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玦》扶翎

5、第五回家所何处

　　三年之后，天下乱，通弑其兄，自立为王，曰武王。
　　彼时我已能出百里之外而身不觉有异，于是我便将原身托在卞和那里，自个出去游山玩水。
　　那小子倒是大难不死，失了左腿仍坚强的活了下来，只是更加落魄了些，终日以替人琢璞玉为生。而那些玉，我瞧了瞧，多半是极杂的翡翠。
　　我在外面玩了两三年，期间听说卞和不怕死的抱着我的本体跑去皇宫，又被楚王刖其右腿。
　　我只感到可笑。
　　又过五十个春秋，武王于伐随途中卒，赀即其位，曰文王。
　　卞和已经不是少年了，五十多年过去他早就老的走不动了，虽然他早就没了双腿。他再一次去皇宫，可是这次还没进去便被赶了出来。
　　我回去了一趟。
　　那时他眼中的浑浊很重，几乎弥留。
　　我一脸复杂的看着床上的老人，叹了口气，终是现出身形。
　　“你来啦。”他看到我毫无意外，只是淡淡的笑着。
　　我挑了挑眉，幻了张椅子，甩袍坐下。
　　“你知道我？”
　　“自然。。。我知道你一直都在。”
　　“。。。呵。。这倒蹊跷。”
　　我也不是没听说过这世上有种玉匠，擅识玉。竟没想到卞和竟能看出我生了灵识。
　　“你还是想把我献给文王？这么执着？这次不怕没了命？”我的手指轻叩几案。
　　“我并非求名求利，只是叹息无人识玉罢了。”
　　听到这话我倒是愣了愣。却又想起当初他们上长荆将我采去的情景，嘴角又冷了下来。
　　“我被人识不识，与你何干？！况且昔日我在长荆活的自在，被你带入人世，与挚友分离，至今不得见一面，现在你还敢说什么为我好？哼，真是可笑。”
　　他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喟叹，嗫嚅了一下，再也不开口了。
　　这次我离开的时候，解了禁锢。左右现在我已经不需要再靠原身生存，我倒要看看那卞和还要耍什么花样。
　　我又在外头玩了两年。
　　这日我坐在茶楼上听说书，听的并非楼下那长胡子老头讲的春花秋月。而是听一只混成人形的小妖七嘴八舌的杂谈。
　　一只自称从我故乡长荆来的小讹兽讲起关于卞和的事情。
　　大致就是卞和老头抱着石头在山下哭阿哭，哭了三天三夜，泪流尽了，连血都流了出来，引起了较大轰动。连文王得知之后都派人去问为何。结果卞和喘了喘，长叹道：
　　“吾非悲刖也，悲夫宝玉而题之以石，贞士而名之以诳，此吾所以悲也。”
　　也还别说，这小兽年纪不大，尾巴都还没化干净，却把说书人的神态学了个实打实。
　　“后来文王让玉匠好手琢磨了那块石头一番，果然发现内有一块稀世宝玉。文王大喜，立刻重赏卞和，封他为零阳侯。于是此玉名曰和氏璧。”
　　“和氏有玉，侧而视之色碧，正而视之色白，色混青绿而玄，光彩射人。”
　　听到这些我也只是一笑而过。
　　但是后来当我寻回原身的时候，我真的是呕出一口老血。
　　为毛要把老子切成方盒子做成印章啊？！
　　对于上古神物来说，时间的流逝于我们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依旧在这尘世之间，看着朝代更替，盛衰兴亡。这频繁的战事，死了越来越多的人，我只感到想笑。但是偶尔也会想起那只凤凰，说实话，其实我一直在找他，只是我找不到回长荆的路了。
　　五六百年来我看遍天下，走过无数个荆山，金山，景山，每一个地方都是人烟市肆，却是找不到一个长荆。
　　大荒长荆，或许早就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