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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断章 话分两头 ...

  •   展昭携着狄青的文书,匆匆来到知州府,打远儿就瞧见范知州坐在庭院凉棚下看书,桌旁摆着一盆水,水里浮动着冰块。见此情境,展昭心中略有不悦,以此消暑降温,这范知州未免太过享受了。

      快步上前,展昭轻咳一声,范雍闻声抬头见来人是展昭,心下便有些抵触,明明是个江湖草莽,武官护卫,却来到延州颐指气使。只是抵触归抵触,范雍明白展昭手里的御赐金牌不好惹,也不敢造次,起身问道:“展大人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展昭将手中文书交给范雍,缓缓看他一眼,这一眼让范雍觉得背脊一凉,急忙接过文书上下通读一遍。

      看过之后,范雍额上微湿,一心纠结在狄青的一句话上——偷袭保安军营是假,袭击延州本营是真!延州只有五百守卫,若是遭袭后果不堪设想,他历任知州以来还未碰见如此棘手的状况,当下心乱如麻,手抖不已,抬头又问展昭:“这、这如何是好?”

      展昭闻言,嗔怪道:“知州大人身为振武军节度使,遣将用兵固守延州本是范大人职责,如今边关告急何以问展某如何应对?”

      “说的是……说的是……”范雍老脸微红嘟囔两句,便在院内踱起步子,转了几圈瞧得展昭心烦,忍不住出言又道:“范大人切莫心急,依展某之见,此事应首先上报朝廷增派兵力,不管西夏用意为何,增兵的确必要。”

      “展大人所言甚是,本官这就上表朝廷,请求援兵。”范雍唤来管家,备好纸笔,言道:延州最当贼冲,地阔而砦栅疏,近者百里,远者二百里,士兵寡弱,又无宿将为用,请益师。

      将奏表以蜡印封好,范雍起身将其交给展昭,说道:“劳烦展大人,将奏表交给轻骑,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城。”

      “范大人放心便是。”展昭接过奏表立刻反身离开知州府,将奏表交给专递军情的轻骑,此事一了,展昭方想起白玉堂,刚才走得匆忙也未好好交代,不知那小子有没有安生等他,思及此,他嘴角浮现出隐隐的笑意,才片刻功夫,自己倒开始惦念起来。

      回到城门前,展昭左右巡视,只见桌上放着凉茶,没有了白玉堂的影子,只好摇头笑叹:果然不安生,这才多一会儿便不甘寂寞,也不知疯去了哪里。

      边上守城的将士见到一身红衣的展大人,想起方才白玉堂交给他的信,让他转交给展昭。这白玉堂到延州没有几天,却是无人敢惹,一来他身边有个展昭展大人,听闻是御前四品护卫又称南侠钦赐御猫,就连知州老爷也要给他几分薄面;二来白玉堂此人,虽然公子打扮,面容俊秀,怎奈满身的煞气让他这个常年守边的将士都心里生寒,于是白玉堂吩咐什么他可不敢怠慢连忙上前将信笺交给展昭。

      展昭盯着手里的信笺,是白玉堂一贯爱用的行草,虽则张狂恣意骨子里却带着颜体的凝重味道,白玉堂做事向来力求完美,所以写得一手好字,只是所写内容完全搭不上字的风骨,但见红封上赫然五字“小猫儿亲启”,展昭不由失笑。

      抽出封内信件,笑容自展昭脸上缓缓敛去,信上写道:我已前往保安军营,小猫儿切莫担心,爷无非凑个热闹,不会置身险地,如若违约任你惩处。末了还有一行小字,想是白玉堂写了上面一行话意犹未尽,思量许久又留下的。

      展昭指尖在信上描摹,心里吟道:如若想爷,便来保安。

      是去寻他,还是留在延州?展昭心里矛盾不已,若是去寻他,襄阳王谁人来擒,若是不去寻他,自己这颗心委实放不下。

      他叹息一声坐在竹椅上,复又端起茶盏,杯内的凉茶还是白玉堂亲自挑选亲手烹煮又特意镇凉之后倒给他降暑的,刚才心急也未好好品上一品,如今入口已经没了凉意,怎奈自己辜负他一番苦心。

