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A组出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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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三点整警局接到报案。夏洛滕堡区海涅大街的民宅里发现尸体。
三点零一。案件移交刑事科。
三点零二。出警。检查配枪套上风衣。我的搭档菲利克斯提上微型电脑在我旁边一路小跑。把车钥匙扔给那家伙示意他先去开车。我一边朝着门口大步流星一边扭头冲老大的办公室吼。茶水间我刚煮了咖啡没时间喝。想喝的话自己去倒。趁热啊大叔。
被叫成大叔的人吼回来。上罢年轻人。给我把真相连根刨出来啊。
连根刨是本署刑事科老大的口头禅。很有个人风格的说法。笑回去。真燃啊大叔。
到现场时SchuPo们（Schutzpolizei, 保安警察的简称）已经拉起了亮黄色警戒线。出示警徽进入现场。进屋先不急着看尸体。戴着手套在屋里转了一圈。高级小区。临街的单身公寓。楼层和采光都不错。从向阳的窗户可以看见对面楼下的法式面包店和咖啡馆。屋子的主人显然整洁得近乎洁癖。从桌面到窗台一尘不染。屋里的灰尘和家具一样少。阳台没有盆栽。鱼缸没有金鱼。书柜没有照片。只有墙上挂的油画无声叫嚣着证明这房子不是空屋。色块胶灼。线条狰狞。即使我这种不懂艺术的外行都多少看出几分扭曲。
就单身男人的公寓而言。是不是有点太干净了。
这么想着瞥见菲利克斯转身进了卧室。跟在他身后也进去了。进门听见蹲在床边的法医冲我们打招呼。哊。今天刑事科出动了精英A组啊。
负责现场的法医卢卡斯是我在警校时就认识的熟人。鉴定科里的王牌。别名听尸人。属于能让死人说话的那种。
冲卢卡斯点了头往床上看。床上不复生命的年轻男人。唇如覆雪。发若泼墨。分明了无生机却英俊如故。就想。他活着的时候会有怎样的华彩。在觉得可惜之前想起刚进警校时带队教官说的话。Keine Leiche sieht gut aus. 也对。天下没有漂亮的尸体。死者角膜已经浑浊。尸斑开始扩散。尸僵逐渐缓解。如果没有估算错误。死亡时间在24小时以上32小时以内。
卢卡斯一边把床头柜上的药瓶装入证物袋封好。一边冲我摇头。看来你今天白跑了一趟。安德烈。这案子没什么挑战性。很快就能结案了。
确实。死者身上没有任何打斗或强迫痕迹。睡衣穿得端正整齐。毛毯盖得平整周全。十指相扣置于胸前。双目紧闭面色沉安。床头柜留有安眠药瓶。书桌上放着遗书。各种迹象都直指自杀两个字。
遗书装进塑封袋之前翻了一下。意大利产的高级米色信纸。M尖钢笔与蓝色墨水。里面的圆体字一笔一画工整得几乎不带连笔。内容无非是财产处理和后事交代。字迹整洁逻辑清晰。但自杀原因只字未提。
菲利克斯一边用电脑调取死者档案。一边唏嘘。说真的。我实在不理解这些选择自杀的人。年纪轻轻有什么可想不通的呢。大好的日子还在后头呐。
听尸人眼睛都不抬。会选择这种方式提前告别世界。逝者也是有苦衷的罢。
我看一眼菲利克斯的电脑屏幕。又看一眼死者。没接茬。是我疑心太重么。总觉得这案子哪里不对。和以前办过的自杀案不太一样。大脑飞速拼着进入现场后的所有画面。结点。到底在哪里。
根据死者的档案。死者海因里希-哈德曼。北威人。现年27岁。在布莱希特剧团担当舞台布景设计。父母离异。有一个在本城工作的哥哥。
扫了一眼档案。扭头去检查室内的分类垃圾。一边冲卢卡斯说。尸检报告出来了我去你那儿一趟。我还是想尽快看看报告。
卢卡斯从现场记录里抬起脸。笑。就知道你小子是个急性子。行。等我电话罢。
然后我的动作停下来。手指僵在一张纸上。分类垃圾桶里的垃圾显然被提前处理掉了。生活垃圾和厨房垃圾都像这屋子一样干干净净。只有废纸篓里留了一张纸。意大利产的高级米色信纸。对折两次。M尖钢笔与蓝色墨水。不带连笔的圆体字一笔一画。上面写着。
我爱莱因哈特。
碎片聚沙成塔。画面具像成形。有什么模糊混沌的东西慢慢锐化出轮廓。
过于干净的房间。提前清理的垃圾。单独留在废纸篓里的信纸。死者手迹里所要表达的信息。怎么看都有点太刻意了。而且莱因哈特。显然是男人的名字罢。
结点。出现了么。
这时听见门口有人高声说话。菲利克斯跟我互换了个眼神就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脸色发白地折回来。身后跟着一个身材修长的黑发男人。
以我对自己搭档的了解。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菲利克斯能露出这种面色。基本只能是看见鬼了。所以我强压下询问的神色。把目光投向跟在他身后进来的男人。然后我定在那里。我去。还真他妈的是见鬼了。
菲利克斯身后的男人。面如覆雪。发若泼墨。从下颌的棱角到眼眉的弧度。都与死者如出一辙。我想起进入现场时一闪而过的那个念头。我明白了。很明白了。那个男人如果活着会有怎样的华彩。
菲利克斯身后的男人长身玉立。格子衬衫外面套一件驼色的羊绒毛衣。一手提着大衣一手拎一个旧牛皮包。我注意到他身上有一种安定柔和的书卷气。弱化了他近乎冷淡的精英感。白炽光下他的脸至英俊至苍白。黑色眼睛像冻结的湖水。玻璃质地的冰面倒映出青空白日和湿漉的水光。
看见我。冰面出现焦点。黑发男人急切开口。我是莱因哈特-哈德曼。我弟弟他……语言骨鲠在喉。最后那个单词词尾的R被墙壁反弹回来。像烟花颤颤的尾音。
莱因哈特……么。我眼神一凛。
信纸顺手往口袋里一塞。脱了手套大步走上前去向他伸出手。您好。哈德曼先生。我是负责本案的安德烈-里希特警官。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A组出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