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倾》昕然

3、第二章

　　“上官，你去工部把水利建设的资料拿回来。”
　　“上官，要出去啊？顺便去趟吏部，查查最近新的官吏变动。”
　　“上官，顺便顺便啦，那儿有一批史册是要入藏书阁的，麻烦你啦。”
　　“诶？出去啊？你可得快点回来，还有一些史册要修补呢……”
　　“上官……”
　　上官印璇只不过刚刚从座位上站起来，从弘文院各个角落就传来声音。我有说过要出去吗？只是想站起来缓缓神而已嘛。心里这样想着，脚还是很无奈地迈出门去。有的时候呢，真的会觉得辱没了上官家几百年的声誉。在弘文院里，他是史官，却与打杂的小吏无异。爹，你可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手中的史册已经够沉的了，究竟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挡在走廊的过道上？！
　　“劳驾，让一让好吗？”他出声。声音里听不出其他情绪。
　　“若本王执意不让呢？”声音带着笑意。却让上官印璇自丹田升起了一股怒气。这个六王爷会不会太闲了一点点？
　　“那么下官会绕道走。”跟六王爷没有办法讲道理。关于这一点他很清楚。
　　“不陪本王踏雪寻梅吗？”萧昭翃挑了挑眉，“本王以为昨天给你的信你应该明白才对。”
　　“下官还有很多公务。”上官印璇咬着牙。
　　“本王知道呀。而且本王也没有打算帮你的意思。”话说得如此没心没肺，让上官印璇差点准备将手中的史册往他脸上甩去。知道还挡着路？！
　　“走吧。本王好心邀你，你一直拒绝岂不是不给本王面子？”萧昭翃拍了拍他的肩，笑容颇有含义。
　　“是。”反正不玩死他这个六王爷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上官印璇只觉得今天通往梅园的路特别漫长，手中的史册越发的沉重，而某人，仍不知死活地迈着轻快的步子向前走。
　　“上官印璇，你未免也太慢了点。”萧昭翃一脸愉悦，看着上官印璇隐忍得快要发青的脸。明明想发飙还要拼命忍住，他的定力也太好了些？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上官印璇小声嘟哝着。比况着自己现在的情形，实在是很贴切。
　　“嗯？你在说什么？”假装没听见他的抱怨，萧昭翃故意问他。
　　“没什么。”他已经累得不想再跟这个六王爷讲话了。
　　“上官印璇你看到梅花了吗？”萧昭翃继续不知死活地招惹他。
　　“看到了。”而且他也知道，他的手快废了。
　　“那你为什么没有高兴的表情？”绕到他跟前，萧昭翃仔细打量他。他的肤色很白，白得有些病态，眉宇间有的是忧心忡忡。看来，也不是很好，不是吗？
　　“因为没有值得高兴的事。”他现在很痛苦，这个杀千刀的六王爷还要明知故问吗？
　　“那么你所谓高兴的事又是什么呢？”
　　“下官不知。”上官印璇含糊地回答。
　　“不知？是么？”萧昭翃凑近了些，脸上谐谑的笑意未减半分，可是语气却又是极其危险的，“是你引起本王的好奇心的，所以，你要明白后果。上官印璇，本王可是……”话说到这，便淹没在史册轰然倒塌的巨大响声中。他环着臂看上官印璇蹲下身拾书，嘴角噙着笑意。来日方长。不是吗？
　　双手负荷太重的后遗症，就是这样。
　　上官印璇颇为无奈地看着双手不住地颤抖，以至于满篇尽是歪曲得难以入眼的字。唉。重重叹了口气。索性将这页撕掉。
　　“是你引起本王的好奇心的，所以，你要明白后果……”
　　六王爷的话时不时在脑海中盘旋。他确实不应该那样做，呆在六王爷的身边很危险，不对，应该是非常危险，每走一步就像走在刀刃上，可是，“没有退路了。”他揉了揉穴，自我安慰着。
　　“我说，你这回也玩得太认真了吧？”沅思南在后头不断碎碎念。
　　“我有吗？”在看到沅思南表情分明坚定的写着“你有！”之后，萧昭翃逸出笑声，“这样不是很好吗？难得本王有认真做事呢！”
　　沅思南撇撇嘴，有些不屑：“可你也不至于从刑律司调至弘文院吧？难道没人告诉你，没事千万不要招惹史官吗？”