      白玉堂并不笨,相反精明诡诈得很。他若诚心和自己斗智,自己也未必是他对手,出于此他不该担心白玉堂。

      展昭喝尽杯中凉茶,又是一叹,明明奸猾却总干些蠢事,那也是白玉堂。说白了,他便是少年心性艺高胆大,一身傲骨,刚过易折。太过骄傲所以才会屡陷险境,盟书一事足矣说明一切。如今白玉堂说出来的话,展昭总会筛选一遍,有些事情能信,且深信不疑;有些事情不能信,且绝不能信。

      将茶盏置于桌上,展昭抬手拂过胸前,隔着衣襟触碰到白玉堂的小佛,跟着他十几年的东西就这样给了自己。展昭心知白玉堂对待敌人嘴硬心狠对待自己却是心软得紧,那骄傲的性子嘴上别扭很多事情不愿亲自道明,就像这小佛,明明对白玉堂很重要,却轻易转赠与他。

      那份心意,展昭明白。

      寻思片刻,襄阳王一人不足以成事,展昭决定如若明天收不到白玉堂的消息,便动身前往保安军营,延州交给范雍打理,他本就是延州知州在此擒拿赵钰也是范雍的本分。

      展昭第三次叹气,那样激烈存粹的人怎能不叫人记挂,他也有私心,家国天下比起白玉堂,反倒逊色许多。

      主意拿定展昭略微宽心,昂首望向官道。

      通往潼关方向的官道上缓缓行来一队人马,几个精壮的汉子敞胸露背骑在马上,一边行进一边抹着汗水,他们身后接连十几辆载着货物的马车,每车均插着一杆旗帜,蓝底红边,亮白色字绣。

      展昭远眺,隐约瞧见旗帜上是龙虎镖局四个字,他记得龙虎镖局应在苏杭一带,不远千里押镖至此,如此排场,会是替谁人押镖出境?

      展昭起身步向城门,衣上滔天碧浪纹迎风抖动,他静静看着车队,向两边将士道:“放栅搜车。”

      戍城的将士放下木栅,一路小跑跑出几丈远,分成两排每排三人挡在道路中间,其中一名官兵朝队首的镖师大声道:“朝廷有令缉拿反贼,所过商队均要搜查,劳烦停车下马!”

      镖队队首之人闻言微微拧眉,举起手臂止住队伍行进的步伐,扬声说道:“朝廷的镖你们也要查?”

      兵士互相看看,其中三人上前查看货物,均见箱子上贴着官封,于是回身跑回展昭身侧禀报:“展大人,箱子上贴着封条,确是官封不假。”

      展昭闻言,凝眸许久,走上前朝那镖师说道:“阁下可是龙虎镖局的镖头?”

      那人将展昭上下打量一遍,心惊此人精气内敛,全无一丝破绽,风姿俊秀,不怒自威,不高不低的声调却有一种压迫感,随即翻身下马,正色答道:“小人龙虎镖局副总镖头,杨千行。”

      展昭抱拳客套一番:“在下展昭,奉命坚守延州过往商队,缉拿逆贼襄阳王,敢问杨镖头此镖为何人所托?”

      杨千行暗暗吃惊,听闻南侠已久如今一见果然非同凡响,觉得同是江湖出身,杨千行又比之前客气几分,平声答道:“三司使度支托运转交于西夏节度使,详细内容杨某并不知情。”

      展昭一双厉眼审视着杨千行,杨千行身着紫青袍子,衣襟大敞,颧骨略高,额宽眼大,双眼泛着豪气,展昭朝此人客气一笑,转而看向其他镖师,基本都是三旬年纪,个个虎背熊腰。

      杨千行不知展昭是何用意,既不问话也不放行,只是不声不响顺着镖车行走,貌似若有所思。

      展昭一车接一车的查看,走过几辆车后目光落在一具大木箱上,箱子足有七尺高,方方正正立在车上,表面封条整洁干净,字迹清晰,比起其他几车,明显白上几分。

      展昭目光沉了沉,回首问杨千行:“杨镖头,箱内何物?”

      杨千行拿来物品记录的本子,翻了几下,然后答道:“听闻是圣上钦赐于夏王的七宝珊瑚,不知展大人有何疑问?”

