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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长雨初霁 ...
楔子
那是最美好的时代,那是最糟糕的时代;那是智慧的年头,那是愚昧的年头;那是信仰的时期,那是怀疑的时期;那是光明的季节,那是黑暗的季节;那是希望的春天,那是失望的冬天;我们拥有一切,我们一无所有;我们全都在直奔天堂,我们全都在直奔相反的方向。
——查尔斯·狄更斯
当牵牛花初开的时节,葬礼的号角就已吹响。但是太阳,他每时每刻都是夕阳也都是旭日。当他熄灭着走下山去收尽苍凉残照之际,正是他在另一面燃烧着爬上山巅布散烈烈朝辉之时。
——史铁生
我的人生大致可分为前后两部分,前半生跌宕起伏,后半生波澜不惊。两者的差距之大,大到连我自己都不得不时常摇头叹息。
我出生于耶稣纪元1518年一个飘雨的十月,罗齐尔庄园西南角的一间卧室是我最初结识这个世界的地方。可奇妙的是,当时间辗转周折来到了1598年的同一天,我却又回到了这里,同一处宅邸的同一间卧室,坐在写字台前回顾自己人生的旅程。庄园里一切如故,只是80年前那个呱呱坠地的新生儿早已在同时间周旋的过程中被打磨成了沧桑的老者。
杖朝之年的我生活平淡而安宁,三个儿女早已成人,前些日子小儿子夫妇俩也迎来了他们的第二个孩子——随他爸爸一样,叫杰瑞米。
昨天是社交季过后罗齐尔家族的第一次聚会,令我惊讶的是常年定居巴黎的安娜也回来了,还带着她的独女波德琳。细细想来我也有七八年没见她们母女二人了,期间为数不多的若干次联系也是几年前的圣诞节简短的书信问候。
安娜自从我们最后一次在她的丈夫乔治·米歇尔的葬礼上见面以后没有什么变化,波德琳却出落得亭亭玉立。小姑娘转眼间竟十七岁了,举手投足优雅得体,但看得出来骨子里还住着一股不羁的劲儿,就跟她外祖母一样——这是我所有儿孙中其他人所不具备的,光凭此就足以让她最讨我欢喜。
波德琳的出席使我想起了一些尘封已久的往事,那晚我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向外看,开始第一次认真的思考自己的前半生,这才发现在近半个世安定后,那些经历就像一场遥远的梦境般恍若前生遗事。尽管敬爱的亚历托莎在世时一直尽力避免勾起我的回忆,但这种陌生的感觉是鲜红的警示,它们刺激了我,使我混沌多年的大脑一夜之间清醒无比。
有些人、有些事,可能是你一辈子最不堪的记忆,但你出于某种原因——或许是不甘他们如坠星般就此被世界遗落,或许是不甘他们成为滚滚历史中的一粒尘埃——于是会不可避免的去面对它。而那些不甘,它们就像一座灯塔,在黑暗遥远前半生的记忆之洋中照亮一条航道,引领着我逆流而上,来到了旅途最开始的地方。
往事不可留,逝者不可追,我纵使有再强大的法力也回不到过去,只好把那些流年拿出来重温一遍,在回忆中和他们——和她——聚一聚。
我有必要记录下人生前三十载的时光以致敬她,致敬一位寒夜的旅客。她那富有传奇色彩的一生将会一五一十地呈现在之后我娓娓道来的故事中。
她名叫卡莉·克劳斯。
她永远定格在了黎明曙光之中。
(以上内容摘自诺尔·罗齐尔的回忆录,二零一五年夏由索菲娅·罗齐尔发现于罗齐尔庄园藏书室)
【第一卷:暮色渐澜】
Chapter1 长雨初霁
那场雨已经下了很久了,没人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停,兴许是明天,兴许是一周以后。自从三个星期前某个阴沉沉的傍晚它就一直下个不停,洗涤着不列颠今年燥热不安的空气,冲刷着城市里每一寸罪孽深重的土地。它隐隐预料到了些什么,但它无力阻止,只好在黑夜降临之前不停净化着那些青翠的原野。
