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目倩笑》阿南先生

4、第四话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我将请柬扔到桌子上，然后坐在电脑面前移动着鼠标，可是我的精神始终都无法集中。无奈，我又站起来去休息室倒杯咖啡喝，然后坐在那儿开始发呆起来。
　　忽然，一双手在我眼前“啪”地一声拍起来。我吓了一跳，回过神见安宁笑嘻嘻地看着我，说：“组长，你偷懒哦。”
　　我莞尔，站起身准备回去继续干活，却没想到安宁拉住了我，然后笑嘻嘻地变出一张请柬出来。
　　那正是于世寄给我的请柬。
　　我着急便要去抢，安宁也没有避开，直接丢给我，八卦道：“前男友结婚送请柬，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我拿过请柬，瞥了她一眼，也没回答她，径直离开了休息室。安宁却不依不饶地跟在我身后，叽叽喳喳：“看你表情，准是！可怜自己还孤身一人，组长，我觉得吧，要不你就和那个刘什么意的凑一对去参加婚礼得了，免得气势上就败了。”
　　“我是去参加婚礼又不是打仗，什么胜败瞎捣腾什么。”我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握着鼠标，转动着屏幕上的人物。
　　“你这话就不对了。”安宁从旁边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兴致勃勃地说：“曾经总算是相知相陪的吧？不管谁提出分手的，现在人家找到媳妇请柬都送来了，向你炫耀幸福呢，你当然也要带上一个能和你匹配得上的人出席啊。我觉得吧，那个刘意虽然迂腐是迂腐了点，但人家大男子主义不让妻子工作啊，人虽然不好看了点，但是人家有钱啊。听我的，和他凑合点先去参加婚礼。”
　　“安宁小妹妹。”我转过身，微笑地看着她“请好好工作不要八卦一些有的没有，否则留下来加班。”
　　“啊……”安宁想了想，兴奋起来“不然我有认识一个医生，长的还蛮帅的，性格又温和，我看绝对行！”
　　我无奈，索性便不再理她。然后没想到她却更加放肆，坐在一旁摇晃着我的手，嘴里还念叨着：“哎哟，笑笑姐，你就听我的嘛，反正你也相亲了那么多次，这次就由我给你安排嘛，保证你会满意的，你听我的嘛。”
　　我实在没辙，于是摆摆手让她别再摇晃。结果她却误以为我答应了，欢呼地掏出手机离开了。看着她欢呼雀跃的背影，使我想起了丁旻，同样也是好几年不见了，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就这样，在安宁的安排下，我和一位叫做关颜的医生开始了面试，哦不，相亲。这次我穿的没上次那么正式，是一件白色鱼摆尾连衣裙。其实我对医生这一行业并不了解，只是肤浅的四个字：“救死扶伤”。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了。其实除了大姨妈能折磨我，我好像很少生很严重的病去医院看病，要么吃药就解决，要么忍忍就好了。
　　因为很少去医院，以至于有一次，那是刚出来的时候去面试，电梯的人太多等不了，于是便想走楼梯下去就好了，结果有个人急匆匆从我后面穿过，我踩着七八厘米的高跟鞋一不小心摔了下来，骨折了。然后那个人一直和我道歉，要全程照顾我。其实我也觉得没什么，忽然多出一个人把你当公主一样伺候我反而不自然，于是就让那个人送我到医院就好了。
　　也正是这样我才知道自己有多无知，我以为医院要门就分内科和外科。内科是身体里面的东西出毛病了就去看的，外科是身体外面受伤就去看的。我摔了，骨折加擦破皮，便挂了外科的号，当时那护士还问我挂什么的外科，我想了想就说普通的就好了。结果她给我挂了一个普通外科的号，后面的事便可想而知了。
　　要说相亲那么多次，大多都是一些商人，我还没和医生打过交道，这次反而让我觉得更像面试了，而且这又是安宁安排的，我觉得又不能让安宁失面子，便早早就来到了约定的地点等待，然而过了约定的时间还没见那个医生赴约，我觉得我一定是被安宁耍的，我真的是，为什么要听一个小屁孩的安排，简直浪费时间。
　　拿了包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见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走过来，神色匆匆忙。我看着他，心想他是不是安宁说的医生。
　　他走到我面前，满脸歉意：“您是许笑笑吧？”
　　我点点头。
　　他接着说：“我叫关颜，真是不好意思，临时发生了点状况，一个病患忽然晕倒，所以耽搁了些时间，实在对不住。您等很久了吧？对不起啊……”
　　他一句不好意思一句对不住，说得我挺不好意思，便连忙打断他，说：“没事没事，我也是刚来，我还以为让您久等了呢。”
　　说着便招呼他赶紧坐下来。别再道歉了，我实在是承受不住那么大的歉意，不就是迟个到，唔，虽然是迟到了一个小时，但是我觉得一句对不起就够了，他那样子我着实招架不住。
　　这里是一家中餐厅，我个人觉得中餐厅比西餐厅好多了，西餐厅又是刀又是叉，还讲究摆放，礼仪太多受束缚。况且中国人吃中国菜，那样多亲切啊。
