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想文》鸟瞳樱

9、推敲

　　（鸟宿池边树，僧推月下门）
　　今夜月色很美。
　　半轮皎月嵌在墨色夜幕上，云很淡，蒙上月白色的光，更显轻透。夜风徐徐，竹林沙沙之声，在这归寺僧人听来，比以往多了一丝耐人寻味的欣悦。
　　若以往，僧人有兴致出来步月，兴尽而返，独往独来，自在无碍。而今夜，僧人同样自在，却并不两手空空。
　　他提了一小捆草药。
　　寺庙在朦胧月光映照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整座山，静谧的很。
　　僧人含笑推开庙门。
　　院中池边树，一对比翼鸟正酣。僧人笑看那树，想着是否以后不必被它们日日嘲笑孤家寡人独守寺庙。
　　僧人踱至自己禅房时，却见无一点明烛，心下一沉，缓缓打开门——
　　昨夜，僧人梦中被惊醒。只见房中多了一个倒在地上的人。僧人起身去扶他，入手，是一具滚烫的躯体，有着浓重血腥味。
　　僧人将他安置于床上，欲去寻找一些金疮药。一只手突然拽住僧人衣角，紧接着，低沉沙哑带着病态的声音响起。
　　他说，别走……
　　……
　　昨夜的施主正坐于床上，抬头看向僧人的神情莫测非常。
　　他还在。僧人想。
　　杀不杀他？施主想。
　　僧人走向施主，提起手中草药，笑道：“小僧给施主您采了些草药，今日已将那小半瓶金疮药用在了您胸前刀伤上，碧凝霜也……想必施主今夜亦要用药。”说罢，坐在床边，就要去查看伤口。
　　施主的手摸向床褥中他的剑，他抬眼看向僧人，却直直撞进那双比今夜夜幕更黑、比今夜皎月更亮的专注的眼。
　　他身体一僵，缓缓握拳，却任由僧人动作。
　　月色误人。
　　（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
　　僧人终于回家了。他手中提着一小袋米粮，恰够两个人吃。
　　这天是他每月化缘的日子。
　　从寺庙向城里走到正午，约摸行到孙家。僧人总能从慷慨的孙家小姐手里化得白面馒头和三斤大米，更不用说沿途的普通农家。
　　从孙家折回，一路上但凡遇上乞丐，僧人必将化得的粮食分给他们。
　　自小便只和已逝世的师父一起生活在寺里，僧人倒是真真以为是世俗百姓都乐善好施。
　　实际上，不过是因为僧人虽是和尚，却生得丰神俊朗，特别是那双如墨点的眼眸，说话时满目柔情的看着你，直教年轻姑娘们的心，化成一滩春水。
　　僧人敲了敲寺门，不一会儿一个随意披着件外衫，头发松松绑着，且仍冒着湿气的慵懒男子打开了门，神色甚是不悦：“庙里自种的米粮蔬果不吃，偏要每月出外化缘。”
　　“这是修行。”僧人却无一丝怒意，含笑应答。
　　施主忽而凑近僧人，在他耳边低声道：“呵……那孙家小姐施给你米粮时，一双眼恨不得黏在你身上，你倒是笑得灿烂。”
　　池边树上比翼鸟的巢，传出些动静，许是被敲门声惊醒了。
　　今夜月色，正如那晚，虫鸣声，风声，竹叶声，扰乱了心绪。
　　一切都太美好，施主身上隐隐飘来皂香。僧人微微低头，轻嗅施主颈间湿发散逸的气味，然后在施主耳边，低声且带着盈盈笑意道：
　　“你好香。”
　　施主倏的后退，瞪着僧人，眼中好似酝酿着一场风暴。两人安静了好一会儿，施主突然拉起僧人的手，走入禅房。
　　僧人笑着晃了晃手中米粮，问：
　　“晚饭不吃了么？”
　　“吃夜宵。”

作者有话说

　　碧凝霜乱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