雨势不大,却格外持久,淅淅沥沥地像是洗衣房里那条永远拧不干的毛巾。断断续续,不免让人心里堵得慌,于是——狩猎狩不成了,作为社交季保留节目的舞会也全部泡汤,喧嚣的权贵大老爷们纷纷收敛了平日里的气焰,此刻都萎头萎脑地缩在自家宅中,要是遇到非出门不可的时候也极不情愿;或是站在华丽的落地窗前,对着蒙蒙雨幕望眼欲穿。而出于某些原因,人们等待放晴的一份耐心也随着日子一天天推移而渐渐殆尽,至少连着五天每当我经过二楼达科塔的卧室时都可以看见她满面愁云地坐在梳妆镜前,唉声叹气地反复打理着已经过分精致的黑褐色发卷。
梅丽达变得比往常更加安静,这些天来她给所有人的印象都是窝在安乐椅中一声不吭地阅读。她素来不是急躁的主儿,但长着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她并不像表露出来的那般笃定。
只是要我说,梅丽达能够静坐着,至少不和达科塔一样大使性子,这已经足以让人肃然起敬了,显然全家——甚至是全伦敦的上层阶级(我不敢过分夸张,但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有她能沉住这口气了。
淅淅沥沥、滴滴答答,窗内佳人窗外望,窗外雨长,窗内人心伤[注1],恐怕用这几句话来作为这几日我们生活的写照再合适不过。
在父亲所有的至理名言中有这么一句:真正的阳光从不离我们而去,我虽然未曾弄懂他的意思,此刻却可以用来安慰自己,哪怕成效甚微。
达科塔坚持每天睡前祈祷早日放晴,我们或许应该感谢她,因为当十天后的一个清晨,我带着睡意从被褥里抬起头时,吃惊不小地看到日光穿过厚重窗帘布的缝隙在床边的地毯上留下一道极窄的光影。
极窄,但确实是光影。
我的视线还沉浸在睡眠的朦胧里,顶着一头乱发,胳膊肘撑在身后,三十多天来第一次发自内心难以抑制开心地笑了,直到两块脸肌发酸才重新躺下。
“晴天到来之后你需要充足的睡眠,我的小姐。”我对自己说,然后闭上眼睛。
我的晴天补觉计划并没有如愿践行,正下方房间里的一声尖叫很快将它打断,随后便是我的好姐姐达科塔翻箱倒柜找衣服的声音。
我痛苦地微微眯起眼睛,感觉再也睡不着了。
大家宅邸的一个共同特点就是仆人永远起的比主子早,这其中有一半原因是因为后者不常早起。“真正的淑女不能懒惰,当然也不应该过分勤快”,母亲的原话。
于是,当我洗漱更衣,走到一楼时,餐厅已经被打扫得一尘不染,那是一个六角形的大房间,除了有一条边作为门洞和府邸内部连接,其他全部做成了干净的落地窗。窗帘此刻全都被拉起来了,展示出外面极漂亮的花园;阳光纷纷涌了过来,冲刷在白色调的装潢上,房间中央摆着一张长方形的桌子,上面是刚做出来的早餐。我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没有纳闷达科塔的行踪,她的更衣时间往往要比普通人长。
几分钟后,我正在对付盘子里的烤西红柿,她终于姗姗来迟,穿着一件扎眼的鹅黄色裙子昂首阔步走进餐厅,发髻旁还别了朵红玫瑰发饰,整个人活似一块刚刚完成乡村风景画的调色盘。
“早上好,我的小妹妹。”她说着在我面前坐下。裙子太大,繁琐复杂的百褶差点把人淹没。
“早上好,达科塔。”我干巴巴地说,目光紧随着她吃力地伸手去够茶杯,“我要是你就不会穿这么不方便的衣服。”
“哎哎,你不懂,”她老成地纠正道,哪怕我们之间只相差了区区两岁,“这叫生活态度,每一天都要过得像场戏。”
