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仙侠]苍生误我》菽藜

25、不入凡尘

　　“娘，你要多保重。”夙瑶抱紧苏蕊消瘦的身体，声音忽然变得哽咽。
　　这一年中似乎每次见到父母都在想着如何道别，融合那些记忆之后，终究是有些不同，至少对这父母之爱，她有的也不仅是惶恐了。

　　“嗯嗯，你要常常回家探看。”苏蕊笑着说，多亏女儿从瀛洲带出的玉醴泉，她的元神状况稳定不少，只是仍然不宜大动，这次来长留观礼，已经让她非常疲惫。

　　“漫儿，既然你已是长留首徒，就更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你代表着长留蓬莱两派的颜面，行止无愧天地、无愧于人、无愧于心。”临别之际，霓千丈也被妻女哀伤的气氛影响，想到从此以后女儿就不只是他的女儿了，心中竟然生出些许恼怒，恼那白子画趁人之危，恼自己力不从心。

　　见霓千丈夫妇的依仗远远地消失在天边，夙瑶才唤出如意朱绫返身飞上绝情殿。

　　“师姐！你回来了？”花千骨正蹲在绝情殿前的瀑布边汲水，拜师大典之后她们便搬到了绝情殿，夙瑶选了后殿的了尘居，窗外是云海门前有莲池，居住环境飞速提升。
　　“师父让我们一起去云台找他。等等我把水放到厨房！”花千骨提着大大的水桶步履匆匆地往回跑，眼看就要绊倒，如意朱绫陡然伸长将她拉住。
　　“谢……谢谢师姐。”连打个水都要麻烦师姐，花千骨又是欣喜又是愧疚，跟着霓漫天走到云台。
　　“拜见师父。”
　　“拜见师傅。”
　　白子画站在最靠边的那块突起的大石上，白衣飘然，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乘风而去。
　　这个感觉，就像她第一次遇见师姐的时候——明明站在桃花树下，却好像隔着千山万水。
　　花千骨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几步，低头，透过云霞，海天之间高悬的长留山映入眼帘，她倒抽一口凉气。

　　“霓岛主走了。”
　　“回师父，家父不久前刚刚启程。”问这个做什么？虽然有些奇怪，夙瑶还是如实回答了。
　　白子画突然问道：“从这往下看，你们看到什么？”
　　“……”苍生？夙瑶沉默了片刻，不知道如何作答，幸而花千骨出声拯救气氛。
　　“回师傅，弟子鲁钝，只看到长留山。”

　　白子画没有计较她的沉默，继续问道：“此时的长留山和往日的长留山，有什么不一样么？”
　　……不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啊？？？这个长留和她用神识偷偷扫描的长留全景没什么区别啊？
　　“更加壮观巍峨。”有一个花千骨在身边，尴尬的场景总能安全的度过，夙瑶松了一口气，安静地做人肉背景。

　　“是的，从高处俯瞰到的风景总是十分壮观，就算是平平无奇的场景也令人觉得非同一般。可是太过广阔的视野，反而会突出自己与世界的差距。以至于无论如何，也不能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平常人的视野，只是眼睛所看到的景物，但是，修道人的视野，却是大脑所捕捉到的，心中所感念到的。比起你自身生存所能体验到的狭小空间，例如绝情殿，例如长留山，更应该心怀万物，包容整个世间的广阔风景，把它看作是自己所生活的世界，去感悟它，保护它。”

　　花千骨脸上的迷惑渐渐散去，进入一种玄妙的领悟状态，继而变得坚定。虽然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夙瑶还是发自内心地羡慕这种领悟力，不愧是女主啊……

　　“漫天，从今天起不许使用法术。”白子画忽然看着她，抬手封住她的丹田，经脉中的灵力忽然凝固，云台上的大风瞬间带走了体表的温度，稀薄气压让她呼吸困难。
　　白子画在干什么？若不是衣物上自行运转的阵法，她觉得自己都要出现高原反应了！

　　花千骨震惊地看到师姐温润的脸庞瞬间变得苍白，永远风仪玉立的身体在寒风下瑟瑟发抖，原来仙体也会感到冷吗？

　　“我给你准备了一些凡间衣物，你回去换上。”
　　夙瑶点了点头，捧着那叠素白的衣物转身离去，只她脑子里乱得很，想关起门来静一静。
　　“等等”白子画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把她叫住。“眼睛也蒙上吧。”
　　一条素白缎带蒙住了她的眼睛，夙瑶顿时陷入一片漆黑，连光影变换都无法感知。
　　“师父？？？”她还是忍不住开口，你是不是想搞什么奇怪的paly？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白子画！
　　“身体完全恢复之前，都保持这个样子，一日三餐也不许落下。千骨，带你师姐回房。”
　　“好的，师傅！”
　　夙瑶听到花千骨雀跃的应道，然后一双小手就缠上了她的臂膀。
　　“师姐你小心跟我走！”
　　她这么开心是怎么回事？
　　----------------------------------

　　“不不不，你将衣物依次摆好就行。”
　　“可是……好吧，我就待在屏风外面，师姐需要的话一定要叫我哦~”花千骨失落地走出内室，出门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霓漫天还是站在榻前，没有一点动作。
　　她不明白为什么师姐不让自己为她更衣，大家都是女孩子呀。