      展昭不动声色又道:“杨镖头此行可有怪事发生?”

      杨千行奇怪展昭为何有此一问,一路行来若说怪事,只道前天夜里一位镖师莫名丧命,众人查看一番,也不知死因为何,他刚欲作答身旁镖师翻身下马在他身边耳语几句。杨千行听过之后,脸色变了变,转而摇头道:“一路未有任何事情。”

      杨千行答后窥了窥展昭的神情,分不出这位四品护卫究竟是信还是不信,刚才杨千行的师弟和他说,镖局出了人命又是朝廷托镖,此事还是不要大肆宣扬为好,杨千行心下寻思觉得师弟所言有理,便临时改了说辞。

      展昭笑了笑,眼底泛着精光,方想抬手去掀那口七尺来高的箱子,却听一人高声喝道:“展大人且慢!”

      来人笑意盈盈,面容俊秀,二旬年纪,一身紫色公服,上绣花纹雉鸡,曲领大袖,腰间束革,身后带着六名贴身侍卫,威武壮硕,此人正是西夏节度使聂俊。

      襄阳王事发之后,聂俊并未受到牵连,此人甚为奸猾,朝廷口碑极好,年仅廿六身居二品官职,虽则节度使自宋太祖杯酒释兵权之后只是虚职,但仍不是常人可及,这聂俊年纪轻轻擢升如此,一则受到襄阳王提拔,二则本身能力非同小可。

      舌粲如莲,八面玲珑,说的便是聂俊。

      展昭见来人如此打扮,便已知晓此人身份,当下微微一揖,“展昭参见聂大人。”

      聂俊笑道:“展大人不必客气,听闻龙虎镖局已到延州,多事之秋难免小心,本官生怕延州不放行所以特来

      迎接,不知展大人对这些赐予夏王的珍宝可有异议?”

      展昭看向聂俊,言道:“听闻保安军营今日受西夏军队袭击,不知聂大人以何名义送礼与夏王。”

      聂俊惊讶道:“若是展大人所言不假,本官倒要再做打算,只是这些珍宝万不能开封,本官带有圣上手谕接收此物,展大人若是不信可以亲自查看。”

      聂俊伸手,一旁护卫将一卷明黄色的锦缎卷轴递到聂俊手上,聂俊又道:“展大人,手谕在此,凡事但请三思后行。”

      展昭对那手谕看也不看,冷眼扫过木箱,心知襄阳王定然躲于箱内,大好机会绝不能错过,于是再次出手想要撕去封条。

      聂俊见此,眼中寒光闪过,伸手一捞竟然截住展昭去势,展昭讶异又与聂俊接连过了十几招,两人手上动作快得晃眼,影影绰绰别人竟瞧不真切,只觉势若疾风,劲力深厚。

      两人站在原地,互相拆招,聂俊额上浮出微薄的汗珠,再斗下去他绝不是展昭对手,于是他出手一带止住展昭掌势隐隐笑道:“展大人,你我心知肚明,实不相瞒,城外有我五百将士待命,展大人想拼个鱼死网破不成?”

      闻言,展昭双眸一眯,拂袖一扬,收手冷声道:“展某放你走!”

      聂俊也收回架势,笑道:“展大人不愧号称南侠,好生爽快,聂俊在此谢过。”

      “放行!”展昭朝守城兵士咬牙吐出两字,右手垂下紧握成拳,捏得有些翻白。

      聂俊在木箱外边轻敲三下,两长一短,而箱内则响起两短一长的回声,随后聂俊面带笑容带着六名贴身侍卫和龙虎镖局的队伍朝北边城门缓缓行进,聂俊眼角上挑,光芒诡谲,走前不忘回瞥展昭一眼,眼神带着嘲讽的笑意,瞧见展昭面无表情,心觉无趣便扭回头继续前进。

      展昭瞧着聂俊越走越远,虽然面上平静,心下怒火不由越烧越旺,双眼微阖复又睁开,和守城官兵说道:“备马。”

      官兵急忙跑去轻骑营牵来战马,展昭一牵缰绳,翻身上马,毫不迟疑朝着城北追去。

      出了延州城,他要看那聂俊还能拿什么来威胁!

  • 作者有话要说:  嗯- -换换口味,换个人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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