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然决》聂十七

1、小镇姑娘

　　我想讲这个故事已经十年了。我抬了抬这只布满皱纹混合着黄斑的虬枝般苍老的手，扶了扶眼前这个小姑娘的头，对上她一片汪明的眼，“曾经我也是如你这般光景。”
　　小镇姑娘。这是我对自己一个略微文艺的称呼，说白了就是一个在这个经济不太发达的小城镇的某个没什么客人的青楼的小杂役。在我过去的十八年生涯里，实在太过平凡无奇，比如我似乎忘记了我从来没见过我的父母，我是如何被那些姑娘们作为撒气筒长大，我是从什么时候起需要每天浸泡黄汁使我的面色黄腊，再用劣质的胭脂和粗墨般的眉笔造个型，毕竟我生活在妓院，人生太艰难。总之，我还活着就行，即使平淡了一点，即使艰难了一点。
　　我从来没有奢望过会有些什么言情剧中得情节发生在我身上，诸如什么又帅又多金的年轻公子哥看上我，并为了我抗拒家里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带领我私奔从此展开一段传奇的江湖虐恋爱情…恩，有些东西做做梦还是可以的。可是，祁夜，如果那晚我没有出门倒夜香，也没有刚好泼到你身上，是不是我的一生便也这样过去了？没有那些后来，没有那些即使过去多年也仍能在午夜梦回时拉扯心脏触感。无欲无痛，无遇也无痛。
　　那是个与平时无异的夜，四更天，微微朦亮，我打着呵欠推着板车准备将夜香放置在平时放置的草堆前，无奈这几天，妈妈的肠胃不大好，比平时多了些，拿下来时微微费力，放置不大平稳，溅出了少许。
　　“嗷嗷！？”
　　恩？这是狼叫声？我环顾四周。“什么东西！”清朗的少年声传来，只见从草堆中走出一人，锦衣华服，面目如星月疏朗，从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虽然我这个人没有什么文化，但我仍想起我们青楼里那些姑娘拿着书，想把自己伪装得更有水平，更有文化时念得一句诗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可惜这位神仙般的人物此时的脸阴沉得吓人，指着衣角边边上莫个和蚂蚁王差不多大小的黄色印记道
　　“你是瞎了眼吗！？还是你认为你能赔得起？？人长得这么丑半夜出来不怕吓死鬼？吓死鬼就算了还能干出这么蠢的事！！？”赔，自然是赔不起的。我摸了摸脸，与平时一样浸了黄汁，劣质水粉一通乱涂想必也与鬼无异了。不过，饶是他说出更难听的话我也不会反驳一句，妓院这些年来早已习惯。
　　“那我给你擦擦？”作势将手向他衣角边伸去。
　　“别别别，我求您放过我。”他更加向远处跳出一步，“算我倒霉！”碎碎念一句后，飞快趁着夜色消失在我眼前。
　　第二天我仍如往常般在妓院后院做些杂事。妈妈则与几个姑娘坐在前厅翘着二朗腿瞌着瓜子闲话八卦时，突然闯入一群人，为首一人，冠玉面容，华服盛装，俨然一身贵族土豪气质。妈妈两眼放光，与众多姑娘们一涌而上，
　　“呦，这是哪里来的贵客，姑娘们上茶！请问公子怎么称呼啊？”“祁夜。”他坐了下来，将花魁拥入怀中，却又一边调笑这个姑娘，一边有摸了摸那个姑娘，讪笑一声，“整个青楼就这些姑娘了吗？”
　　“咳咳…”妈妈尴尬一笑，“大约就这些了，除了后院还有个打杂的…”“叫她出来！”“呃，这…好，好。”我出来一瞬间楞住了，他起身推开身边的姑娘开口道，“呦，竟然是你。”
　　我“……”
　　“原来你还是个青楼的贱婢啊，怎么，今晚再愉快的倒夜香？”
　　我“……”
　　“哑巴？哑巴好啊，省事。这几天我要先住在这，你就让这贱婢先跟着伺候我。”转身，该土豪扔向妈妈几锭银子。
　　“她？呃…没问题！这几天保证将您好生伺候着，让您来了不想再来！呸！来了不想再走！”妈妈笑脸供迎，心下却暗自诽腹着，这大家公子的品味审美真是非常人所及，定是大家族里的尔虞我诈太多，生存环境太艰难，导致公子们少年心理及审美的扭曲，没错，定是这样！
　　我依旧“……”
　　是夜。微凉。现在，微凉的我正在为微凉的公子打着洗澡水。这位祁公子选中了二楼左拐最里的一间房，也就是与烧洗澡水的后堂直线距离最远的一间房。于是在我来回打了三趟热水，外加一趟半凉水，他老人家百无聊赖的喝完第十三杯茶后，终于将洗澡水调成了适合他的体温。
　　“知道为什么选你吗？”
　　“第一，你讨厌那些脂粉。”贵族的公子哥想必各色美女，狐媚手段也见过不少，我实在不信这小镇一个濒临倒闭的青楼能有女子入得他眼。
　　“第二，你想折磨我。”我转念一想，不对，我如此一个卑微的人，就算曾经得罪过他，也不至于能让他老人家放在心上来亲自折磨我。除非…是大家族里的尔虞我诈太多，生存环境太艰难，导致公子们少年心理及审美的扭曲，没错，定是这样！
　　他怔怔的看着我，良久，眼神里写满震惊之情。
　　难道，他被我言简意赅的回答拆穿目的，击中要害了？
　　“…你…会说话？”
　　这位贵族土豪公子哥可能除了颜如玉以外，不仅心理有些…可能脑子也有些…你以为我不会说话，那你刚才问什么问？
　　我转身替他锁好房门离去，我不认为，他老人家会让我这双倒过夜香的手来替他宽衣解带。

作者有话说

　　开了新坑，祁夜和阿九第一次相遇，是在是不怎么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