　　夙瑶脑内回忆了身上仙衣的解法，毕竟平时穿衣服都是靠法术的。
　　她手脚僵硬地解开腰带，还好今日穿的袭衣用的只是普用料珍贵，并没有刻上阵法，不然她得尴尬致死。
　　花千骨就将中衣放在她的左手边，入手是横纹斜织的绫罗，材质比她之前买来应急的麻衣致密许多。
　　可白子画这到底什么意思？

　　此时她仙力被封又不能视物，比普通人还要惨上一点。
　　处于未知的时候人总是会警惕很多，平常被她忽略的那些庞杂信息将她紧紧包围，气味、温度、声音……
　　仙身的敏感度甚至能让她辨别此刻抚动帷幕的轻风曾经刮过那种鲜花。
　　努力放空大脑，夙瑶好歹穿好了衣服，却在脱下鞋袜的时候愣住了？

　　“鞋履呢？”
　　“师……师傅没有准备啊”
　　“……那就不换了。”
　　“啊，不行，师傅说你身上所有带着法力的衣物饰品都要换下的……”
　　“……”所以你这时候就这么向着白子画了？？？
　　所以，夙瑶就赤足走出了尘居。
　　她已经不想考虑自己多少年没赤足这种事情了，真是全方位体验人生啊，呵呵。
　　---------------

　　花千骨拉着霓漫天的手，小心翼翼地走在绝情殿后的花路上，这里的桃花似乎永远都不会落尽，鲜嫩的花瓣落在霓漫天松散的发髻上，为她沾染上一丝桃花特有的甜腻气息。
　　花千骨却忽然觉得有一点不真实。
　　虽然霓漫天正不自觉地紧握她的手，手心传来比常人略低的体温，秉直的手腕好像在努力感受她每一次步履的变化，赤裸的双足踏在沧浪玉铺成的石阶上甚至打了一个轻微的寒颤。
　　她侧过头，看着自家师姐精致的侧颜，或许她的视线太过灼热，霓漫天停下了脚步，侧身站在她的面前。
　　“千骨，你……有什么事吗？”
　　“啊……没有没有，我只是在想今天吃点什么，哈哈哈。”她笑着移开视线，不去想心中莫名的感觉。

　　“师姐，我们到云墨斋了，小心台阶。”
　　云墨轩是白子画日常休息看书的地方，她们听候召唤，到这里上第一堂课。
　　夙瑶在花千骨的帮助下跪坐在蒲团上，这里点起了凝神静气的熏香，让她烦躁不安的情绪放松了不少。

　　“千骨，这是七绝谱，你先拿去看，完完整整的全部记下来，一年后背给我听。但是只能靠你自己去记，不要拿给糖宝看，或者让它给你解释。”

　　七绝谱？！此乃长留至宝，包含乐谱，诗谱，棋谱，画谱，剑谱，药谱，食谱七个部分，传说每一谱都是无数能者的心血荟萃，包容了一个领域的所有知识与菁华，若是她能通学这部书，或许会能帮她解开这个世界的秘密。
　　可是……她这个样子，怎么看书呢？

　　花千骨拿着《七绝谱》开开心心地离开了，霓漫天端坐在蒲团上，却无意识地表现出了一点失落，这是之前的她绝不可能显露的情绪。

　　白子画心下宽慰，说道：“漫天，你可知我为何封你灵力？”
　　“弟子不知。”虽然心中或许多少已经有了点猜测，可她还是这样答道。
　　“你且说说这一路走来，你有什么感受。”
　　“如履薄冰。”
　　“这本是自然万象，你不见不闻不循，又如何找到自己的道？”
　　我的道？修道五百余载，她学过琼华正法，修的是传统剑道，穿越后又博采众长学了蓬莱长留的精妙法术，可她似乎从未寻到自己的道，原来自己只是邯郸学步吗？

　　霓漫天呆立当场，白子画等了她一盏茶的时间才继续说到：“你也不用过于介怀，一啄一饮，皆有定数，上天赐你浑然仙身，自然会在寻道上多些阻碍。我本是凡人修炼而成，对自然的体悟经历了一个由浅入深的过程，每一次新的体悟都让我心生喜悦。我有些许经验之谈，你可要听上一听？”

　　夙瑶刚从巨大的失落中回过神来，恍惚间听到白老师要分享人生经验了，强迫自己定下心来。

　　“入道之前我本是一介书生，自诩读书万卷，心中宏愿不过是一朝金榜题名，下抚黎民上除奸佞，若得史书一句国家柱石，便是此生无憾。机缘之下入道成仙，才知天行有常，王朝更迭不过是人界一隅的小事，三界六道的安定才是关系天下苍生的大事。这几十年来我居于九重天上，也有了些寻常仙人不曾有的体悟，此界之外或许另有天地，或许登上十重天又能看到新的风景。”

　　“另有世界？”他也察觉到了吗？此方世界不过是广袤的宇宙中毫不起眼的一个。
　　夙瑶愕然，如果这些世界都是真实的，那她心心念念的“现实世界呢”？

　　或许是她的惊愕太过明显，白子画安慰道：“这些于你都太过遥远，探究过深只会移了心性。你只需脚踏实地，真心体会你感知的一切。也罢，我先陪你走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