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锋芒初露 ...
-
这里,还是老样子,
随老人穿过熟悉的内院,不禁,儿时那些天真烂漫的回忆涌上了心头,
寂静的夜空,两个孩子躺在草地上,仰望苍穹之上的点点繁星,
“姐,夜儿往后能一辈子与你在一起吗?”
“怕是不行,听娘说,我以后要嫁于他人。”
“那怎么行?”翻身而起,很是着急的样子,
“姐,以后,我娶你,我们要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她笑了,眼睛弯弯的,
“好,永远不分开……”
永远不分开,如今,怕只被她当做了儿时的戏言吧……
蓦然,他笑,袖下修长的手指却微微作响。
“少爷已有三年没回家了吧。”老人四顾左右似乎不受时光影响的景物,即便已是历尽沧桑,此刻,心中也不由无限感慨,
若不是那件事,以这孩子的天资,如今也应早已在官场呼风唤雨了吧。
沉默,狭长的眼睛却眯起,
“母亲她,还好吗?”半晌,他开了口,听不出异样。
脚步微微停滞,不禁,老人脸上再无了笑意,眉宇间带了些许忧愁,
“夫人她,从您走后就一直足不出户,日日吃斋礼佛,就连上次圣上驾临也是没露面。”
霎时,嘴唇苍白得毫无血色,他不语,依旧跟从老人的脚步。
“少爷,您也不必自责。”深知这孩子的心性,老人不禁轻叹一声,
夫人秀外慧中、贤良淑德,白府内外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三年间每每望见夫人日益憔悴,心中虽也总是唏嘘同情,可是人微言轻,又有,什么办法呢?
“三年间小姐在外学剑,老爷又严禁府内人提起那事,夫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惟有日日念经求佛,祈求上天保佑少爷平安。”
不觉,蜿蜒的石板小路已到了尽头,矗立于眼前的,便是那庄重宏伟的大殿,无数琉璃瓦辗转承接着耀眼的流光,根根红木粗柱尽是上下裹金,中悬瑞兽浮雕,门两侧赫然摆着两头硕大无比的石狮,极是有气势。
“少爷,到了。”
微微点头,他笑,迈进了这白家的大殿。
殿内陈列的摆设依旧,几张依次排列的古朴檀木桌、檀木椅,两座衔着灵芝仙草的白鹤香炉立于正座两旁,那幅居中挂在殿内最显眼墙壁上铁画银钩的《赤壁赋》,几盆简单的盆栽,一面山水悠哉的屏风,虽然都是十分简朴素雅,却无形之中带来一种沉重的压抑感,令人喘息困难。
嘴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弧度,缓步间,见到了当朝两大平分秋色的文武臣子,那一幅轻浮的模样竟没有丝毫改变,
“草民白夜,见过镇国候、白将军。”作了一辑,饶有深意。
殿内四人在听过‘草民’两字之后,不禁,均是微微动容。
“几年不见,白兄还是没变,当真有趣的紧。”副座之上的小王爷转了转手中的折扇,率先笑了起来。
轻笑间,余光掠及正座之上那怒气难掩的白衣男人,依旧毫不在乎,浑然未觉般地坐到了她身侧那特意留出的檀木椅上。
“白贤侄,一别数年,闻得你可是跟随‘剑仙’学得了一身的好本事,前些日子友人送来一柄江湖上寻得的好剑,此番前来特地带上,算是久别的见面礼。”正座另一侧,自然便是当朝圣上的叔叔——镇国侯,眉宇间流露着王室贵族的气息,断然没有丝毫的傲慢,衣着儒雅朴素,衬着腰间那一块从不离身的血玉,倒也别有几分出尘的意味。
“多谢侯爷。”他倒也不客气。
“侯爷这般费心之物,犬子不才,怎生受得起?”
“贤弟客气了,为兄不过略表心意,哪里来的什么受不起。”把玩着那圆润透亮的佩玉,方才被打断的谈话也得以继续进行,
“当朝局势不容乐观,不知白贤弟对此,又有何看法?”
“如今内在国家腐败,以胡义为首的那群老臣结党营私,私吞库银,致使国库空虚,又处处与圣上不合,阻碍变法维新;外在境外蛮夷不断进犯,我军又粮草不济,军将士气低落,节节败退,以至我朝内忧外患,岌岌可危。”略一沉吟,将军字字沉重,眉峰不禁深锁。
“不如请圣上降旨治罪,抄了那群老顽固的家,将得到的财产尽数冲缴国库,以补军饷之用。”将折扇收回手中,小王爷一敲桌面,开口道。
“如今圣上并非不想除去他们,只是苦无良策,那群老臣个个资历深厚,在朝廷中的势力颇大,背后有太后撑腰,手中又握有兵符、土地,想要尽数除去又谈何容易。”镇国侯沉声道,不动声色,眉却还是不禁皱起。
语塞,小王爷将折扇打在手上,目光微侧,暗暗瞥了瞥对面而坐的她,
原本想一显才华,不想反倒在佳人的面前丢尽颜面。
霎时,一抹流光划过黑眸,嘴角噙着些许纨绔子弟的轻佻,他,依旧是那幅漠不关心的模样。
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紫砂茶杯粗糙的表面,她不语,猛然,却感到身侧浮现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寒意,心头,不禁微怔。
灵鹤香炉散出的袅袅青烟,映着阳光,勾勒出了几丝淡淡的痕迹。
“安内平外,迟一不可。”樱唇微启,淡淡道出八个字。
“安内仿周,平外招安。”他开口,轻轻笑了,
回眸,相视,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时,殿内沉默,气氛略带了几分沉闷。
“妙,妙,实在是妙。”蓦然,他开口,朗声赞笑间,却眯起了眼,当真让人猜不透这当朝第一文相心思。
这尚不满二十岁的人,竟在短短片刻之间,道出了数人苦思冥想的治国良策,
这当是怎样的智谋,魄力与,城府!
白将军侧目品茗,却也不语。
“阿玛,这……”
凝望着殿下茫然的小王爷,把玩血玉的手微微一滞,奈何,心底的轻叹,
“‘安内仿周,平外招安’,安定国内是效仿西周时期实行的‘分封制’,一一将众臣的实力渐渐分散削弱,等待时机成熟便可一并废除;平定外邦可招安,北方蛮夷虽骁勇善战,大多却都是游牧居民,心思单纯,不喜征战,如今兵戎相见大多是因我朝侵占其土地,倘若圣上肯将掠夺得来的物品、土地尽数归还,相信他们也会同意重修旧好,这既能解一时的燃眉之急,也为长远作了打算,英儿,这种智谋,你还欠缺得很呢。”
恍然,小王爷微微锁眉,想来是面上无光。
“侯爷过奖,小侄充其量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要说真正治国安邦,又怎敢与小王爷相比?”谈笑间,不咸不淡地让出了台阶。
“年轻人有实力是好事,不必太过自谦,贤侄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呀。”叱咤官场数十载,又岂会不知其用意,他微笑,依旧风轻云淡。
她侧目,凝望那退却了稚嫩的脸庞,似水深眸透着柔情,
三年,夜儿,你当真是长大了。
毫不避讳,他牵起了那柔软无骨的纤手,轻轻笑了,一如那初生的朝阳,淡泊间,消却了厚重的阴霾,
这手,还是那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