听到她的那套著名学说我自知不妙,赶紧遏制住话题的不可逆发展,转而低头喝茶,所幸达科塔也没再追究下去,或许是因为今天刚出晴,她关注的重点绝不会是讲道理。
没过一分半钟,就听见那洪亮的嗓门又响了起来,这回是在自言自语:“我说嘛,今天总算是出太阳了,”好像她刚刚才发现一样,“这才是社交季的样子嘛。”
好吧,在达科塔所有不着边际的话语中,刚刚那句绝对可以算进她为数不多的真正有意义的了(对我而言)。社交季三个大字在长雨初霁时突然跳到了眼前,而它的身后则是剩余半个夏天的所有舞会——哦,还有我之前说的狩猎。
我皱皱眉,突然间想起了还在下雨时的一件要事。
“你慢用。”我说,没理会她诧异的表情,从位子上跳起来就往外头跑,在楼梯口和梅丽达装了个满怀。
“Hey!”她秀眉微皱呵斥道。
“抱歉,梅丽。”我匆匆说道,撇下她飞快地上楼,脑子里是大梦初醒的惊恐。
如果回归社交季正常作息的话,那么说明我跟罗斯先生的约定就在今晚——也就是九个小时以后;而如果真的回归社交季正常作息的话,那么九个小时以后我还得同时出现在克劳斯府的晚会上,讨回项链什么的就再也别想了。
我骂了一句很难听的,在跃上二楼楼梯转身的一瞬间做了决定,今晚无论如何也要溜出去。
[注1]:此处内容向苏轼《蝶恋花》致敬。
这一天是安息日,上午的晚些时候我们一家照常上城里的教堂去做礼拜。整个仪式过程中我都在苦苦寻思如何该怎么翘掉舞会然后背着无数双眼睛偷偷溜到伦敦——还是东区[注1]——的大街上,去见一个不知姓名身份也无从查起的陌生男孩。
——哦,够了,光是这样想想就让我觉得疯狂无比。
我内心惴惴不安动摇起来,看向主教大人的眼神都变得躲躲闪闪,就好像他能看透我的心思一样。我又问自己,在舞会和赴约之间选哪个——当然是后者!但我能否负起这样做的责任——恐怕不行!那我应该怎么办——怎么办?!
我犹犹豫豫兜兜转转还是做不了决定,但其中一方似乎更占上风,唱阿门颂的时候我脑袋一热再次坚定了去赴约的决心。
“就当为了珂赛特,”我这样安慰自己,“换做是她也会这么做。”
珂赛特本是厨娘的女儿,但我们的关系不比谁差,那条浅绿色常春藤编的项链就是她送给我的,上面还缀有漂亮的小白花。
“这些是满天星,”她把东西塞到我手里时说,“代表纯净无邪,你可得学着点。”
那条项链我以后一直戴着,以警示自己要永远心存着一份美好的纯净,哪怕是在最黑暗的日子里——直到很多年后它被扯下,吞噬在冲天的摇曳的火光中。
那天下午我不安地在房间里踱步,同时想出了无数种出逃方案(都被一一否决了),中途达科塔数次邀我下楼也被谢绝了。
“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我搪塞道,顺势从桌上抱起一本大部头,“我还是想一个人爬会儿楼梯。”
达科塔用一种带着强烈怀疑和鄙夷的目光瞥了瞥我:“……可以,可以。你就等着和你的楼梯一块发霉好了。”
她走后我颓然地把自己摔到床上,陷入一阵更加无措的惶恐,渐渐地只感觉身体在柔软的褥子里越陷越深,四肢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我在茫然中迷失了方向,直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我拉了回来。
“卡莉,卡莉·克劳斯!”还是她的叫唤,我看向窗外,发现已经是黄昏了,“妈妈叫你准备准备舞会。”
舞会,我心一沉,看来最坏的结果还是不请自来了。
“告诉她我今天不大舒服,”我打开门,倚在门边虚弱地说,“头疼得很,还直犯恶心。”
“怎么,爬楼梯爬出偏头痛了?”
