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楼散》阿尔梅斯

7、第7章 千寿宴

　　永盛宫庆仪殿内里一片热闹的喜气，到处都是穿着暗红色的内侍和宫女，人人脸上皆挂着比平时更加深重两分的喜意。

　　承德帝不若当年的明德帝那般宽仁守礼。这位皇帝的脾气从他清算一班老臣的手段便可见一斑。既然皇帝打定主意要补偿自己母亲惠太妃居永盛宫三年仍不能称后的委屈，坚持要在庆仪殿举办千寿宴，甚至要求百官前来朝贺，自然也不会有人不识趣的来触他的霉头。

　　容华有些百无聊赖的坐在左侧女眷所在的位置，看着殿内的喧闹，心中有些倦怠，她生性喜静，听着那一波接一波相差无几的祝贺，容华都替那听的人觉着累的慌。可今天的主角惠太妃，坐在殿上，容光焕发，完全看不出半分疲态，那是个看起来可以称得上和蔼的妇人，虽已有白发，但却仍梳着当下最时兴的发髻，衣服虽是庄重的玄色，但却滚着金边，绣着彩凤，腰上扎着一根五彩祥云腰带。

　　坐在惠太妃左手的是成王，成王今年也是年近五十，头发已有些花白，这是今天唯一奉诏前来的王爷。承德帝和皇后孟氏坐在惠太妃的右边。皇后面带笑意看着自己的父亲孟宗政领着武官站在右手边，但在看着左手边站在文官最前面的林简长时，微微的收了笑意。

　　承德帝扫了一眼殿下，却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头，问道，“牧之没有来？” 张永成忙躬身回到，“顾大人早先说这两日身体不适，请陛下及太妃见谅。”

　　惠太妃听了，不悦的哼了一声，倒是承德帝，脸上并没露出什么表情。

　　没有前来的怀王，肃王贺礼倒是丰厚。惠太妃看了一眼西岭呈上来的暖阳玉，淡淡的说，“这玉我瞧着怎么一年不如一年，我记得当年上贡的玉几乎有巴掌那么大呢。”

　　西岭的使臣退出去之后，便听见礼官高声唱到，“东夷使臣前来为惠太妃贺寿。”

　　容华抬头看去，果然看见阿珠那等一行人进了殿内，为首的依然是那年长的侍女，那侍女行了礼，站起身来，说，“东夷使臣向惠太妃问安。” 接着上前一步，将手中罩着黑布的物件捧起，朗声道，“东夷进献百色鸟一只，为惠太妃贺寿，愿时太妃盛世昌寿绵长，东风不老焕青春。”

　　惠太妃听了露出些笑容，问，“这倒是头一回听说，是个什么样子？”

　　张永成连忙去接了这白色鸟过来，将黑布揭开，只见那鸟儿身上共五种颜色，流光溢彩，甚是美丽。

　　惠太妃叹道，“这鸟儿倒果真不是一般的美丽。”

　　那东夷的侍女接着说到，“启禀太妃，这鸟儿乃是东夷圣物，名为白色鸟，非五溪之水不饮，非五溪旁结的果子不食，若饮朔溪之水，便须得食龙槐之果，其羽毛会艳若朝霞；若饮朗溪之水，便须得食金合欢之蜜，其羽毛又会碧如翠玉。”

　　惠太妃听到这里，脸上才露出几分喜色来，赞道，“如此倒果真是个稀罕鸟儿，原只以为东夷地处蛮荒，没想到竟也是钟灵毓秀，能养出这种有灵气的生物来。”

　　侍女微微一笑，说，“此鸟可现日月之辉，正好与惠太妃相得益彰。”

　　惠太妃听了此话，心中自然是喜不自胜，她心中最大的刺就是到如今依然不能称后，即使皇帝逾制率百官来贺，太妃这个称呼依然让她如鲠在喉。如今这夷使者以日月与她做比，她扫了一眼殿中各人，见众人纷纷附和，心中自然是一阵得意。

