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满洛城》归海悠鹤

2、Chapter 2

　　上初中那会儿，乔琪从未留心过班里那个名叫何畅的男生，同班的女生有不少夸他帅的，可她却一点都不觉得。乔琪喜欢的是隔壁班的英语课代表萧遥，肤色白皙鼻梁高挺的俊秀少年，开朗阳光，棱角分明的五官依稀有几分希腊雕塑的神.韵。因两个班同是一位英语老师，同样身为英语课代表的乔琪常去隔壁班找他，转达老师布置下来的作业，久而久之竟传出绯闻来，每次一站到他们班门口，还未说话，就会有八卦的同学笑嘻嘻地喊道：“萧遥，你们家乔琪来找你来啦！”

　　然后便听到教室里一阵哄笑，萧遥一脸尴尬地走出来，红着脸挠挠头对她说：“乔琪，真是对不起，他们总这样，我也没办法……”

　　乔琪低下头捻着校服雪白的衣角，轻轻说一句“没关系”，嘴角却是微微含笑。

　　教学楼狭长的走廊里人来人往，刚刚打完篮球回来的何畅正巧看见这一幕，目光无意中扫过女孩儿微泛红晕的脸，心竟毫无征兆地怦怦狂跳了几下。乔琪并不是班里最漂亮的女生，但这一低头的温柔，却让她清丽眉眼间陡然泛起异彩，绰约风华，难描难画。午后淡金色的阳光透过窗子漫洒进来，把女孩儿纤秀单薄的剪影印在他心间。何畅放慢脚步从她身边走过，目不斜视，心头却忽泛起淡淡怅然。

　　同在一间教室的两个人，为何却始终毫无交集？

　　直到初中毕业二人说过的话也是寥寥可数，无非是乔琪微蹙秀眉对他说：“何畅，你今天又没交英语作业。”何畅一脸苦恼状，笑得有些无赖：“太难了不会做啊，要不你的借我抄一下？”上了高中后便再无联系，乔琪对何畅的唯一印象就是他的名字，据说是出自王羲之《兰亭集序》中“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这一句。大学时偶然加了他的Q.Q和微信，这才时不时地与他闲聊几句。乔琪大学是在杭州读的，西子湖畔，风光美绝，何畅在Q.Q上几次说要去找她玩，却终是没能成行。毕业后重返家乡，乔琪在家中自己进行笔译工作，算是自由职业者，深居简出。何畅偶尔会打电话约她出来吃饭，说是老同学聚一聚，乔琪以工作太忙为由拒绝了七八次，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这才终于勉强赴了一次约。

　　阔别多年再次见到乔琪，何畅竟有一刹那的恍惚。

　　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女孩子无论在容貌气质还是为人处世方面都会有很大变化。而她的模样竟没怎么改变，依旧是细眉淡眼，素颜如玉，薄薄的嘴唇有几分江南女子的细巧韵味。最大的变化就是留了及腰的长发，烫了卷却也不显得成熟，见到他便嫣然一笑，露出两排洁白如玉的贝齿。何畅并没读过多少书，却依稀记得古人有一句诗：美目盼兮，巧笑倩兮。说的就是她这样的女孩子吧。

　　而他这些年却变了太多，本来就比乔琪大一岁，步入职场又早，工作中什么三教九流都见过，说话透着几分成熟男人的圆滑，谈吐得体，风度翩翩，极会讨女孩儿欢心。上学时原本不熟的两个人，久别重逢却没有太多生疏。乔琪自是觉得与他相处愉快，以后他再有邀约便欣然前往，两人倒成了不错的朋友。何畅对她的感情问题总是十分关心，有一次问她：“你这些年就没交过男朋友？”

　　乔琪笑答：“没有啊。”

　　“怎么可能？”何畅显然有些不信，想方设法套她的话，“你这么漂亮性格又好，怎么可能没人追？上大学时就没有追你的男生，或是你喜欢的？”

　　乔琪的语气像是开玩笑：“喜欢的倒是有过一个，可惜他是个gay。”

　　何畅没法再追问下去了，低头吃了几口菜才貌似随意地问她：“对了，我记得你和一班那个萧遥后来上的是同一所高中，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乔琪淡淡一笑：“也就是偶尔朋友圈点个赞吧。”

　　至于后来是怎么成了何畅的女朋友与他闪电恋爱又分手，乔琪现在想来都觉有些恍惚。恋爱时身边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不般配，何畅的亲友觉得乔琪家境不够富裕、工作不够稳定，乔琪的父母则嫌何畅学历不高，配不上自家女儿这样毕业于全国Top 3重点大学的双学位高材生。他们的确是太不一样了，乔琪喜静好读书，喜欢的是朱生豪妙笔生花译出的莎士比亚、丰子恺诠释的紫式部清丽哀婉的《源氏物语》；而何畅永远喜欢追逐新鲜事物，新鲜的刺激，新鲜的女人。相恋的时光短暂如南柯一梦，乔琪却依然觉得那是她一生中最甜蜜美好的日子，他送给她的九十九朵玫瑰，枯萎凋零的花瓣，都被她小心珍藏。

　　那是他留给她的唯一纪念。

　　“女士们先生们，本次航班由沈阳飞往重庆，于洛阳经停，前往洛阳的旅客即将抵达目的地，感谢您乘坐XX航空的航班，在此机组全体成员再次向您表示诚挚的谢意……”

　　飞机降落时乔琪再度感到不适，头轻轻靠在何畅肩上。

　　刚刚好的高度，让她觉得舒适而安心。

　　何畅轻轻搂着她，似有怜惜：“若是我不来，你自己一个人晕机难受该怎么办呢？”

　　“没事，我能挺着。”额上已沁出粒粒冷汗，乔琪却依旧是若无其事的语气，甚至还抬头对他笑了笑，“我这人就是这样，越是害怕的事，就越要逼着自己去做。习惯了，就觉得其实也没那么可怕。”

　　何畅似是有所触动，微笑低声：“其实我也是这样的人。”

　　乔琪轻轻点头：“我知道。”

　　看起来迥异得像是来自两个世界的人，却自有契合之处。

　　她只是从未想过，这次旅行竟会是和他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