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竹不语》寒水止戈

9、第九章 依偎

　　第九章依偎
　　当天下午，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从后门驶进了森严鼎立的璧首宫，其间早有人接应，悄无声息的引了进去。
　　林云起其实远远地就看见了玄子仙，看着那傻孩子还在左顾右盼的寻着自己，嘴角竟难得带上了一抹笑容，却又只是一味的装作没看到，任他在庭院中四处观望，半晌才看到就在不远处坐着的林云起，猛的便朝林云起跑去，
　　“师哥！子仙终于找到你了！”
　　林云起起身，任由这傻孩子撞到自己怀里紧紧地抱住自己，
　　“这一年多没见，你倒是长高了些。”林云起一下一下的安抚着玄子仙头上的乱毛，眉目间竟也是笑意盈盈。
　　秦散就尴尬了些，他堂堂一个秦府的少主子，此时正当着人家的拎东西的小厮，傻兮兮的拎着一只猫看人家师兄弟团圆。
　　林云起搂着傻孩子坐下，眼神却落在了不远处秦散的身上，却是笑着微微点头示意。

　　秦散在仅有的几次与林云起见面的场合从来没有见过他有现在这么和颜悦色的时候，那眼神中竟蕴含着很真诚的感激之情。
　　秦散心顿时漏了一拍，话说林云起玄子仙师兄弟两个的性格千差万别，外貌上倒是有个共同点，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如果平日里林云起不是那么冷冰冰的个性，这上赶着讨好的人应该会排到凤京外了。
　　玄子仙随着林云起的目光看向了秦散，发现这人居然在那里发愣，便抽身跑回去把他拉了过来。
　　要说之前玄子仙还以为秦散在骗他，现在看到林云起之后更是视秦散恩人一样的存在了，更是亲手接过那只装着波斯猫的笼子放在石桌上，按着秦散坐下，秦散却有些受宠若惊的看着忙东忙西的玄子仙。
　　然后玄子仙继续心安理得的坐回林云起的怀里，林云起知这孩子一向是让自己和师父师娘宠坏了的，便也只能任由着他去，
　　“秦公子，子仙顽劣，承蒙你这些天的照顾，云起在此谢过了。”
　　秦散与林云起原就差一辈，只因年纪相差不大，各自又是一家之主，所以也一直没把那辈分放在眼里，如今林云起这平辈的一声道谢，秦散却觉得有些受不起了，连忙起身道，
　　“不敢当，既然人已安全送到，晚辈也该回去了，家中事物繁忙晚辈改日再登门拜访。”
　　“林云起欠秦公子的一个恩情，云起在此记下了。”

　　林云起起身送人，玄子仙却迷迷糊糊的站起来没搞清楚状况，
　　“秦散，你这是要走了吗？”
　　“是啊，我要走了。”秦散原本再想掐一掐小孩粉嫩的脸蛋，可林云起就在一旁，好像有些不适，秦散伸到半路的手又有些尴尬的放下了，
　　“有机会我会来璧首宫看你的。”

　　玄子仙看着秦散离去的背影，眼中似有不舍，林云起便推了推他，
　　“你去送送他。”
　　玄子仙一听想去，却又紧紧拉住林云起不放，林云起怎么会不懂他的想法，
　　“你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
　　玄子仙生怕自己一走掉林云起就会不见，这下的了林云起的约定，便没了顾虑的去追秦散了。

　　“怎么，你这是舍不得我？”秦散刚走到门口就看见玄子仙追上来了。
　　“唔……”玄子仙并不回答，而是含含糊糊的，嘴里也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目光粘着秦散不放，面上却有些纠结。
　　“你这孩子，倒是个深情的，放心吧，我有时间就过来看你。”秦散只得安慰道，可心中却明白，这小孩说是情深，但忘性也大，睡一觉可能就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了。
　　得了秦散的约定玄子仙的皱起的眉头才松开了，却还是一本正经的叮嘱道，
　　“你要来找我玩，我们一起等他们回来！”
　　秦散愣了半饷才想起他这“等他们回来”是等谁回来，不由的哑然失笑，原当他是个忘性大的，可一些事又记得清清楚楚。
　　“嗯，你快点回你师哥那吧，我会来找你玩的！”
　　“那我可以带着师哥还去你家玩吗？”
　　“当然可以！”
　　这下玄子仙是真的喜笑颜开了，本来还觉得有些郁闷的秦散，这下也愉悦了起来，

　　“你想想，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在我这儿？”
　　秦散伸手到怀里去，玄子仙却不明所以，等到看到秦散把那一袋金叶子递给自己的时候，却是又惊又喜，
　　“你真的不收我的钱了？”
　　玄子仙兴高采烈的从秦散手中接过那被漂亮袋子装着的叶子。
　　“收，怎么不收！”
　　秦散笑着当着玄子仙的面从他手里的钱袋子里拿出一片叶子，“给你便宜些，一个就好了！”
　　这回二人皆大欢喜，玄子仙捧着钱袋子就高高兴兴的回头找师兄了。
　　秦散捏着那片留作纪恋的叶子，若有所思的离开了。