　　容华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一阵轻笑，扭头看去，见几个女眷在旁边捂着嘴吃吃笑了几声，说，“原本听说这些东夷人礼不开化，没想到也有这样伶牙俐齿的人。”

　　另一个女子点点头，“是呢，我瞧太妃高兴着呢。”

　　忽有一个女子看着最开始说话的女子，问道，“玉婉，我听说你要定亲了呢，是哪一家这样好的福气？”

　　那被唤作玉婉的女子，听她这么问，收了笑意，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坐在林玉婉旁边的女子，笑着说，“咱们玉婉，有贵妃给把着关呢，还能差了不成？”

　　发问的女子点点头，说，“那倒是，我想怎么也得是个世家？” 女子心思一转，又问，“莫不是顾家？”

　　女子猜的没错，大周三大世家，定原孟氏乃是皇后一脉，九都谢氏如今已式微，林贵妃如今皇恩深重，自然不会考虑，便只剩下新河顾氏。

　　然而大家皆知新河顾氏为三大世家之首，自持清流，从不与贵戚通婚，因此都扭头看着林玉婉，有诧异，也有羡慕。

　　然而女子很快发觉林玉婉脸上并无喜色，她好奇的问道，“玉婉是不满意这桩婚事吗？顾氏乃是三大世家之一，陛下与贵妃娘娘可真真儿情深意重啊。”

　　另一个女子拉了拉她，说，“文蕙，你刚来九都不久。能嫁进顾家固然是好，可如今顾家主枝儿上家主乃是太学大人。太学大人尚未成家，如今只在膝下养着一个旁枝的公子，叫顾清源。因此...” 女子没有接着说，只轻轻的摇了摇头。

　　这时一个之前一直没说话的女子听了这话哼了一声，说，“旁枝儿的又如何？咱们在其他人眼里那算是新贵，可在那些世家眼里多半是瞧不上咱们的。你们瞧瞧那些世家的女眷，哪个肯来跟我们坐在一起。再怎么旁枝，那也是出自世家，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还是太学大人亲自教养，还能有差？” 这女子心直口快，一时竟没人敢接她的话。

　　文蕙想了想，对着林玉婉劝道， “既然我看，你也不用太担心。”

　　林玉婉一时不说话，大家见她脸色不好，便也忙转了话题，林玉婉却瞥了容华一眼，问，“容华，长公主呢？怎么竟没有来吗？”

　　一时一群女孩子都看着容华，容华看她一眼，说，“太后这两日身体不太舒服，她在床前侍奉着呢。”

　　林玉婉皱皱眉头，但也没再说什么。一干女孩子倒也不再议论什么，都开始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时兴的花式，发髻等。

　　容华心里倒是叹道，“这些小姑娘相处的听融洽啊，哪有什么争艳斗气的事情。其实这是自然，在座基本是新贵之女，日后皆为一家主母，甚少有人会咄咄逼人或是落井下石，即使对于容华这种敏感的身份，也只是谨慎的不太与她搭话，并不会特意给她难堪，倒让她落得清净。

　　不一会儿，容华便觉得有些困倦，她一向不擅长这些事情。她想了想，很快起身溜了出去，好在并没人在意她。她出了庆仪殿，犹豫了一会儿，抬脚按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没多久她便停了下来，她立在原地，静静的看着眼前高大的建筑。

　　眼前的建筑并不华丽，甚至有些古朴，高有九层，给人一种厚重的感觉。门边左右各有一行字，分别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门楣正中挂有匾额，上书”华楼“二字。

　　她看着华楼，这地方对容华来说太不一般，她恍然未觉自己手脚冰凉，全身已有些颤抖。她缓缓走到门口，忍不住伸手想推开那扇门。却没想指尖刚触及那冰凉的门上，忽然听见身后一声轻笑，将她吓的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