作不全信。”

      楚君岚神思一转,当即明白了萧景疏的意思,“你是说,为了更加妥当,舅母会选择第二种法子来除掉我,一劳永逸,从此再无威胁?”

      萧景疏忽而肩膀耸动了几下,她弯了弯唇角,“楚君岚啊,楚君岚,原来你也不信,你的舅母会来救你啊?”

      “那又如何?”楚君岚反问,“舅母是太子之母,怎可能为我伤了太子利益?”

      “没错。你看得很清。”萧景疏赞道,“聪明人,该是有自知之明。说来,那替你入刑部大牢的,也是聪明人。”

      楚君岚不可置否,“你怎知她就不会背叛于你?”

      “两条路,生与死。”萧景疏又给自己倒了杯茶,这回,水还尚温。

      “这话在悬镜司你就同我说过了。”楚君岚眨眨眼,“难不成你觉得,这话对所有人都适用吗?”

      “对于那些被我握在手里的人,是适用的。”萧景疏如是解释道,很显然,这方法,在她手里一次差错都没有出过,“易容成你被送入刑部的,是半月前那桩户部侍郎贪腐案中,户部侍郎的女儿,判的是株连九族,她本该随她父亲一起步入黄泉。但因为这个计划,我留下了她。若越贵妃救你,她便离开金陵,从此活着;若越贵妃杀你,她多活了半月,也已是恩赐;若是生出背叛之心,藏于她体内的隐毒发作,生不如死。”

      一挑眉,萧景疏回问道,“你说,适用吗?”

      “这倒是个适用之法。”楚君岚望着桌上萧景疏画的那个圆,不得不佩服她的心思缜密。

      站起身,萧景疏回首,挑眉,“我猜,越贵妃要行动了。”

      仍旧端坐案边的楚君岚忽的一笑,“你猜,我们之间,谁会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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