　　林云起见着玄子仙的那袋金叶子，便毫不犹豫的没收了，这东西已经流散出去，玄子仙身上还带着并不是好事。
　　玄子仙有些懊恼的看着林云起，林云起无奈，只好遣着下人去抓了一把金珠子银珠子的小玩意儿给他，看他又高高兴兴的接了过去，原以为他会要回那个袋子，却看着他又从身上掏出了一个一模一样地钱袋子，小心翼翼的把那些主子装进去，然后妥妥的放进怀里。
　　林云起对这个小财迷无可奈何，只得任由他去。

　　“子仙，现在师哥带你去看一位婶婶，那位婶婶很漂亮，可是她的眼睛看不见了，师哥平时都没有时间，子仙能代师哥每天都陪着她吗？”
　　林云起牵着玄子仙，想带他去见他大哥的妻子，他的嫂子。
　　“那位婶婶为什么会看不见？”
　　“那位婶婶是师哥的嫂子，很温柔，对师哥很好，以后也会对子仙很好，所以子仙也可以对那位婶婶很好的，对吗？”
　　“嗯！婶婶是师哥的嫂子，对师哥很好，也会对子仙好，子仙也一定会对那位婶婶好的！”
　　“嗯，子仙很懂事。”
　　林云起语气依然是淡淡地，可是那眼底的一抹宠爱与纵容却是怎么也挥之不去的。

　　等到二人进了一间充满熏香的房间，玄子仙便看到了林云起口中的那位婶婶。
　　那位十分温柔的盲眼妇人正坐在一张太妃椅上，眼上系着一条两指宽的白色长纱巾，穿着碧绿色的袍子，看起来还很年轻漂亮，可那面容却是十分的沉稳安定。
　　那妇人许是失明已久，听力十分了得，听着步子就知道是林云起带着人来了，
　　“云起，可是带着你哪位小师弟来了？”
　　“是的，嫂子。”林云起轻声应下，却看见玄子仙目不转睛的盯着轻雨嫂子，便轻轻的推他上前，
　　“子仙，去给嫂子问安。”
　　玄子仙懵懵懂懂的走到李轻雨的身旁，眼神却一直停在那两指宽的纱巾上，
　　“婶婶你怎么知道是我来了？”
　　“你师哥常跟我提起你，今日又跟我说你要来，好孩子，能让婶子摸摸你吗？”
　　李轻雨尝试的伸出了手，玄子仙看了一眼林云起得到了确定的眼神后才慢慢把脸伸了过去。
　　李轻雨年轻时也是女将一枚，如今双眼虽然久处深院，但是手上的薄茧还在，并不硌人，反而温热的很，摸的玄子仙痒痒的忍不住笑嘻嘻的，
　　“婶婶的手摸的我好舒服啊！”
　　这番话逗笑了房中的两个大人，李轻雨笑呵呵的说道，“小孩生的精致，嘴也乖巧，难怪云起这么喜欢，不过你这脸颊上怎么结了痂？还痛吗？”
　　李轻雨拉着玄子仙的手放在自己手中包着，玄子仙便趴在了婶婶的膝盖上，听到婶婶这么温柔担忧的问自己脸上的痂，便甚是委屈的告诉，
　　“是秦散家里的猫咪抓的，现在不疼了，当时可痛了，我当时就哭了！可是秦散要把那只猫咪扔掉我又舍不得，他就把猫咪的爪子拔掉了，那只猫咪就在外面，我拿给你看！”
　　玄子仙气呼呼的就要出去把那只猫捉过来，李轻雨连忙拉住他，“婶婶知道那只猫咪可恶，竟然抓破了咱们仙儿的脸，应该把爪子拔掉！过来让婶子给你吹吹。”
　　玄子仙很是听话的把受伤那一边的脸凑过去，让婶婶吹吹。
　　看着两人这么和谐，林云起意料之内，却是很高兴。
　　“婶婶你吹的我好舒服啊，剩下的也一点都不疼了！”
　　玄子仙生的可爱，又一直是孩子心性，特别会讨大人喜欢，此时乖乖地趴在婶婶膝头同婶婶讲话，他这一惊一乍之语竟逗的李轻雨哈哈大笑了起来，
　　“仙儿乖，你师哥前些日子因为你的事急的都上火了，所以仙儿你以后要听你师哥的话，别乱跑，只当这儿是你自己的家，想吃什么就来婶婶这里，想要什么就找你师哥要，咱们家的孩子向来是用来宠爱的。”
　　玄子仙全部乖乖应下，而林云起，这番话林云起并不陌生，自己刚下山的那年，她也是这样对自己说的，她说，云起，虽然你大哥不在了，但是嫂子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辅佐你成才，咱们家的孩子个个都是了不起的，一向是最得大人宠爱的……
　　这一番话林云起一直都记着，等到嫂子履行了她的诺言，自己可以独当一面了，她却看不到了，也许是太过于思念大哥，如果不是因为当时自己还不成气候，她多半会随大哥去了……
　　可这又是林云起所庆幸的。
　　在这世上，不管是李轻雨还是玄子仙，这些在他最孤独的岁月里留下了陪伴的人始终是他的无法克服的弱点。回想起过往，在那些个无数冰冷漆黑的深夜里，始终是与他们依偎着才有的一丝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