　　“有啊，”萧昭翃睇了他一眼，“可不就是你嘛。反正本王也招惹了，也不差几次吧？想来，遗臭万年也没什么不好，到底也算是出名了不是？”`
　　这个六王爷果然是早年经历太多宫廷争斗，思想扭曲逐渐妖魔化了。
　　“而且，如果是上官印璇的话，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本王遗臭万年的。”尽管他会很想。想起那张脸，萧昭翃忽然心情大好。
　　“诶？你又怎么知道？”难道这两人最近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沅思南好奇地上下打量他。
　　“你再用这种变态的眼神看我，本王会将你的眼珠子挖出来。你说挂在城门北边好不好呢？这样你就能看到你可爱的草原你的家了？”萧昭翃说的云淡风轻。
　　恶魔！沅思南在心里叫嚣着。他是故意的！想毁掉他这张号称京城第一美男的脸！
　　“诶？我好像听到你在心里骂我哦？有什么不满就痛痛快快说出来，本王不会怪罪你的。”才怪！沅思南满脸的不信任，在对上萧昭翃似笑非笑的眼神之后，立即换上了一副天底下最真诚的笑脸。
　　绕过回廊，匾额上分明写着“弘文院”。
　　还没到门口，就见主事大人及史官小吏跪了一地恭侯六王爷大驾。弘文院是宫中最冷清的部门，难得有四品以上的官员来，更不用说这次来的可是堂堂六王爷，礼数自然是不可怠慢的。
　　萧昭翃扫了一眼跪在前排的史官，却没见着上官印璇，嘴角微微上扬，划过一道带着嘲讽的弧度。顺着人群往后，这才终于看见跪在最后，低着头看起来老实安分的上官印璇。注意，只是看起来，因为他分明看见他的眼珠不安分地转着。笑意更深了。在这里也没有人把你当史官看呢……
　　上官印璇不敢抬头，心里却是不住地纳闷：这个六王爷又是为什么要来弘文院？如果答案是因为他，听起来荒谬得连他自己也不相信。
　　“各位大人请起吧。不必搞出这么大阵仗的，各位还是照常该做什么做什么去。”萧昭翃懒散地挥一挥手，迳自走进院内，留下一脸尴尬的主事大人。上官印璇的脸上闪过一丝窃笑，淡淡的，不留痕迹。这个六王爷还真是不给面子呢。主事大人为了欢迎他的到来，特意写了一篇很长的欢迎辞，现在倒好，没机会念了，看看主事大人多憋屈呀。
　　尽管只是那么一瞬间，但还是落入了萧昭翃眼中。而后，他缓缓笑开。
　　“笑什么？”沅思南好奇地四下张望。
　　“不可说。”萧昭翃摇了摇手指，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小器！”沅思南嘟哝着。
　　“嗯？你说什么？”
　　“诶？我有说什么吗？”
　　由于六王爷一句照常省掉了接下来的繁文缛节，史官们只好各自去忙。
　　“上官，你不忙吧？去一趟刑律司，之前有个案子……”
　　“上官呐，是不是出去啊？把这些材料还给工部……”
　　“上官！帮我泡壶茶来！”
　　“上官！你搞什么？！这些史册怎么还没修补完？！动作快点！”
　　“上官，麻烦你去藏书阁帮我把《汲古全书》拿出来。”
　　“上官……”
　　“上官……”
　　看着上官印璇像陀螺一样转来转去，萧昭翃一脸兴味。“那些老家伙未免也太过分了吧？什么打杂的事都让上官印璇一个人做。从我们一进来就‘上官’‘上官’，没完没了……”沅思南隐隐有些不满，“话又说回来，你怎么也不帮帮他？”
　　“帮？我为什么？我又不是打杂的。”萧昭翃悠闲地喝了口茶，继续像看戏一般，看着上官印璇里里外外到处奔走。哈，这个傻瓜。他以为这样就不惹是非了吗？眼底隐隐闪过一丝什么，快得让人抓不住。
　　“我还以为……”沅思南刹住了口。
　　“以为什么？”萧昭翃伸了伸懒腰，一副慵懒的模样。
　　以为你对他还挺有兴趣的。当然这句话沅思南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说的。他还不想英年早逝。“还以为你会想亲自折腾他。”
　　萧昭翃轻哼一声，表情不置可否：“他现在在工作呢！等工作结束后本王再慢慢折腾他。本王一向公私分明的。”
　　沅思南不得不开始同情上官印璇。
　　于是，上官印璇从早忙到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