“楼梯间没关窗,我染上风寒了。”
达科塔继续用那种带着强烈怀疑和鄙夷的目光瞥了瞥我:
“……可以,可以……我会这样告诉她的。”
“有劳……”
我还没说完,但她已经扭头走了,离开的时候还顺手帮我带上门——与其称之为带上门,不如说是甩上门,一声巨响过后房间另一头桌子上我用扑克片搭的纸牌屋应声而倒。
我莫名心虚,感觉同样的未来很快就要降临到那个蹩脚的借口上。
果不其然,我甚至还没来得及收拾家什伙儿出逃,母亲就带着两个女佣气势汹汹地光临,后面还跟着看好戏的达科塔。
“我不舒服,”我可怜巴巴地恳求,“真没骗你。”
“那就到舞会上多运动运动,”她看了看我,然后熟练地指挥那两个女佣道:
“你们两个,帮小姐梳妆更衣。”
[注1]:伦敦历史悠久的贫民窟。
大家宅邸的第二个共同特征是有的时候仆人比起主子会更有主导权,尽管机会难逢,也不是没有——比如现在。
那两位女佣我虽然不认识,但可以确定是经母亲之手训练出来的,动作老练礼节周全,一看就是麻利能干的主儿。我先是被七手八脚地剥掉了衣服,赤条条地站在地毯上,然后二者之一拿了一条金色乔其绸的长裙过来,另一个将我粗暴地塞了进去,又飞快地上起束腰。她们奉母亲之命包装我,就像两个小女孩在给布娃娃梳妆。
我疼得龇牙咧嘴,但腰上的力道只是在加剧,难以想象一个瘦弱的小女佣能够使出这么大的劲。
——讲真,小女孩对待娃娃都比她们对待我来的温柔的多。
我(被)换好衣服,又(被)坐在梳妆台前的软凳子上。她们还要给我化妆。
“请闭上眼睛,小姐。”其中一人说,那口气活像是军官在对士兵下令。
我顺从地照办。
十分钟后我被允许重返光明,一睁开眼就撞见自己被涂画过的脸孔。
我看向镜中浓妆艳抹的少女,打量着她(被)精心打理过发髻和嫣红的双颊,就像打量着一个陌生人,而非最熟悉的卡莉·克劳斯。
我摸了摸左耳耳垂,上面多了一枚小小的宝石耳钉,随着我脑袋侧斜的角度折射出不同的色彩光泽。又偏一偏头,除了那两个女佣,镜中突然映出了不远处的一张新面孔。我猛一回头,但她们早已先一步做出了反映。
“达科塔小姐。”她们整齐地说,低头退到了一边,给我的好姐姐让出道。
我见她再次来访有些惊讶,不料是母亲派来催我下去的。
“我好了,”我说,又转向俩女佣,“你们没事了。”
舞会大概已经开始一会了,早在外面就听见叮叮当当的喧嚣传来,双开大门几分钟前就被关闭,剩下的人只好从侧门入场。我们一进去就有眼尖的人过来祝酒,都被达科塔不客气地谢绝了,她领着我径直朝舞池方向走过去。
“他们在找你。”她简洁地说。
又靠近一点,果然看见父亲母亲站在舞池边缘,身边还围着一大群人,互相交换着虚假谄媚的笑容。
伪君子,我不禁暗想。
他们也看到了我们俩,隔着攒动的人头高挥手,于是人群的眼光就顺势看过来了,自动让出一条道儿来。我发现梅丽达也站在里面。
“啊,你们到了。”父亲笑眯眯地把手中的酒杯放到侍者的托盘上,转而将我们揽了过去,对着众人宣布,“这是鄙人的次女达科塔和幺女卡莉。”
大家纷纷表示荣幸,女士行起礼来,男人则轮流弯腰亲吻我们的手背——那时候这种礼仪在英国上层很是流行,不过只有一半是为了表达敬意,剩下另一半的便全是浮华的噱头。
父亲又客套了一番说辞,然后邀他们去跳舞。
“相信鄙人,克劳斯府的乐队绝不会让您大失所望。诸位请来。”
贵人们纷纷结伴步入舞池,我注意到梅丽达还在里面,正侧过头和一个高个子男生说话,手搭在他的胳膊上。眼波流转,谈笑风生,我远远地都能看见她脸上“情窦初开”四个大字晕染出一片粉红。
“达科塔,达科塔!”我使劲用胳膊肘捅了捅她,“你看梅丽达!”
