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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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夜间下了一场雨，天色清明时有一些凉润的雾气。
清凉的水气落在赵完松的眉间，轻得像一个若即若离的吻，他便醒了。
睁开眼第一眼见到的便是那素色的帐顶，上头还有好几个补丁，不知洗过多少回了，看着有些发白。
“长青醒了？”施山茂一边绕着他的发丝，一边笑盈盈地问他。昨日两人唇齿相依你来我往耳鬓厮磨，最后胡天胡地，手摸得越来越不是地方。赵美人在施大才子手下泄了两次后筋疲力尽睡去，一觉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
大抵是想起昨晚的胡闹，赵完松垂下眼，低低地问：“你不嫌我？”
施山茂将指插入他发间，把他的脑袋按回到自己胸口。
所谓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赵完松翻过身用双手勾住施山茂的脖子，将脸埋在他怀里，笑得愉悦满足。
施大才子也勾起了嘴角，亲了亲他的发，问道：“长青就那么高兴？”
赵完松咬唇也止不住笑意，眼中多了几分羞赧，张嘴便咬上施才子的肩膀。
咬的力气不大，大才子也不疼，还有空拥住人把人整个拉到怀里，心情大好。
远渡的船舶靠了岸，渡口偶尔传来几下桨声，各路新鲜杂货的吆喝叫卖在晨曦中越发清晰。
赵美人松开了口，趴在他胸口上，支起脸悄悄地看他。施大才子笑着捧住他的脸，闭上眼又亲了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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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住下后，前几日仍是受大嫂照顾。
施山茂病好起来后依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脸皮厚得跟城墙似的，心安理得地吃着大嫂做的饭菜。
赵完松脸皮薄，没两天便不好意思叨扰别人，大嫂做饭时总帮着打下手，不出几天还真能煮上一锅饭，顺带做几个菜。
后来大嫂不常来，他还懂人情客往，偶尔去做客唠嗑。施大才子尊贵惯了，还是念些圣贤书，摇摇描金扇好，也不指望他跟邻里街坊闲话家常。
闲来无事施山茂也会画几幅山水，施大才子的丹青自然是顶好的，宫里头还挂着几幅，玉锦为底、滚金烫边，年前几位亲王来求圣上都舍不得给。
施皇后说了，施大才子曾放言，作画看心境，他没兴致，诸天神佛来了也不动笔。圣上闻言大喜，对其赞誉有加，当即取下那副烟雨江山卷，御笔亲题：古今泼墨第一人。
从此施大才子更是狂得有理有据。
施山茂千金难求的画，美人唱上几段，便一张接一张地铺开在他面前，然后把他拉到怀里腻歪。
更多的时候施山茂摇着扇看赵完松在折腾饭食，赵完松一眼刀飞过去：“还不帮忙？！”
施山茂低低地笑：“君子远庖厨。”
“那便出去。”
施山茂置若罔闻，低头便啃衣领外那半截雪白的脖子，十足的无赖。
忽觉一件事物塞入了衣襟，施大才子恋恋不舍地放开美人，满眼惊奇。
赵美人转过头，耳根都红透了，别扭道：“荷包放你这，里面的符灵得很，别弄丢了。”
施山茂掏出荷包看了看，料子倒是上好的锦缎，可针脚歪歪扭扭的，做工粗糙得很。想到某人一针一线笨拙地绣荷包，又想起他台上风韵十足的兰花指，施大才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赵完松立即瞪过去：“笑什么笑，绝不是我做的！你……我送你东西也敢嫌弃，我就是给你破布袋你也要收好……”
施山茂把人拉回怀里，笑着亲一口嘴角，温和道：“我知道我知道，你送的荷包，我带一辈子也是应该的。”
赵美人满意地哼了一声，然后板过自家才子的脸仔仔细细地亲了起来。
施大才子好意提醒道：“长青啊，锅糊了。”
“唔……我昨日看见……嗯……桥头那有个面摊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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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气渐重，天是渐渐热了，不知哪日起窗外响起了第一声知了，随后便没有停下过。