　　点了几个菜之后，我们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其实我是饿了，毕竟等了那么久，可是又因为是和陌生人共进晚餐，我觉得怎么样礼仪最大，第一印象嘛，于是笑着看他说：“关先生是医生一定很辛苦吧。”
　　他笑笑：“说不辛苦那是违心话，但是毕竟医者仁心，看到病患能因为自己而康复，再怎么辛苦也是值得的。”
　　我觉得我能理解他，就像我一整天坐在电脑面前，盯着各种3D2D的画面，制作各种场景人物肖像，每一次的设计都是精心去绘画出来的，它们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带着自己所期望的给他们加这个去那个，让它们以最美的形态呈现到游戏上，供更多人去欣赏，那便是最让人着迷的事。
　　他和我说他工作上的一些趣事和繁琐的小事；遇见过什么类型的人们，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感动，或者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困扰，说得特别投入。我一句话也插不上，只能时不时附和他一句“哦”或者“也是可以理解的”亦或是“还真让人感动呢”。其实可以看得出他有多热爱医生这个行业，从他的表情和言语之中，我仿佛觉得自己走进了一个未知的世界，听着他说各种我从来没听过的事，却又不枯燥。
　　后来服务员上菜打断了他的话，他才停下来，一直以来都是他在说自己的事，我一句也没有说，以为我觉得枯燥，于是又开始道歉：“啊，你看我，真是对不起啊，光说自己的事，一说到这些病患就停不下来，真是抱歉啊。”
　　我觉得他这个见人就道歉的毛病要是改改，人还是不错的。
　　“没的事，其实我觉得挺新鲜的呢，因为从小很少去医院，这些事情我知道的并不多。”我把自己对医院不了解的底牌也亮了出来，也说起自己骨折却挂了普通外科的号的糗事，调侃医院的分类别实在是复杂，直接分成内科外科多简单。
　　饭了吃得差不多，医院的事也讲得差不多。于是他便提议一起出去走走。他说他已经很久没有过娱乐活动，所以可能不太浪漫，然后又开始道歉。我无奈，只得说自己在大学的时候都玩得差不多，现在年纪稳下来，也就不爱乱跑了。
　　随便走走逛逛玩玩后，也差不多九点半了，因为各自的工作，不太适合太晚，便提议该回去休息了。其实关颜这个人还蛮健谈的，可能因为我个人对医学方面都很陌生，所以他说的一切我觉得还蛮新奇的，可是怎么说才好，只是觉得关颜适合当朋友，伴侣上总觉得缺少了什么，但是至少这是我第一次觉得相亲也有好处。
　　本来我是想自己打的回自己住宿的，但是关颜非要坚持送我回公寓，便一同坐车到小区。他望着一栋栋楼，小声问：“你住哪儿呢？”
　　我指着前面的那一栋楼：“喏，最前面这个，21层。”
　　“一整天的一直顾着说一些有的没的，其实……”他笑着与我四目相对，眼里似乎藏着太阳，发出温暖的光芒“许笑笑这个名字还配你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我的心忽然扑通乱了一拍，仿佛很久以前，这颗心曾那样炽热的跳动过。可是下一秒我又觉得自己可笑，不过是谬赞，自己却开心像个小孩一样。我摇了摇头使自己清醒，却不巧对上他的目光，觉得自己真是失礼，于是鬼使神差般说出：“我很开心。”而后我真是想煽自己巴掌，但是想想这么回应他也是一种礼貌，于是收敛起乱七八糟的表情，微微笑起来。
　　“希望我们能有进一步发展。”他目光灼灼。
　　我愣了好一会，不知道怎么接他后面的话。因为被安排过很多次相亲，有的是觉得我从事的行业不好而认定我这个人吊儿郎当，有的又觉得我太老成没有情调，有的觉得我见识短浅找各种理由拒绝了我。而那些看中我的又另一面要求我，要求我转行，要求辞职的，要求不能外出的，要求不干涉他的处事的。唯独关颜，他是第一个，我觉得人还不错的同时，他也觉得我不错希望我们进一步发展并且没有任何要求。
　　我觉得可能白天的时候光顾着说太多废话了，所以他还没太了解我，于是我补充道：“我是从事游戏开发的，虽然是美工部。”
　　“……”他看着我不说话。
　　我继续道：“我热爱我的工作，不会换工作更或者辞职。”
　　“……”
　　“我可能还太老了没有情调。”
　　“……”
　　“而且，如果……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我会过分干涉到你的私人生活。”
　　“好。”他动了动容，嘴角扬起一个很好看的弧度。
　　一时间我不知道说什么了，每一次相亲的开始我都已经想到结尾，今没想到天这个大结局和自己猜测的不一样，我显得有些吓到了，心里忽然乱成一团，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因为发生那么多事后，我觉得自己变了很多。我猜想他可能喜欢一个冷酷的人，而我表现出来的疏远显得冷酷便正好对他胃口，可是我又不能和他说其实我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人，因为我也不知道他想象的我是什么样子的我。
　　我有太多太多情绪压制在心里，我怕……我怕……
　　“你是对我不满意吗？”他好像见我表情复杂，便开口问道。
　　我连忙摆手：“不是，关医生人很好，我很喜欢，就是觉得……可能我们还不太熟悉。我怕让你失望了。”