“干嘛?”她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啊!”
“看见没?!”
她高高地扬起眉毛,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出绝对激动的光彩:
“行啊行啊!我们如花似玉的姐姐陷入哪位男士编织的情网了啊?”
“我不认识——你知道吗?”
“来来来,待我鉴定一下。”她拉着我跑到距目标最近的一处塔斯干式柱子后面,只探出脑袋,看上去活像一个多事的跟踪狂。
“唔……看着年纪不大,应该是哪家的公子哥什么的……”她眯着眼睛说。
“今晚有哪些家族参加了晚会?”
“这可多了去了,你要去问手里有宾客名单的人了。不过看这一头漂亮的头发我估计不是斯图尔特就是米歇尔,”达科塔老练地判断道,回头看了看我,又接了一句,“那两家人有金发的遗传因子。”
“我当然知道!”我不满于充当被教育的角色,不耐烦地叫道,“所以到底姓什么?”
“我需要更多一点的侦查。”她干劲十足地撩起袖子——或者说,假装有袖子可撩。只可惜这个远大的计划还没实施就不幸夭折在襁褓里了。
“晚上好,我的淑女们!”母亲像芭蕾舞演员一样举着双臂翩然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少年。
我和达科塔立刻做贼心虚地站好:“晚上好,妈妈。”
“你们刚才在做什么呢?”她问,声音轻盈,却叫人难以猜透目的。
我心一沉,想着要是这种好事被母亲知晓定少不了一顿说教。
“我们在看别人,”达科塔突然说,“我们没有舞伴,只好看别人跳舞。”
我不得不承认她的扯谎功底非同一般,那话听上去是多么自然,且正中母亲此行目的下怀。
“多么巧!”她夸张的惊呼,一人一手将那两少年推到前面来,“看看我带来了谁?罗齐尔家的两位绅士!”
我故作欣喜,母亲倒没察觉,笑眯眯地催我们去跳舞:
“尽兴!”
“就这么急着把我们嫁出去?”她走掉后,达科塔鄙夷地冲我耳语。
“可不,嫁一个送两个。”我回答道,目光朝梅丽达那里斜了斜。
两个男生站在原地互相迷惑地看着,显然都是莫名其妙被母亲拉来的。不过达科塔瞅准机会拉过其中一个高壮一点的询问他要不要去跳舞,语气倒特强烈,还带着一种威胁的成分,结果对方不得不点了头。
我以为她假戏真做,急忙拉住:“别留我一个!”
“那就一起,这不是还剩一个吗?”她甩掉我的手说,“再说,我们需要更近一点的观察。”
于是现在只剩下两人了。
我看向面前的少年,他穿着一身干净的黑袍子,上面朴素得没有一点装饰,与时下流行的风格大相径庭,但他们兄弟俩好像都是这么穿搭的。循着达科塔比调色盘鲜艳的身影望去,果然看到了他哥哥那套和他一样的穿着——干干净净,与某人形成强烈的对比。我正暗自思忖老罗齐尔这样安排两个儿子的原因,面前的人却突然开口了:
“敢问克劳斯小姐姓名?”
他的声音可真好听,让我想起了某种悦耳的银铃铛。
“卡莉·克劳斯,你可以叫我卡莉。”我说,浑然没有在意交流时的礼仪,面前的人让我莫名感到安心。
“诺尔·罗齐尔,我的名字。”他莞尔一笑道,“不知道有没有幸跟您共舞?”