施大才子书是懒得念了，带着赵三公子从村头到村尾走了个遍，邻里街坊也熟悉了。
早晨先在桥头那家面摊要两碗面，施大才子那碗肯定是受过赵美人吩咐的，店家多卧了一个蛋，赵老板那碗必然也受过施大才子吩咐，从不下葱花辣子。
然后在隔壁包子铺买几个荤素包子，或多走几步买两个烧饼，带回家作午饭。
午后到村口的糖画摊上转个盘，好运时转到蟠龙凤凰，一人一口也吃不完，不好运时转到小雀儿，两人分还不够舔几口的。
人群里不知谁先把手勾过来，宽松的袖子垂下来，遮挡住十指紧扣的双手。
入夜到江边的小摊上要两碗馄钝，吃完后回家。偶尔也会去酒楼点两个小菜，坐下来听听说书，或听听南来北往各路新奇消息。
有一回说的是天庭一对仙侣的故事，心碎的仙君跳下凡尘转世为人，花心的神将后悔莫及也追了下去，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结果第二日说书人去外地了，再没回来。赵美人等了好些天，还意犹未尽。
还有一回听一位船客说替城里米铺老板收到了两幅施大才子的墨宝，施家那位小公子呐，江南第一的大才子，御笔亲题的山水泼墨第一人，十五岁就说他要不乐意，诸天神佛来了也不作画的那位施大才子的画，收了两幅呢！
大伙闹哄哄地要看，围过去展开了第一幅画卷，好生精致的一幅寒梅图，落款还有施山茂的篆印，还能作假？
施山茂摸摸鼻子，笑问：“我何时用过篆印？”
赵完松轻笑一声，也不顾施山茂拉扯，上前抱拳道：“果真好画，在下新近也得了一幅画，请各位过目看看如何？”说着真掏出一方叠了几折画纸，抖开让众人看。
各路船客摇摇头，说此画不好，黑一块白一块的，深深浅浅颜色不均匀，山水云舟都只有个形状不够细致，糊成一团了，想来不是专心画的。
只有一位白白净净书生在众人皆去围观第二幅画后，朝赵完松抱拳小声道：“此画大手笔，好气魄，我……我愿求公子割爱……”
赵完松笑着把画叠好，往书生怀里一拍：“送你了，我多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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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太傅在家里跳脚拍桌子也吵不着梨花村，据说施家的人堵了整条官道，所有上京的路都盯死了。
这不还有水路么。
两人平日一同沿着江口走到村头，再绕小道上山，把村落看一边，又从另一条山道下山返回。归家时总要到渡口转一圈，看见新鲜时货便停下挑一些。
赵完松买的东西从锅碗瓢盆到笔墨纸砚，皆是用得上的。
施山茂没那么实在，从隔壁拈过一朵鬓花便笑嘻嘻地在赵完松发上比着，把人逗得咬牙切齿后又斯斯文文地将鬓花放回去。
摊主见他儒雅，也不计较，跟周围一同哄笑起来。
赵美人面红耳赤拂袖离去，施山茂笑眯眯地跟上，走到偏僻角落时，手边忽然多了一枝淡紫色的野花，真的往赵三公子发上簪。
赵完松欲摘下花枝的手被他抓在半空，施山茂的目光蓦然深邃起来：“戴着，好看。”
施大才子的眉眼生得温和儒雅，平时眼含笑意，看着一派云淡风轻，此刻他的双眼却如夜下深潭，幽黑的水面暗有月光浮动。
赵美人脸上有点发热，心底绵软一片。也罢，既然他说好看，戴着便戴着。
远处传来锣鼓声，想来是今夜的戏开场了。夏至前后村里摆社戏，百姓难得闲暇，拖家带口地到桥头戏台下看戏。四处游荡的大多是杂班子，在哪停在哪唱，年年来的都不是同一班人。好在村民也不讲究，凑合着图个热闹。
台上的花旦咿咿呀呀唱开了，缠绵旖旎的情意直唱到人心底，施山茂低语道：“良辰美景，唱得好。”
“好？”赵完松双颊红云未褪，却仍刻薄哼道：“唱成这德性，放在我师父那儿，三天别想吃饭。”
“那孩子尚年轻，模样也不错，你何必刁难？”施山茂往远处扫了一眼：“据说身段极好，腰上能放一碗水。”
“呵，那是基本功，也值得说？”
“长青你呀……”施山茂摇着折扇笑得开怀，促狭地看他：“可是听不得我夸别人？”
赵完松最恨他这模样，一咬牙破罐破摔，干脆不要脸了：“那你还夸！”
“是在下错了，谁能比得过赵老板。”施大才子赶紧收了折扇，把美人拉进怀里吻了一记眼角，怀中人立即乖顺下来。
施大才子的手从背慢慢落到腰，恶劣地揉捏了一把，低低笑道：“……不知长青是否也能，在腰间放一碗水？”
美人把头埋在他肩上半天不动，想来是羞涩过头恼怒了。施山茂正想哄回来，赵完松却忽然悄悄勾住了他手，在他耳畔轻声道：“我们……回家试试不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