　　“试着开始吧。”他笑得很开心“试着接受我吧，我觉得我已经看到了很多不一样的许笑笑了。”
　　我低着头，想了想，其实一开始也不知道相亲的意义是什么，只是顺从家人安排就去了，然后遇见很多人，也有很多不一样的感受。我以为要对上眼，就像当初我对于世那样一见钟情的，那才能走下去，所以每一次相亲的时候我总表现出一种谦让，刻意和对方保持距离，那是因为见过一面，说过一句话，我就打从心底拒绝这个人。
　　当然关颜也是，只是也有例外。在与他交谈的过程中，我从拒绝变成：人不错，可以接受，却不是一见钟情，所以我自认为不是他。可是想来，他毕竟也是在众多相亲者之中，唯一一个例外的，那么何尝不可以尝试一下呢？
　　于是我抬起头看着他，点了点头。
　　他见我点头后，笑得更开心了。我以为这样我们就算是交往了，然后他会抱我，会亲吻我，和我说再见。我还在心里想着我会不会排斥他的拥抱，就像当初于世和我表白的时候抱着我说，如果我讨厌可以推开他。然而他却没有做出进一步亲密的举动，这让我很奇怪。
　　之前我们都是通过安宁安排的，所以事先并不知道彼此的联系方式。既然关系确定下来了，那么交换通讯工具也是必不可少的了。
　　最后离开的时候他让我到家里给他信息，我点了点头，然后回到公寓后给他信息。出乎意料的是，他只是回复一句：“嗯，早点休息，晚安。”
　　心里怪怪的感觉。
　　想到既然我和关颜确定了，那么至少要给安宁说一声，于是拨通了安宁的电话。
　　电话那头吵吵嚷嚷的，我直接把手机弄成免提，然后做自己的事。安宁吵了半天也没听到我说一句话，以为我睡着了，便一直在电话那头“喂喂喂”地叫着。
　　把面膜敷好后，回应她说：“别嚎了。”
　　“哎哟，笑笑姐，你和我说说嘛，是不是初恋的感觉。”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然后又忽然反应我这是在打电话，于是说道：“没有，没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可以尝试一下。”
　　安宁好像很失望，一直说我对关颜一定是一见钟情，叨着我要我和她实话实说。我觉得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已经无话可说，便想也不想地挂了她电话。
　　终于，于世举行婚礼的前一天晚上，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提出他和我一起去参加婚礼。
　　我觉得我是令人发指的，因为前思后想还是想不明白我和他到底算什么。自从相亲之后就没见过面，联系也基本是短信，他周末会偶尔给我几通电话，也从来也没有主动说见面的事情，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现在要我主动提出让他陪我去参加前任的婚礼，这有一种利用人的嫌疑，连我自己都唾弃。
　　于是我扔下手机，跑去洗澡了。出来的时候有两通未接来电，是关颜打来的。
　　他一般都是周末给我电话的，现在虽然是周五晚上，但是还是显得有些反常，我便给他回拨了回去。没想到才响铃，他就接了电话。
　　“我刚才去洗澡了。”我将手机弄成免提，然后开始擦头发，敷面膜。
　　他那边传来疲惫的声音：“我今天正常下班，想着这个点你应该还没睡就给你打个电话了，想听听你声音。”
　　我挤着乳液的手忽然停了下来，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觉得他说的话让人脸发热。
　　他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继续说：“我明天休息，你有安排吗？可以陪陪你。”
　　然后我把挤出来的乳液擦在手脚上后，关掉免提并将耳机插进手机里，不急不缓地说：“唔，我可能不能陪你，明天一个朋友结婚，我被邀请了。”
　　“我陪你一起去吧。也好久不见你了，是该见见面了。”
　　我沉默，不知道要不要和他坦白。然而他见我不说话，以为我不乐意，问：“生气了吗？这么久才约你出来。”
　　“没……没有……”什么生不生气的，我们本来也没什么关……不对，是已经是情侣了，然后我好像还真觉得他有点奇怪，因为关系确定以后他对我依旧不冷不热的，这让我无法理解又不好意思问原因。
　　“嗯？”电话那段见我许久也不说话，便传来一个声音。
　　低沉沉的声音通过耳机传进我的耳膜里，我仿佛看见他的喉结因发出一个磁性的声音而震动的样子。我一下子觉得自己真是没节操，恨不得煽自己两耳光。
　　我说：“其实，是前任的婚礼。”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后继续说：“时间地点，我去接你。”
　　然后我报出时间地点后，他陪我说几句闲话便让我早点休息了。我觉得他有可能不高兴了，因为最后的对话我感觉他有点心不在焉。或许我不该参加前任的婚礼？但是我在认识他之前就已经被邀请了，这不能怪我。又或许，其实我利用他是不对的吧，还是改天找个时间和他把话说清吧。
　　如果不行就算了吧，反正我们看上去也并不像正在交往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