“当然,”我脱口而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加上后缀“——罗齐尔先生。”
笑容扩深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他抬起胳膊让我把手搭在上面,我们走向舞池的时候刚好和一曲结束退场的三两人擦肩而过,达科塔也在里面(舞伴已经不知道被遗弃在哪了),她蹦蹦跳跳从我身边经过时碰了碰我垂在身侧的手心。
“斯图尔特!”她无声地夸张着口型说。
我眨眨眼表示会意,下一秒便跟她背相而行。
罗齐尔将我引到舞池中一处站定,这时他的哥哥——也就是另一个高壮的罗齐尔,达科塔被遗弃的舞伴——走了过来。
“你们看见达科塔小姐了没?”他粗声粗气地问,并没有其兄弟那种宛若琼浆玉液的声音。
“达科塔小姐往外去了,格林。”我面前的这样说。
“那好吧。”他悻悻道,遗憾地走开了。
“对不住了,”我目送格林的背影离开,转而看向诺尔·罗齐尔,“希望格林先生不要介意我姐姐的失礼。”
“别担心,他不会在意的。”罗齐尔说,“噢,还有,他是我弟弟。”
“什——?!”意料之外的回答,我差点没掩饰住内心的惊讶之情而不礼貌地叫出来,“——我是说,哦,真抱歉!”
这已经是今晚的第二次失误了,算上达科塔那个,第三次。
“你不用自责。”他依旧宽容地说,“比起我,格林更适合当兄长,很多人都这么觉得。”
“如果只是因为他比你身材高大的话,我并不这么觉得。”
我深知这样做非常冒失,还是大声说道:“况且,格林先生看起来更像兄长只是因为他比绝大多数人都要身材魁梧,而非先生自身的原因。”
我说的没错,我已经和19岁的梅丽达一样高了,但在诺尔·罗齐尔面前还是矮了一寸半截。
面前的罗齐尔没有回答,他眯起眼睛看着我的脸,微微蹙眉。
我被他盯的一阵发毛,感觉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呃,你知道,我说的并不一定就……”我试着为自己开脱几句,最后还是垂头丧气地说,“唉,好吧,真对不起——不仅仅是为刚才我说的话,还有今晚所有的失误。啊,我恳请你的原谅!”
乐队演奏出的第一个音符穿透整个舞厅划过我耳边,与之同行的还有少年的笑音:“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我不安的情绪一扫而空:“我还以为我惹你不悦了。”
“面对如此明艳动人的女士我怎会不悦?相反,我还得庆幸今晚家父严厉要求我过来——要知道,我本来还不情愿出门呢!想想看那才真是一个大失策。”他脸上展开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叫人难以判断那些话是真情吐露或只是花言巧语。
这样的表情和声音都让我感到似曾相识,并且不是名利场上那种虚假的客套。我不易察觉地紧了紧眉头,但没道出来,表露在外的是一脸灿烂。“真凑巧,我本来也不愿参加晚会呢!”我故作惊讶地说,又试探性地补充了一句,“唉,你知道,我一开始还跟别人约好了碰面。”
“……啊,的确是凑巧,我本来也有一个约会……”看得出他笑容里的真实性在逐渐减弱,且也有所怀疑,“冒昧的问一句,小姐指的是什么约会?”
“……我前些天出门的时候将一件首饰留给别人鉴赏,”我放慢语速而加重了“鉴赏”二字,并成功地看到对方的笑容微微凝固,“并且今天是归还的日子……”
“不妨让我们大胆的猜测一下,”他说,目光落在了我光裸的脖子上,“我猜那件首饰应该是一条植物做的项链。”
我勾起一边嘴角:“正是。”
他的双眼好似黑曜石,是极好看的,就算和女人相比也能脱颖而出,此刻正直视着我。
“罗斯(Rose)从来都不仅仅是罗斯,”我轻声细语道,凝视着他双眸中映出的自己,
“玫瑰(Rose)是一种有意思的植物,你觉得呢,罗齐尔(Rosier)先生?[注1]”
[注1]:Rosier,法语中表示玫瑰
◎指南
——一入此门深似海
1.极缓更+BE,偶尔撒糖,我会根据实际情况酌情调整然而大前提不变
2.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文风清奇,心脏病、孕妇和高血压患者请视情况而阅读,未满十岁儿童请在大人的陪同下阅读
3.文中提及的各种观点若入雷区,算我三观不正
4.文化水平不高,欢迎诸位小天使前来捉虫/科普/指导/提意见等等,让我听到你们最真实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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