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那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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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那树》中说的那个醉驾撞树而死的倒霉人。
我很喜欢那树。
小时候我常常在树下乘凉嬉戏，长大后我往往在树下和女孩子拉拉小手。
我以为那树能活到我和那女孩结婚直到白头偕老之时，见证我俩的爱情。
但出乎意料的是，我和那树相爱相杀了。
工务局里的那个科长，其实说起来和我也算是竹马竹马。
我俩小时候跟街坊邻居家的孩子一起玩。
我是孩子王，小手挥喊，几乎所有的孩子都跟着我去那树上掏鸟蛋。但他偏偏不听我话，独自坐在树下看书。
这让我觉得很没有面子，所以经常嘲笑他是胆小鬼不敢爬树。他的脸总是被我气红，白净的小脸上浮着两团红云。
于是那树上的所有孩子都陪着我大声嬉笑起来，有时他会眼里含着水光，抬起头狠狠瞪我一眼。
活像个炸毛的小兔子。
这几条街上最漂亮的也是我最喜欢的女孩子被我惹生气了，模样看起来也比他可怕多了。所以我从来没有被他的眼神吓到。
可不知怎的，他一瞪我，我就心里发虚，惴惴不安的，好像做了很对不起他的事。然后我就会让大家噤声，假装很随意地说：“不用管他了！我们玩我们的！”
等到一起回家的时候，他生气极了，不理我，我才磨叽出几词道歉，然后孩子气地威胁他不准不和我玩。他似抿嘴又似嘟嘴，没有回答，故意冷着的小脸却红润了几分。我这才能够安心高兴地回家吃饭。
即使我这样待他，他也舍不得离开我，选择一个人回到他家的大而空的房子里自己看书。我总是为此暗自得意。
说老实话，他是我们这几条街里最白净秀气的孩子，连这几条街上最漂亮的我最喜欢的女孩子，和他比起来，也要黑上那么几分。我妈说这是因为他天天都有牛奶喝。我羡慕不已。
有一次我去他家的大房子找他玩，他正好在喝牛奶。他家的老佣人已经退下了，我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中的牛奶，就差没扑上去。
他才喝了几口，看见我的目光，便停住了，问道:“你想喝？”
我下意识点点头，反应过来后又摇了摇头。
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探究看了我的脸几秒钟。他睫毛可真长，又浓又密，眨眼时像两把小扇子在扑闪。
他还是把牛奶递了过来:“你尝尝吧。”他的手和他一样白嫩，这一点是那个最漂亮的我最喜欢的女孩子所比不上的。
诱人的奶香味从杯子里飘过来，我咽了咽口水，接过杯子，说：“我就喝一口。”
我真的就只喝了一口，但我已经满足了。我把杯子递还给他：“你喝吧!”
他疑惑地看着我：“你为什么不喝完？”
我挠了挠头，傻笑道：“我也不知道……你可真白，我妈说这是喝牛奶喝出来的。”
“那你不想变白吗？”他漂亮的眼睛散发着迷人的光，好奇地问。
我闻言使劲摇了摇头：“不想。我爸说男子汉的皮肤就该比女人黑些。”
他秀气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你是说我不够男子汉？”
我的头摇得更厉害了：“不是这个意思！你当然是男子汉！我是说……反正我觉得我应该要比你黑些……我不想比你白……你这样…挺好的。”
他漂亮的眼睛微微瞪大，表情有点惊诧，没有说话。
那天我待在他家，玩他的小火车，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他时而将目光投到我身上，当我看向他时，他眼神躲闪地转过头，露出了粉红的耳朵尖。
后来他家从那大房子里搬走了。我心里有一块地，跟着这大房子，也变得空荡荡的。
等我和这几条街上最漂亮我最喜欢的女孩子拉着小手的时候，他竟然回来一声不吭地当了工务局的科长！他居然那么厉害！
可我这时已经充分明白我和他之间的地位差距，纵然小时候的情谊还在，我也不想被别人指着后背说是攀关系。而他也是大忙人，我只远远看见过他几次。
但是他比起小时候委实有些奇怪。
特别是当我和那女孩子拉着小手走在街上和他重逢之后。
我现在还记得他那天表情很僵，瞟了我和女孩相握的手许多次，神色略有不善，语气冷冷的，没说几句就走了。
然后我几乎每天都能在我家窗口看见他在那树下晃悠，偶尔抬头看往我房间。
可当我把头从窗户里伸出来看向他时，他若是瞧见我，那依然秀气好看的眉毛便纠结在一起，恶狠狠的眼刀子就向我刮过来，他于是飞快扭过头不再看我。
不再像是软绵绵的急红了眼的炸毛小兔子，倒像是一头刚刚成年还比较急躁的狼。眼神极具杀伤力，比那最漂亮的我最喜欢的女孩子凶了……
简直莫名其妙……后来我才明白他是在算计那树。
有一天，他突然来找我，拿出两万块钱，面无表情地说：“两万，你和她分手。”
“……”我一怔，“为什么？”
“因为我看上你……的女朋友了。”他神情软了几分，眼神像给我喝牛奶那天一样，躲闪起来，抿着唇，似乎有些不安。
居然开口就让我和她分手……我吃惊极了，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你”后面停顿两秒。大概是因为他也觉得抢兄弟媳妇儿是不厚道的。
于是我对此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那你去撞那树吧，两万还归你。”他神色萎靡起来，消沉地说，“工务局最近计划重新规整这条街，那树街坊邻居都舍不得动，可是它已经碍着了交通。我们需要一点交通事故来有理由弄掉它……”他还嗫嚅了一句，极为小声。
可我耳朵灵，我妈总是笑骂我是狗耳朵。我分明地听清了——
“那树对我们也没什么意义了。”
我不知怎的心中一紧，只当做对那树的不舍在发作，于是暗自偷笑，想砍树还要找借口！倒是便宜我受点小伤就赚了两万当作迎娶那女孩的彩礼！
为了那两万块的彩礼，我喝酒壮胆。那天晚上，一股奇异的无限悲伤涌上心头，使我喝了一瓶又一瓶酒。
我醉得走路踉踉跄跄，却还记得骑着摩托，像抱着什么决心一般，加速撞向那树……
我死了。
没想到他听到我的死讯比我女朋友还难过。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那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